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红尘》迷金

6、规则

　　罗青羊安静的坐在窗边上，这时候的她与普通人家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同。

　　她试着剪一个老虎，照着窗子上贴的那个仿一个相似的，她剪的乱糟糟，但最后还是能剪出来一个还算是老虎的玩意，驴的腿，猫的身子，老虎的头。

　　把灵力注入进去，那个四不像就立起来，勉强的往前走两步，跳下了床，然后撒了气一样倒在地上。

　　哥儿妹儿在旁边乐呵。

　　她摆弄着那个玉佩，里面的白棉就像雪一样。雪她没见过几回，但要是把雪永远封在翡翠里面，那也不是雪。

　　应哥出去有一段日子了。

　　她将红纸折起一个小角，又用手压着，慢慢的将那个角捋平。

　　拐子来敲门，“师母，你要的线买回来了。”

　　罗青羊的床上堆满了绣了一半的花啊鸟啊，她实在不擅刺绣，大多就像那个老虎一样，不怎么好看，只有一个桃花绣的还算是像样。

　　她把那条桃花手帕子挑出来别在衣服里面。

　　二姐也进来了，“别闹你姐姐，她要嫁啦。”

　　她又说：“那臭小子走了好久啦。”

　　“对啊。”别说应哥，红发都好久不来了。罗青羊想着，把一床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起来。

　　“针要小心的放。”二姐提醒她，看她把东西胡乱的叠在一起，“哎呦，你以前挺有条理的人，最近可不行了。”

　　“还不如哥儿。”她笑罗青羊，“我包了粽子，放了肉。”

　　“今天也不是清明节。”罗青羊奇怪的说。

　　“嚯，不是清明节就不能吃粽子了。这不是瞧你以后吃不着了嘛。”她把罗青羊拖出门了。

　　“你下午是去小奕那教他整理藏书，多吃点。”二姐说。

　　“四个饱了，真的。”罗青羊把第四个剥了。

　　林家平时看着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医馆，没想到竟然专门有个屋子拿来放书，虽然这个屋子只是一个小阁楼。

　　“你这算得上是汗牛充栋。祖上是读书人啊。”罗青羊赞叹道。

　　屋子里的架子放不开，书大多都堆在房间的地上，摞得比人还高。

　　“我父母一直想要大哥读书，为了有个读书命，以前花钱找了算命的取名字。”林小奕说。

　　他大哥叫林奕，听着就挺精神的。

　　想必是生林小奕的时候不想花这钱，只在名字中间加个小，将兄弟俩区分出来，意境差上许多。

　　罗青羊一直觉得名字里带小总是不妥当的，人都七老八十的时候还“小”、“小”的叫，听上去像是被占了便宜。

　　“书一般分类是按照经史子集，再下分朝代和作者。”罗青羊说。她端了个水盆上来。

　　“好久不进人，太难打扫了。”林小奕说，“我来吧。”说着把罗青羊的抹布拿走了，他有时候不懂师父，为什么宁愿亲自干活也不愿意用点法术帮个小忙。

　　“这算是修行。”罗青羊说，把抹布抢回来。

　　她和林小奕拿着抹布把地板擦了两遍，还是一股灰土的味。

　　“说起来，你大哥也不像是能读的进去的样子。”罗青羊说。“这一屋子浪费了。”

　　“是，我们都没有这个福分。”林小奕也是除了医书什么都看不进去。

　　“不过三弟就读的下去，他还读的精。”他又想到，就算是看医书，自己也不如弟弟，很是惭愧。

　　“你已经很好了。”罗青羊说，她摸了摸地板感觉已经可以放书了。

　　她脚蹲麻了，摇摇晃晃人还没站的起来，一只手帕就先掉了出来，绣着她目前最成功的作品。她用手勾了一下，没有勾到，林小奕帮她捡了起来。

　　“师父什么时候也会绣花了。”他笑着说。

　　“没什么，就随便绣绣，练手。”罗青羊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没粘上土。

　　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林小奕的脸就在她面前一下子消失。她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力量给掀飞了，狠狠的撞在书架上。

　　那个架子不知道有多少年，木头都渣了，经不住这个折腾，立刻断成了几节，上面的书全都倒在罗青羊身上，她几乎被砸晕了。

　　“师父！”

　　罗青羊被砸的浑身疼，但很少听见林小奕这样喊人的。等她从那堆书里爬出来，看见林小奕坐在地板上，他的右肋弓贴着符纸，手上死死抓着一只鬼，眼睛却闭得紧紧的，又怂又虎的样子实在是滑稽。

