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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终章 我只要最后倦怠地栖息在你脚下 ...

  •   我已经知道希尔瓦”死“了。

      因为我又看见了她。

      夜露冰凉的时候。我经常幻觉希尔瓦和我一起在大图书馆的星空下。她带着眼泪对我说:”——“

      ..........

      我面前摆着大小不一的裁下来的书页边角料。每张方块上写着一个字。

      ”在我死之前星之彩绝对不会熄灭。“

      我交换词句位置。于是我面前的话变成了:

      ”在星之彩熄灭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我把星之彩的火苗压抑到最小,尽量延长燃烧时间,让我再生恢复出的生命力恰好与它的舔食进出相抵——不管那会有多痛——让我能够使用大部分能力又不陷入失去理智的程度。

      这就是我的灯。我当年没能第一次逃离苟耻剧变命运,最缺乏的一盏灯。

      我吃我自己画出来的东西,最后直接吃颜料。我现在经手摸过五分钟的画材都会变成活的。

      很久很久以前我写过:”如果想要活下来,想融入人群扎根,你必需得到第二个名字,第一个名字是无法掌主的天赐(天赋和性格),第二个名字是你选择成为的社会属性“。我在这本书的最后一话终于找到自己的第二个名字。

      我是”抄写者拉碧斯“。

      学校里,在退学的威胁下,蛇怂恿我第一次犯的原罪,把我的命格定格为“抄写者”(复制备案人类历史的抄书匠)。所以我的人生才长期与”蛇“交织,我自己也许就是看守智慧果实引诱新人类吃下的蛇。

      贤者看了我的颜色。他没有说任何话。大图书馆的所有权限都是我的了。他们流言蜚语着猜忌我想要接任贤者,人类任何时候都这样,他们不知道我正在考虑”永久“。
      我最后还是书写下不少关于自己的东西。

      希尔瓦成神以前(在那颗蓝色的微星还没有融化于惨淡天空以前),我和靛在书房,整间房间都微醺地死去柑橘皮色的时候。微微有风。我把和靛一起四手整理好的书稿最后一次检查。

      “你拿去放在上界之门房间角落就行,然后就不用管了。我已经和她约好永远不去见她了,但我在八岁时同样也约好要给她看一本她从未看过的书。允诺和允诺是等价值的。所以,这里是路线图,你可以替我去一趟吗?”我说。

      “那么,这里面你要选送去哪一本呢?”接近湛黑的墨蓝柔顺体贴地对我说。

      我沉默了一下。

      “这本。”

      我没有拿起书桌面上的任何纸片。反而我把桌子上所有的纸质手稿推开开始解衣服。

      我嘴里含着半瓶圣水站起来。像脱最后一件贴身套头衣一样把我上半身的人皮整张扯下来。血像挤破的塑料瓶里的墨水一样四处箭飙成曲流。然后是腰部以下。

      在她的惊呼中,一张柔软无骨的可怖的肉色“我””啪“地摊在纸卷围出的深色露出桌面,五官是几个黑洞,滑稽得像小孩的信笔涂鸦或者反向头戴黑丝袜的匪徒。

      完整的我的皮作纸,我蘸着血在身上本来已经留下的疤中间的空隙里写,每一道疤的留下都是我人生亲历的一件大事件,而我只需要丰富细节和逻辑关联词。

      这张人皮革上第一道文字形的疤,位于我的左手腕。那一次拷问希尔瓦捻起八尺琼勾玉光鞭的一条,在皮肤上烧灼,划下了那一圈文字,为了惩罚我爱她。从那一笔开始我所有的伤疤一夜觉醒了,我是疤痕体质,从摔破膝盖的擦伤到右手一次次被斩断的断口全部想起了它们当初自己的成因和疼痛。《龙裔少女》的第一个字是希尔瓦写上去的。

