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浪》王潇仪

41、魅魔

　　在震撼中暴怒崩溃的MaiJ嘶吼着要朝楚宪昂扑去，但眼前被红光闪过，霎那间他就重新镇静下来，在滚油中狂沸的脑子似乎被迫熄火。

　　有人用狙在威胁他。

　　对面有恃无恐调转枪口的黑国王是KCI里绝对的权威，警卫拔枪控场，MaiJ立刻转身就跑！

　　他的保镖和护卫都隐藏在国王室中，打扮得十足热带也十足千奇百怪，在MaiJ转身的瞬间他们立刻跟上，并且随从一样从旁保护。

　　楚宪昂的枪口和视线像是尖钩一样穿入MaiJ的脊髓，他对着卡玛开完三枪后根本没有多费一点心思去看变了色的泳池——

　　尖叫声和乐声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诡异冲撞，被推翻、移位的卡座上是翻倒的酒液以及食物，地面上摔碎的玻璃和掉落的奢侈品都无暇被珍惜。

　　国王室的上等嘉宾们不断逃窜，恐惧随着搏动的心跳在血流里横冲直撞——

　　MaiJ快跑到浅层地宫了，这不久的几秒钟内他似乎爆发了全身上下的体能。

　　楚宪昂缓慢勾起嘴角，神色有种异常绚烂和斑斓的残酷意味，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仿佛融合了面具上诡谲多变的国王纹路，无常的情绪如同夜色倾翻，曝露出背后璀璨而炙热的一片空茫白光。

　　这种神色白玉川太熟悉了，如果枪口对准的是他，这一定会成为他缭绕的噩梦，但好在不是。

　　严莫当时打伤了他，楚宪昂就陷入这种无法抑制的疯狂情绪中，直到他所认定的目标没有挽救的可能为止。

　　白玉川捂着手臂上的刀伤，心跳迅速挣动，他一把压下楚宪昂的枪口，终于让MaiJ冲上浅层。楚宪昂看向他，语气非常正常，充满着宠溺以及耐心，就好像没有被刺激到发狂一样，“怎么了，白教官？”

　　但这就非常不正常，他把猎杀作为了第一要务，同时又能保有极佳的心情，语调也接近于对情人的哄骗。

　　白玉川摊开手心，让楚宪昂看到他满手的鲜血。

　　浅层爆发了惊恐的尖叫，硬战不可避免，KCI里的人在阻拦MaiJ离开。

　　“好痛。”白玉川靠近了他一点，仰面去看楚宪昂，额前很快就收到了一枚安慰的吻。

　　那个吻不轻不重，却非常缓慢，珍视和爱意几乎涌现一样蔓延，白玉川倒抽一口冷气，指尖瞬间弥漫出浅浅的血色。

　　楚宪昂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在白玉川额角又吻了吻，“还不算太严重，忍一忍，跟我上去处理。”

　　他的嗓音有种蛊惑感，低沉而悦耳，好像密语一样在他们两人的沟通间游戈。

　　白玉川微微皱着眉，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楚宪昂带着往上走，“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如果不是清醒的，他的首要目标一定是干掉MaiJ，干不干掉MaiJ白玉川根本无所谓，最重要的是MaiJ现在不能死，而且他身上还有他们要的资料。

　　楚宪昂没有回答，他们进入浅层，看到一地狼藉，MaiJ他们已经突破这里，往外冲去了。

　　“过来。”楚宪昂示意白玉川靠近一点，“我抱你过去。”

　　白玉川惊疑不定退后半步，“为什么？”

　　“你不是很痛吗？”

　　“现在还好。”白玉川摇摇头，对眼前这个情况觉得异常棘手，楚宪昂显然还没有回归正常，他整个人还陷在凶猛的报复欲中。

　　他们很快追到前方，MaiJ的飞行器就停在“首席”旁边，他的手下护送他登机，火流已经狂卷而起。

　　到处都是溃散四逃的人，只穿着单薄衣料的男人女人躲在花坛或者石柱后，看着就非常没有安全感。

　　楚宪昂看着逐渐升空的飞行器，他们上来的地方更靠近“魅魔”，“魅魔”和“首席”的机前灯宝石一样铮亮，仿佛咆哮的猛兽在纳卡斯悠闲屹立。

　　“登机，你去主驾驶位。”楚宪昂对白玉川说道，虽然态度还是刚才那样耐心绅士，但神经质的血腥压迫仍旧如影随形。

　　露西踩着高跟鞋一路飞奔到白玉川面前，在看到Boss情况不对后光速连退，“Boss他......”

　　白玉川指了一下自己手臂的伤口，露西身为看过楚宪昂发疯一年多的亲历人士，非常自觉地闪远了。

　　登机后楚宪昂似乎也不急于去追，“魅魔”里有医疗急救的用品，他拿出缝合枪，直接撕下白玉川的袖口，抓紧他的手腕，缝合钉钉进白玉川的伤口，楚宪昂极其专业地把止血喷雾在伤口上连贯地扫了一圈。

　　白玉川一边看着他弄，一边提醒道，“楚宪昂，我们不能杀了MaiJ，我们还需要他的数据库。你有在听吗？”

　　楚宪昂拉起他的手，仔细地看着伤口，他好像兀自隔绝在令人惊心的低压环境里，外界的信号和他不单是有延迟，还有屏蔽。

　　“别再受伤了。”楚宪昂低声说，他吻了吻白玉川的指关节，唇瓣和皮肤的接触就好像烫出极端麻痹的火花，那些碎星一样的明亮火焰掉进白玉川的血液，把皮肤燎伤似的抹上淡淡粉红。

