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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出门没看黄历 ...

  •   时一名曾下定决心不再沉沦,告诫自己做个好人,离齐梦寒远远的。可没想到时隔三年会有这么一场偶遇,猝不及防。

      她一边被那强烈的道德感谴责着,一边顺从着内心的意愿,揪着齐梦寒的制服领子,吻了上去。

      心里给自己找着借口:今天可是齐梦寒先撩拨的,做人就得从心,从心就是做人。

      被吻住的齐梦寒心中翻腾着:难道我为了接近她,跟龙井的二哥谈恋爱被发现了?难道她躲我这三年就因为这个?

      想到这里,这三年中积攒的不满随着这一吻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些惴惴不安。

      “你可做个人吧。”在喘息中,时一名恨恨地说。

      齐梦寒暗道一声果然,立马保证道:“从今以后努力做个人。”

      但她的话,没有意外,又一次被时一名曲解了。

      一番折腾之后,齐梦寒可算是想起正事儿了。捏着时一名粉扑扑的脸蛋儿,问道:“好了,女士,配合一下调查——你在山上看见什么了?”

      “山摇地动、紫色闪电、寂静山林。”时一名突然警觉,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

      “还有吗?”

      “还能有什么呀?”

      齐梦寒盯着时一名那琥珀色的眼睛,又不过瘾似的连连捏了好几下。

      时一名龇牙咧嘴,想着她会不会再次吻下来。如果这样,可真做不了人了。

      所幸她没有,而是收回了手,很正经严肃地说:

      “不管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最近没什么事儿不要来通天山了。”

      ---

      时一名走在通天镇的街市上,像清早遛鸟的老大爷一样,左手盘着两颗圆滚滚的石头。

      一颗是深棕色的,在街市南头卖文玩的摊子上买的。另一颗也是深棕色的,刚刚从齐梦寒身上顺来的。

      白月光马上就要嫁与他人,不留点念想总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顺来的这颗石头跟普通玉石很不一样,透过阳光,石头内密密麻麻的条状物依稀可见,像是血管又像是蠕虫,石头表面还有两三圈纹路,纹路正中心是一块圆形黑斑。

      像是一颗被寄生虫占领了的眼球儿?时一名被自己这荒谬的猜测逗乐了。

      虽然齐梦寒是位医生,但也不可能随身携带装满寄生虫的眼球儿啊,再说这摸起来就是块石头,可能是遭遇“人型肉干”的后遗症吧。

      时一名闲闲地想着,决定去吃个早餐压压惊,用胃液融化一切异常。

      虽然之前通天山有异动,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山下通天镇上的居民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街市上,食物的香味与小贩的吆喝交相辉映,热闹得仿佛这里就是滚滚红尘的正中央。

      看到每家店铺门口都挂着一个红灯笼,时一名才猛然意识到,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她掏出手机看了看,除了师姐邀约去喝酒,并没有其它留言。

      看来今年八月十五又是一个人了。她叹了口气,有些怏怏。

      时一名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溜达着,越过了一家早点摊,可没走两步又退了回来。

      她看着那大锅里的滚滚浓汤,咽了咽口水,站在摊位前跟摊主要了一碗羊杂汤、两只烧饼。

      摊主的手艺不错,羊杂汤雪白鲜香,一滴滴油珠调皮地在汤面上滚动着。

      她从桌上餐具篮里拿出一把不锈钢勺子,勺子的柄部都被捏扁撅弯,以免堆放的时候黏在一起,方便拿用,也算是民间智慧的小小体现。

      抓一把香菜撒进碗里,用勺子搅了两下,被切成丝的羊胃、露着可爱绒毛的羊肠,还有那被切成一片片的羊头肉、羊肝、羊肺,随着刚加入的绿色,在白瓷大碗中上下浮动。

      又撒了一勺辣椒油,乳白的汤面上又混杂了点点红黄。

      时一名早就被勾起了肚中的馋虫,迫不及待舀起一勺,连汤带肉送入口中。

      那滋味儿浓而不臊,香而不膻。咬了两口烧饼,又赶忙往嘴里填起了汤,味鲜香浓饼又脆。

      在嗅觉与味觉的双重轰炸下,忘记了这一早上的糟心事。

      她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消灭了一只烧饼,在拿起第二只的时候,那全身细胞都在喊饿的感觉又来了。

      还要不要人安安稳稳吃个早饭了!

      想到早前的遭遇,恐惧袭上心头。这条街上人口密集,如果“人型肉干”出现在这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扫视街道,寻找给她带来饥饿感的源头。

      不一会儿就锁定了目标,早点摊不远处,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在买烧饼。穿着深绿色的套头卫衣,帽子罩在头上,脸上挂着一副黑色的口罩。身形挺拔高大,看不出性别。

      时一名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当她的目光落在这个人身上的时候,她全身细胞叫嚣得更加狂躁,但从裸露的手腕可以看出,这是个正常的人类,至少从行为、外貌上来说,是个正常的人类。

      时·装瞎子上瘾·一名刚打算收回目光,把自己的身体反应当幻觉的时候,那人抬起了头。

      时一名舀汤的手一顿,刚刚咽下去的汤水好似在下坠过程中变成了石头,噗通一下砸进了胃袋里。

      两人的视线交错着划向了不同的方向,那人也没再停顿,步履匆匆,消失在街头。

      时一名目光涣散,惯性咬了一口烧饼,又咀嚼两下。

      那双眼睛对她来说过分的熟悉!

      她大脑快速处理着图像信息,拿出记忆里的那位朋友反复对比,最后她得到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答案。

      那双眼睛是龙井的!