　　“好痛呀！”林小奕忍不住喊道。

　　那鬼与他第一次见的那只有云泥之别，林小奕要是睁开眼看看，就会看见鬼的身体已经占满了小半个屋子。鬼的触手缠在他的胳膊上，正在慢慢的侵蚀着他。

　　“你不要用手抓！”

　　林小奕一听赶忙松了手，罗青羊将一个护身符打在林小奕的手臂上，护身符的金光立刻将鬼逼退。鬼尖叫一声，缩到了房子角落，不敢再靠近林小奕。

　　“护身符没什么大用，先凑活用吧。”罗青羊说。

　　她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这鬼吸了多少怨气，怎么能长得这么大个。

　　本来今天她是为了帮林小奕整理书房，没有佩剑，符纸也只是自保勉强够用，果然一放松警惕就要出大乱子。

　　她咬破手指，要在地上画一个火符。

　　“多亏了刚擦的地板，真干净。”

　　然而木板却不像符纸，她的血画着画着就断了，只能重新再咬。

　　那个庞然大物大概已经开了智，知道擒贼擒王了，它胀大了身体，变得一扇门高了，直冲罗青羊撞来。

　　再等等，就差一笔了，罗青羊加快了速度，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千钧一发之际，林小奕抓住了鬼尾巴，说是鬼尾巴，其实就是鬼拖在后面的一截罢了。鬼受到了阻挡，停了下来。

　　林小奕那手臂上的护身符刺啦一声，碎成了纸屑。

　　“快松手！”她对林小奕这样不听劝告的很是恼火。

　　“是！师父！”林小奕嘴上答应的很好，但是却没什么动作，罗青羊看他跳脱的很，都敢盯着那鬼看了。

　　火符画成，地面燃起了大火，顺着林小奕烧到那鬼的身上，鬼像气球一样撒了气，化成了空气中带着燃烧的碎片，火苗连着屋顶，噼里啪啦的烧了一阵子，房间又恢复了原样。

　　“你啊你。”

　　罗青羊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上，她松了口气，仰面躺在地板上。那条手帕不知什么时候又掉了出来，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全是土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桃花的颜色。

　　林小奕也松了口气，说：“师父，你看，我是有用的。”他挺为自己自豪的。

　　他捡起手帕，罗青羊没有接，反正是练手的东西，又粘了邪气。“丢了吧。”她说。

　　天已经黑了，这个阁楼更是没什么光亮了。

　　他们都感到疲惫。

　　“我早就发现这东西了。”罗青羊说，“告诉你做什么事情不要太有执念，你当耳旁风。”

　　“是。”

　　林小奕拿着那条布满灰土的帕子，他拍拍它，想把它拍的更干净，又发现它拍不干净了，只好先攥在手里。

　　“也是我的错，当初你哥哥生病的时候我去看一眼，也不会让它长得这么大。”罗青羊叹气，“但是你是修过心法的，不应该这样。”

　　“是徒儿不对。”他说。

　　罗青羊感觉他不是诚心认错的，他有许多不开心，也不会说出来。

　　“你心里有主意，但别钻牛角尖。无为，就是大有所为。”她说，她觉得自己这句是在瞎说，不过是为了宽慰他编的。

　　“是。”

　　“我的额头擦破了，一会起来敷一下。”罗青羊实在没有力气。林小奕要爬起来给她敷药，被她拉住了，他这个小徒弟就算是要累死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你弟弟医术虽好，但是还需你做个掌柜的帮他接应，不要妄自菲薄。”

　　“是。”

　　他们沉默了片刻，林小奕忽然没头没尾的问：“师父是真心喜欢应哥吗？”

　　罗青羊没有回答他，她说：“我见不惯世家虚伪的仁义道德，却也不甘心活在凡尘俗世。”

　　游历这些年，她明白修仙世家按照世家的规矩活着，俗世也有自己的规矩。

　　“在人间数十载，总要选一种活法。” 她说。

　　“甘不甘心，都没有意义。”

　　她和那个男人一样明白，她将要成为什么样的妻子。她谈什么河汉女，什么牵牛星。

　　罗青羊躺在地板上，茫然的看着顶上的破洞，是刚才她被撞倒的时候捅破的。

　　正好夜里有月，就有光亮照在她脸上，雾鬓风鬟，她就像瓷娃娃一样。

　　林小奕很想将她抱住，就像一个爱她的人，就像一个她爱的人。但他没有，他最终还是背着她，在黑暗中，偷偷的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