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浪》王潇仪

40、国王

　　走下台阶后，白玉川重新打量起这个有了巨大改变的地方，整个厅室内部已经完全推翻，不再是原来五花八门的色调，光芒转向暗沉，桌面上玻璃的电子光烛映亮一小块区域。

　　下来之后基本没有人刻意打量他们，每个人都被蛋壳型的镂空厅室围拢起来，隔成比较隐私的空间。

　　KCI的下层成员也守在每个厅室门口，保证每一次进出的安全。

　　幽蓝光线如同水影般的月牙，在穹顶上摇曳，震颤的律动和乐声仿佛从脚底浸入血流，开始重叠心跳。

　　白玉川稍微勾唇，这种环境在KCI里对他来说非常普遍，基本能进入教官队伍的人，多数闲暇时候都会在纳卡斯流连。

　　楚宪昂示意手下去找一个人，手下点点头马上摁着耳机出去了，白玉川扫过不规则圆桌上大开的酒瓶，以及在光色中微微晃动的亮丽酒液。

　　纳卡斯的通风做得很好，和它的消费同样优越，即便身处地宫内也不会有胸闷的感觉，甚至连酒气和烟味都显得很稀薄。

　　很快那个手下就带着一个浑身被彩条覆盖的人回来了，他在暗光中隐隐发亮，虽然穿得很奇特，但这个人在纳卡斯里的确举足轻重。

　　白玉川一眼就认出这是当时楚宪昂的下一届学员克文，因为学员经常有死伤情况，所以重新选拔和加入也不少见。

　　克文非常规矩地走到楚宪昂面前，又有点疑惑地皱着眉看了楚宪昂身边的白玉川一眼，半晌后终于诚惶诚恐地凭借着半张脸认出了自己的总教官。

　　楚宪昂和他很近地吩咐着什么，这里的环境和安静完全无关，所以白玉川也实在不能从楚宪昂侧脸的唇形变化中看出什么。

　　克文欠身后在前面领路，示意警卫严密地留在浅层地宫不要往下，他则领着楚宪昂和白玉川继续往下走。

　　下方的光亮突然变得明显起来，白玉川的目光淡淡看着“国王”室，这下方除了被国王批准的名单外其余人根本不能越过特权进去，除非你的身份来自KCI。

　　克文侧过身，非常尊重地抬手请楚宪昂和白玉川下去。

　　白玉川在面具后笑着看了他一眼，克文的变化很大，这个在他手底下的学员队伍里更喜欢团队作战的人，已经被楚宪昂选择来纳卡斯独当一面了。

　　他们像是一黑一白两柄色调极差的刀破入这个国王的专属区，走到中途就在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看到了卡玛和MaiJ，他们从高层台阶的鲜红沙发上下来，盘踞领地一样对他们虎视眈眈。

　　克文殷勤地走在前面，他根本不去管MaiJ的脸色，恭敬地请楚宪昂和白玉川坐到“国王”受邀者的玩乐桌边。

　　MaiJ很快走了过来，卡玛绕过了泳池，她蜜色的脚在池边踏起一串碎钻般的水花，因为光色的原因，水珠滴落就仿佛细碎的火星坠落。

　　她穿着比基尼，手里还拿着酒杯，随着她的动作，酒杯里的冰球轻微磕碰着，微弱的响动难以捕捉。

　　他们的座位就在泳池边上，水里的比基尼女人们像是海豚一般涌到他们身边，向上看着面具下的男人。

　　白玉川把手肘撑在大腿上，非常自在地拆了一副地下王牌，这是纳卡斯的经典玩法，然后手指旋开，王牌如同鸟翼一样绚烂展开。

　　MaiJ和卡玛已经来到桌边，克文正冷淡地和他们解释情况，即便国王室是他们的，但这里属于这里真正的主人，不管是国王室、地宫、整个纳卡斯都是KCI的。

　　MaiJ看着眼前这个国王花纹的黑西装男人，相比于克文对自己的态度，克文对这个男人明显殷勤讨好得多，这个人应该是KCI里非常顶级的存在。

　　楚宪昂根本不在意MaiJ这种对他而言的无名之辈，白玉川和他坐得有点距离，他就稍微挪过去一点将就他。白玉川稍微抬起脸，侧过去自然而然地靠了他一下。

　　克文讲到一半不由得卡壳了，MaiJ也震惊地看着一身王后花纹的白西装，他只露出下半张脸，面容有种非常冷慢的感觉，但那亲昵意味十足的贴靠却让他翘起自己的嘴角，露出非常妩丽而肆意的笑容来。