      她食不知味,机械地做着进食的动作,但她不爱吃的东西还是一碰未碰,比如那软趴趴的肺片。

      可龙井已经死了三年多了!她还参加了葬礼,看着装着龙井骨灰的棺木,被埋进了地底。难不成人类死亡三年后,还真能破土而出,结出崭新的身体?

      这么玄幻的吗?人类又不是土豆。再说土豆被烧成灰,它也发不了芽呀!

      铁片似的勺子在时一名的嘴里咔咔作响,这时一个公鸭嗓喊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这不就是一碗羊的残骸吗?猪都不吃!”

      时一名循声望去,隔壁长桌坐着四位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看起来像是一个宿舍的室友,趁着周末出来玩。

      有两位和时一名坐在一侧,她看不到什么表情,只好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个。

      其中一个肤色黝黑,憋红的脸闪闪发亮,像块儿烧红了的煤炭,闷头咬着烧饼,黝黑小伙身边的那个公鸭嗓,正骂骂咧咧捅咕着汤碗。

      公鸭嗓梳着背头,估计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上面抹了几瓶发胶。

      时一名突然就很想问问公鸭嗓,他家有没有生发秘方,不然这点儿头发真的不够这么造的。

      “在几百年前,这都是干脏活、干苦力的下等人才吃的。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种恶心的东西。”公鸭嗓完全不顾同学们的脸色,又开始叫了,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高贵,“我家养的小香猪也不吃。”

      “周考,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公鸭嗓被对面的同学踢了一脚。

      “我这叫真性情,有什么就说什么。”

      生活中就是这样,越是没礼貌的人越振振有词,一副理在自己的样子。

      那还没有破锣悦耳声音更来劲了,四人年轻气盛,眼看就要动手打了起来。

      这等有趣的场面,让时一名暂时忘记了刚刚那双眼睛和奇怪的饥饿感。

      她从来不多管闲事,甚至还很喜欢看热闹。

      挪了个位子,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一桌,公鸭嗓洋洋得意,而其他三个人的脸色,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又红一阵儿,像颜色紊乱了的变色龙。

      她看得起劲儿,一位食客坐在了她对面,瓷碗落在桌面上,发出“哒”的一声。

      “十一?”一道很有磁性的男声惊讶道。

      人生在世,总会拥有许多个称呼,以供自己在不同的圈子里使用。甚至有些知名企业的员工,在工作的时候都会用花名。

      混迹摄影、搏击、ACG等多个圈子的时一名也不例外。

      但叫她“十一”的人,活着的已不剩几个。

      “真是你啊十一。”语气热情得让时一名想起,在边疆混乱地带站街的流莺。

      时一名看向对面的食客,剑眉星目,瞳色比她的深一点,但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北疆特有的琥珀色。

      她心中暗骂一声,这是出门没看黄历的节奏吗?一个早上还没过去,意外接二连三。

      “邢素,你跟踪我。”邢素有多火热,时一名就有多冷漠。

      邢素举起捏着勺子的那只手,信誓旦旦:

      “我对天发誓,真是巧合。再说了,三年里你家都没怎么回,我怎么跟踪你?”

      时一名把烧饼撕碎,泡进汤里,从餐具篮里抽出两根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她这旁若无人的样子,让邢素皱了皱眉,知道她又开始选择性失明了,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等时一名吃完饭肯定又消失。

      他压低声音:“我是追着龙井到这儿来的。”

      “龙井?”时一名想到刚刚的那双眼睛,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失心疯了吗?龙井已经……三年多了。”

      邢素没有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

      “在几个月前,我在社交平台上无意中认识了一位网友,很投缘,和她聊天很开心。

      “但是越聊我越觉得心惊,因为那感觉熟稔得可怕。

      “后来,我用曾经发生过的对话试探,得到的结果是,这个网友的看法,和曾经的龙井几乎完全一致。”

      邢素稍微停顿,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接着说:

      “除了她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的具体的事情,从其他迹象来看,她就是龙井。”

      她下意识反驳道:“那也可能是别人,也可能是恶作剧什么的。”

      “你相信直觉吗?”邢素问。

      这虽然是问句,但背后所表达的东西,让时一名一阵头疼。

      见时一名又以沉默来应对,邢素补充了一句:“我对龙井的直觉。”

      邢素的话给时一名带来了肉眼可见的压力,像是心脏早搏一样,她的两下心跳叠在了一起,全身肌肉猛然收缩,可力气却迅速消散,无力感油然而生。

      虽然相互产生情愫的人是邢素与龙井,但她与龙井也有着深厚的友情。

      时一名实在是受够了,从清晨见到“人形肉干”起,她那平和的、没有任何异常的生活被打破了。

      隔壁桌的公鸭嗓周考还在喋喋不休,她抑制不住的烦躁,扭头就问:

      “你知道每个北疆人,每年都有一个合法的杀人名额吗?”

      周考梗着脖子就要说话,却被时一名那冰冷的琥珀色眼睛盯得闭上了嘴。

      “你再多说半句,我保证明天早上,在这碗里的就是你,杂碎。”

      周考低头看了看他面前那碗几乎没动的羊杂汤,胃液上涌,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周围的食客也投来目光,但时一名毫不在乎。

      她站起身,俯视着邢素,冷漠得不像个人。没有用流月官话,而是用北疆话说道:

      “你不觉得咱俩凑一起从来没好下场吗?

      “十六年前我爸死了,你妈残了,769小队死得就剩你我。

      “等到了和平的内地,因为龙井,我们又凑一起了。

      “然后呢?

      “龙井死了。”

      时一名的话化成一记记重锤,敲击着邢素的大椎骨,寒意布满全身,心脏被疼痛占领。陈年的伤疤被揭开了,但他还是喃喃反驳道:

      “龙井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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