      但是现在作为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自传,它还缺少女主角。角色“希尔瓦”的位置空着。我每个伸手出去的动作指向的位置都是一团空白的空气,像没有完成的画的草稿。我一筹莫展,因为我调不出她的颜色。我不想写她。无从下笔;不想忘记她,而且每次回忆她头会剧痛,像有巨力要摧毁我已经写好的部分让书面撕出白色闪电一样毛糙的撕痕。

      这本书还没有完成。这本书无法完成。

      我叹了一口气,双肘支在纸堆里双掌覆盖着脸。靛反应过来一般推桌离席给我拿止血绷带。她对于我把自己剥了一层这件事什么都没说。

      急促催促的”叮叮“的细响声。我鬼使神差地摸进荷包,两个指尖夹起一丝灼烧的沁凉,引发我铃铛般的心音一动——我把圆环慢慢地拉出来。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我身边,然后张开十三岁透明小希尔瓦枯叶蝶般的裙摆。她孩子一般闭着双眼,抱膝侧睡在我掌心里。她变得只有巴掌大了,在长期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打盹中。

      我把她放在绢般的人皮上她立刻融入书本。

      她的本质是八岁那初一瞥,交换名字和手腕/喉咙的伤痕,切下那个年龄的希尔瓦的切片,然后寄放在我这里的衍生幻影。本体像是随着时光进化的生物树一般得到新的能力性格和形态,而切下的这一角标本,这块最纯粹又最落后被时光远远抛后的古遗物就是她。我保存了一部分的你,年幼的、那一年的你,但那不是你,我一直随身带着这最像你然而又分歧于你的东西。我用她的颜色为蓝本向成年希尔瓦方向尽力描摹,捏造了本书你们看见的希尔瓦。

      把整理好的人皮裁剪成方形然后硝制装订,那么一切就完成了。靛眉间深深刻着共感般的疼痛为我绑缚绷带。我抬头,突然面如土色。

      ”你怎么在这里?“我怒喝。

      “谁?”靛惊诧看向我的脸朝着的方向。“拉碧斯,那是镜子。”

      “不......没什么.......我看错了。”我低头慢慢地揉眉心。我看见说了不来折腾我的霭瑞斯站在那里,除了左手以外,剥皮枯死的暗红血丝的躯干红粘无比,好像没有皮一样全部枯死了的直接露出肌肉,其实她全身就只有左手那一点点白色的皮肤,我不敢想象那张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

      也许和剥了皮的现在的我很像吧。

      ”来,“我招呼靛,”不要目瞪口呆看着了,在最后一页的页脚上写点什么吧。“
      最后的q&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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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靛: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吗?她薄湿的汗掌心微密地触及我的脉搏处,我知道你写的不是客观事实,而是用你的感受加密过的,但是这些故事真的事实发生过吗?

      我:不是,我嘶牙艰难地缓慢地挤出一个干笑。笑纹悲戚而扭曲,这些都是我无幸得到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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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大图书馆所有的纸都归我了、我会拯救全部的。不是做‘下一个沙漏’,而是做‘克莱因瓶’。”我咔咔地扳着手指告诉了她我要抄写整个大陆的决定。我已经做好准备做唯一一个留下来的执笔人,让所有死的人都一脸懵逼地发现自己变扁了复活在作品里;我要拯救她和我所诞生的世界:即使在这世界她从未没有选择跟我走。我保护这里、拯救全部。因为这是我和她遇见的世界,我和她转世会再在一起的世界。

      蛇在我耳边恶魔低语:“你们两个都没有来世。”