　　MaiJ和卡玛对视一眼，然后才决心坐下，喝的酒已经蒸发一样消失了，他们意识到今天的国王似乎要暂时性易主，因为连他们也不得不忌惮的克文竟然对这两个人如此恭谦。

　　MaiJ坐下后，白玉川才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同硬玉的目光尖锐地划伤了MaiJ的眼膜，他在骤然出现的心悸和麻痹中猛地感觉到不可避免的恐惧。

　　他非常危险，而且是一种非常受宠，所以肆意而烂漫的一种无规律挑衅。

　　但很快MaiJ重新镇定下来，他在脑内仔细回忆了一遍，并没有在白玉川的脸上找出任何熟悉的痕迹。

　　更不用说旁边那个黑西装的人，如果在KCI里名头很大的话应该不至于连半张脸都没印象。

　　克文在楚宪昂的示意后退下，岸边堆起一小撮美人，全都看着“国王”和“国王”的正面对峙。

　　卡玛微笑着给他们倒酒，白玉川则是兴致不错地开始发牌，他们面对面维持着其乐融融地境况，属于国王邀请队伍的人很快也都从各处涌来看这出让人不安的闹剧。

　　牌技在教官队伍就像基本功一样，白玉川要是在这方面不够精通早就被洗劫一空了，MaiJ和卡玛的牌技再好也不可能跟当时夜夜磨练的白玉川比。楚宪昂混到顶级学员之后，也会被不同的教官或者任务邀请到这种场合，玩牌的时间和精力都比MaiJ他们多。

　　饱和色调极高的王牌一张张或者一串串被摆上桌面，白玉川时不时非常顺手地去楚宪昂那里换牌，因为出牌的速度太快，卡玛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

　　这两个人如果不是来砸场子的，就是来找麻烦的。

　　一轮牌出完，白玉川对着楚宪昂摇头，然后他对卡玛勾勾手指，又指了指百米外的靶心。

　　“筹码是什么？”卡玛问道，她和MaiJ干惯了帮切特杀人的事情，对这种邀战非常有自信。

　　“按你们的国王等级来。”白玉川说完后卡玛勾起红唇笑得非常得意，他懒洋洋地把手摁在楚宪昂大腿上，凑上前蹭了一下楚宪昂的侧颊。

　　如MaiJ所预料的事并没有发生，黑西装国王没有推开他的白王后，以MaiJ他们现在的国王等级，一枪就是一百万，这种要求KCI里的成员有可能答应吗？

　　成员未必，但头目挥手让克文去准备金币，克文很快就叫人端来托盘，托盘里用天鹅绒布托着货真价实的黄金钱币，每一枚上面都刻着KCI的号码，厚度足足有半厘米，一枚就是一百万。

　　楚宪昂拍了拍白玉川的后腰，示意他去玩。MaiJ终于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但卡玛已经把酒一口闷完，起身就极其自信地去摸呈上来的枪。

　　百米外的通途被一并肃清，这里没有专业的器具，也没有绝佳的光线，毕竟只是一种玩乐。卡玛眯起眼睛，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扣下扳机，立体影像瞬间呈现在半空，子弹和红心偏离了三环。

　　这个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她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杯，对着白玉川极其傲慢地喝了一口。