　　白玉川猛地抽回手，一踩油门就追上了半空，他的眼底似乎被楚宪昂的话语勾弄出烂漫的温热，吞咽甚至有种不可抗拒的阻塞感，他不得不在全身都有点发酸的感觉中强打精神。

　　楚宪昂对他突然抽手没什么额外的情绪，现在白玉川就在他的身边，他的心里充满了异样的平静，但在平静之上还有血液爆开的浓烈复仇欲——他点开“魅魔”的内置光屏，追索的信息以立体形式呈现，自动定位给白玉川指了一条通往MaiJ的路。

　　“我们不能杀了MaiJ。”白玉川强迫自己冷静地说道，他看了一眼楚宪昂，楚宪昂正从边柜里慢慢组装肩扛的单人炮筒。他深邃而锋利的五官被夜色覆盖，冷淡如同利仞的神色近乎有种漠然的性感。

　　“我知道。”楚宪昂点头，“这只是留住他的弹药，我不会杀了他。”

　　白玉川立刻放心下来，叹了口气说道，“你清醒了吧？你刚才那种状态让我想起五年前的事——”

　　纳卡斯并不处于T国境内，也不属于白马帝国，这里完全被KCI制衡，哪怕名义上这仍然是一方小国的区域。

　　在定位的引导下，他们很快就看到了MaiJ的尾巴，同时露西他们也不断追在身后，拿下MaiJ变成一件不算太难的事。

　　视线里出现飞行器的尾灯，还有那炫目而热烈的火流，就好像在狩猎者的眼里旋转着瞄准了目标，黑夜中仿佛是红色的发光瞳孔，刺目而显眼。

　　他们在这个落后的小国里迅猛追赶，“魅魔”的机身被重塑一遍，好像是磁力的组装吸合，衔接口内的幽幽暗芒如同钢笔下流畅而利落的勾勒，把机身完美的巅峰线条展示得一清二楚。

　　“魅魔”在黯淡的色调下仿佛被焕发了致命魅力，它的轰鸣犹如恶魔的呼啸，在空气里熨下有形的痕迹，那些痕迹又破裂一样散去。

　　“我去解决他。”楚宪昂说道，“你只要把射程范围缩短到三百米。”

　　他把锁扣系在身上，和“魅魔”座椅边的轮轴扣合。

　　他们一起玩过非常多危险地形的竞速，但基本没有坐在同一辆飞行器里完成什么任务。

　　楚宪昂降下机舱窗，狂风像是潮水一样汹涌流入，白玉川刹那间被迅速降温的高空气流冻得一颤，但很快也适应过来。

　　“三百米？”白玉川不断提速，“魅魔”咆哮如雷，甩下的激烈火流像是在夜色里涂画——机身在爆发式的提速中加强了和鸣的通感，心脏的搏动和压抑感也越来越清晰。

　　他不能剧烈呼吸，而这样不断地抑制无限绷紧了白玉川的神经，他的视线有种层叠聚焦的清晰感，手指似乎也在高耗能中产生热意。

　　MaiJ驾驶着飞行器钻入建筑群中，他因为更靠外，所以做好了提前甩入的准备，但白玉川从这里是看不到那个缺口的。

　　等到MaiJ甩身飞入，白玉川近乎有种窒息一样爆开的刺激感，他的肌肉细胞沸腾般高水平活跃着，令人战栗的麻感从指尖拂起薄汗，瞬间扫描一样覆盖全身。高度集中的精神和绷紧的转瞬操作把体温缓慢提升，热感和心跳催发了应激一样的反射速度——

　　“魅魔”相比于“首席”，它的机身更有急剧压缩的性感意味，距离被疯狂逼近，奇诡的建筑也无法阻挡它充满魅力地飞驰。

　　铮亮而覆着淡淡珠光的暗色机身，只差那么一两毫米的距离就要在转弯的瞬间和建筑相撞，白玉川根本不用目测距离，虽然他很确定完全不会碰撞，但令人炫目的紧张高速还是嗡鸣一样在胸腔震颤。

　　那不到一秒的时间长得格外过分，白玉川甚至抽空去看了一眼半身在舱外的楚宪昂，他稳当地扛着单人炮筒，手臂的肌肉轮廓悍厉坚实，仿佛那炮筒基本就没什么重量。

　　光屏上测算的距离已经大幅锐减，进入楚宪昂的目标值三百米内，他的面庞因为暗环境而略微模糊，但嘴角的笑意却清晰得难以忽略。

　　麻痹感如同微末电弧从头到脚淋刷而下，岌岌可危的预感让白玉川条件反射般松开油门——

　　但楚宪昂已经轰然开出一炮，爆裂般的“轰！”响简直撕裂夜幕，那微明的弧光像是拔腿追去的捕猎者，即便MaiJ再快都来不及逃脱那样恐怖的速度——

　　“魅魔”的速度瞬间下降，白玉川眼睁睁看着炮弹触碰到MaiJ飞行器的机身，然后在崩塌一样的爆鸣中，那辆飞行器仿佛是被火流舔舐的烟花一样炸成了光球！

　　光与暗的极致反差导致眼前的景象如同夜色崩溃，炽烈的光线在眼底反向灼伤，这不留一点余地的爆炸中MaiJ被高温席卷成并不完整的灰烬——

　　楚宪昂坐了回来，在光屏上对“魅魔”下达自动降落的指令。

　　白玉川坐在椅子上，他的指尖还在发抖，但他看着楚宪昂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楚宪昂......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