　　卡玛是非常职业的人士，强化和优化都做得非常到位，相比于现在的白玉川，那是专业中的专业，完全不能比。

　　但白玉川在这方面玩得多，就算手生也还能摸回感觉。输掉五枚金币之后他持续稳定在偏差二到三环的范围，保持着输赢难定的情况漫不经心地摆动频率。

　　卡玛在喝彩声中有点喝飘了，她回头看了楚宪昂一眼，这个黑西装国王的下半张脸非常迷人，拥有极其冷厉的线条和慵懒的性感表情。

　　可惜的是他们的目光从未交汇，他全身心的关注都在他的白王后身上，甚至也不是很在意输赢，只是欣赏艺术一样打量着白王后包裹在西装中的身体。

　　白玉川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强化下降得厉害，他的视线很难非常清晰地聚焦到异常远的地方。他看到卡玛已经很感兴趣地再三打量着楚宪昂——这个女人的枪法尤其厉害，远胜于MaiJ，让这种女人心醉沉迷的方法倒是非常简单。

　　他把玩着手枪走到楚宪昂身边，懒洋洋地和他贴在一起，然后要把枪给他。

　　卡玛紧盯着这里，楚宪昂并不接过枪，他们旁若无人地短时交锋了一下，最终白玉川凑上去吻了吻他，像是提前预支费用一样，在惊呼声里乖顺而讨好。

　　楚宪昂拿过枪，目光在靶心上扫过一眼，他摁住白玉川的后脑，折磨一样在他的唇瓣上落下吻痕，枪响被乐声稀释，周围爆发出惊人的尖叫——

　　卡玛无暇顾及他们接吻，她甚至在心底给白王后印下男宠的标签，她看着立体影像上的红点被穿心而过，血液沸腾般轰然冲起，她触碰到电流一样极其兴奋起来！

　　她走回桌边，在楚宪昂身边坐下，白玉川看向她，薄薄的笑意挂在嘴角，甚至有种不经意的感觉。

　　白玉川慢条斯理地起身，仿佛让位一样退开，卡玛根本不屑对他多看一眼，转而倒起了酒，用眼神警告般示意MaiJ，然后绽开浓烈的笑意，和楚宪昂的杯子轻轻一撞。

　　她完全沉迷于楚宪昂深邃而略含嘲意的冷淡视线中，没注意到白玉川来到她的侧后方，白玉川看着MaiJ，没有低头去看卡玛想要摘下楚宪昂面具的动作。

　　他猝然伸手向下，猛拽起卡玛高高扎着的马尾，然后投掷一般把她甩了出去！卡玛抱着自己的头在尖叫中摔向身旁的泳池，还在那里好奇观望的人们四散逃开，卡玛重重跌入泳池，高跟鞋在地上还留恋般剐蹭一下——

　　水花高高溅起，MaiJ的表情非常难看，他身为今年宝石节几乎封顶的国王，竟然在这里蒙受这样的羞辱。

　　但卡玛的反应比他更快，落水后她就狼狈而迅速地脱水而出，她的双臂撑在岸上，肌肉轮廓清晰结实，她把手伸进腰间的金链里，气势极其凶悍地拔出一柄尖刀！

　　寒光杂糅着黯淡的光色，变得异常耀目，诡谲的弧光劈砍一样下落，白玉川反应快速地避开，但刀锋仍然斜斜切进他的西装袖里，带出干脆的一泼血线！

　　在这里，除KCI外没有人能携带规定外的危险物入场，但很显然，卡玛逾矩了，而且没有被发现。

　　一直持续关注着这里的克文面色剧变，楚宪昂的表情瞬间也变得异常凶戾狰狞，他深邃的五官像是浸没在无光的环境中，以至于他的眼底都流露出极其残忍和疯狂的意味。

　　卡玛像是胜利者，在惊呼中冷冷地看着白玉川，白玉川手臂上的血液在指缝里蜿蜒，汇聚在指尖，又如链一样垂落到地上。

　　白玉川迅速回头去看楚宪昂，他甚至没办法管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楚宪昂的表情像是狂澜一样掀起，微弱的扭曲神色异常鲜明，就好像毒液在匕首上留下的寒光。

　　“楚宪昂！”

　　楚宪昂似乎没有听到白玉川的声音，他的目光如同飞镖钉死红心，那个红心牢固而坚韧地圈在卡玛前额。

　　几秒后更恐怖的惊呼声完全轩起，楚宪昂拔枪瞄准了卡玛的脑袋，然后无缝衔接地连扣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