      ”我知道!!“ 我现在知道别人吼我“你他妈闭嘴”是什么心情了。

      告别了我最后一个朋友,我收拾所有的笔墨画材和一整套造纸,与本来就有的八咫镜记忆刻录技艺(而代替随身带纸),开始游历。

      那以后过了两百年。

      据说彭瑟尔的空岛难以支撑而塌陷了。随着大陆最后的营养被吸干,用一个大陆来供养小小一塔、所以看似永续的庞氏骗局败露,黑塔坠地空岛碎裂,地面复见阳光。

      好死,开香槟耶。我心里恶毒地想。

      这个国家所有的建筑和雕像的涂彩风化,变成白色,一切都会变成白色
      繁华兴衰)时间面前,都只不过是颜料般的尘埃。为历代人屠族写了一本书。

      过了五百年。

      我的头发开始打结、粉碎,粘连作烟絮,人类最后一块织布也被我拿来添在衣服上了。从星避国的右上角开始地毯式探索国土,已经写完五分之三的民族历史。尽管人类已经灭绝了。

      制造了一艘以前叫做船的器械用来存放稿件。

      过了一千两百年。

      星之彩还在没有烧尽,它们从我很久很久以前剥皮就没有愈合的伤口烧穿皮肤,火的虚影组成了我现在的右手,我除了握笔的左手,手腕以上全部变成很多只黑虹膜的眼睛,里面瞳孔像彩色球状星云。

      开始沉迷水文与大陆如何造就山川地貌的游戏,稍微看呆了一百年。我喜欢写风土多于写人情。走。不停歇地走。风景在流动。时间变得仿佛不存在。视觉拉出丝。一切都被还原成“业”线。

      有时我甚至觉得我在变得可以直接触碰”时间“。

      过了五千年,人类记录已经全部写完了。

      克莱因瓶’成功笼罩了大陆,那些经我手我又流水般遗忘的生命熙熙攘攘快乐的活在数据世界,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中世纪了吧;而对我”抄写“(抄袭)的永久惩罚是我不能加入他们。

      最后三百年我越来越相信我们这个世界不是真的世界,而是上界的一副画,一匹刺绣,瘟疫越来越嚣张地像墨海中的吸墨纸一样蹂/躏大陆,先是全部染黑,然后是同化成淤泥。

      我走到了世界尽头。最后这片“业”与”愿望“编织成的刺绣的全黑底布上,刺着一根银针。它在发出恍若隔世的光。已经从世灭绝了很多年的叫做泪水的东西涌出我干涩麻木的眼眶。那是纺锤,就是希尔瓦的杖,"命运的纺锤海斯特瑞",像这世界上最大的笔插在墨海里。上面随风轻轻飘飞的只剩下唯一一根发亮的线。

      杖前,一堆蓝与绿混成荷色的沙子,奇迹般地也如荷叶一般避水,瘟疫的黑墨只能在其表面滚动奈何不了它的颜色。杖身上原本女性人鱼曲线化作杖身窈窕凹凸流线花纹的把手,上面的无名塞壬女神雕塑已经变成了希尔瓦。

      她成神了。我知道她成神了。我”哈哈哈哈“地大哭般地大笑,跪在沙子面前想捧起那把沙子,又怕潮湿的风把沙子扬进黑水里;于是最后我选择把那把杖握着根部双手拔起来,虔诚一般举向酷烈的把大地对比成纯黑的粲白太阳,一只眼睛绝望地遮在阴影里。

      火之鸟让她成神了。她被地球意志选中托付了。而我被她选中了。被杖(因为作为最后一个人类,杖别无他选)认可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所有时间线的过去和未来,这是”人类“布匹推进最远的一条线。她最后的愿望所化成的业线,这即使是她仍旧因为名字和颜色的不匹配所以必定南辕北辙得如同对qb许愿的可悲愿望。我听见唯一那根线伸卷的细鸣声说:

      ——”她“的愿望是你活着。

      我继续狂笑,我捂不住自己裂开的嘴。我后悔,我有很多后悔的事。我没有杀九十九尾,我没有带着她逃跑,我后悔在电影院那次当时我应该牵着她的手的——我捂嘴弯腰笑到痛哭。我什么都知道了。放屁的人类爱的标本,放屁的方舟——就是我那艘船对吧;我就是霭瑞斯,霭瑞斯就是未来的拉碧斯;时间的旅行者,未来来客,她三番五次地在最关键点干涉我是因为如果她不导引我的话她就会由于祖父悖论不复存在——而她的黑色的手杖,也就是我手里这跟,就是所有人类命运被烧至焦黑后的,希尔瓦的纺锤。

      我跳跃时间去杀九十九尾,纺锤布匹全部崩断,世界陷落;我在那个世界毁灭前抽身去救被锁在上界之门前的希尔瓦,下一秒火鸟飞走整个门塌陷变成废墟。世界随着我的尝试逐一死去就像肥皂泡。

      一切遵循既定模数,我们只是按部就班走向大纲指引的结局,就算我现在拿着全人类所有的外挂,也和以前、和任何常人一样,一个人终其一生的挣扎也只能让故事线微弱地左右摆动而已。

      然后我看到了小时候走出门买颜料的黑头发的拉碧斯自己。

      ”拉碧斯,别哭了,既然已经得到时间跳跃的能力那么我们就敞开亮话说吧,“摩拜尔在我耳边嘶嘶的跃动说,”拉碧斯,你的社畜人生还没有完,为了维持这个全人类的happy end,你要保持你自己存在,不要被其他时间线上的你悖论杀,你还要修正其他世界线的自己的历史保证至少有一个拉碧斯成为霭瑞斯。“

      不对,我不是已经因为扭曲时间造成了一个悖论了吗?如果是现在的我穿越到过去,将身上寄宿的”星之彩”做成最初的火种给予贺勒筑,然后贺勒筑的属下使用火种感染了十八岁的我自己,所以五千年后我的身上有星之彩,那么星之彩实际是怎么、何时插入进人类世界中的?

      狡黠的天外色彩不给予我回答。

      往世界的最右上角去吧

      你执着我手说

      相信禁地关锁着的是幸福

      作了一起旅行的约定

      无眼二维生物怎样行走

      坚持向上次刺痛的方向延展触手

      好像这一次不用再背对你

      好像这一次不用再梦里背道而驰

      离目的地还有一步就到了

      马上就要打开期待得捏至融化的糖纸

      数据虫子们最终所不知道的事情是

      写在最右上角的按钮到底是“格式化”还是”SAVE“……

      我还能记得什么呢?整个世界像漏勺里的水一样从我的脑海经过,不留任何记忆,在我白亮的接近眩晕的视野里,白纸上唯一的颜色是希尔瓦赤足站在星空下,因为悲伤与喜悦流泪;孤独地,令星空为她震撼地,在其下陶醉,转圈,跳舞。

      “那天晚上我们都死了是吧?”漫不经心地微笑着,闭上眼睛缓缓舞动,像浮动在水里般的蓝发。

      “可是,那不是一件非常美丽的事情吗?”背景是盐碱滩,直插天上的巨兽骸骨,沸腾扭曲旋转的畸异壮丽的星空 。

      这个故事看得足够满足了吗?鉴赏我的痛苦和琐屑稀缺因此弥足珍贵而分外美丽的幸福足够了吗?这就是名为《龙裔少女》,又名《拉碧斯的一生》的书的始末。这个是用什么颜料画的?我可以说,或许带着一点骄傲,这是用我的一生做材料画的。

      你和我都没有通过这本书得到任何东西。看电影或者听讲故事说白了就是这样一回事,千百人共同地一梦,在短暂的几十分钟里几千上万人次重复一模一样的记忆,使它好像得到足够魔力或者说信仰变成现实,然后散场以后消失了,就像烟花飘散在夜空中。是没存在过的吗,最后什么也不剩吗?什么事也没有改变发生吗?不,这是非常非常美丽的事情哦。

      你读的每个字都是进入倒计时。而请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听我急迫吐出的心声。

      我曾经彻夜跑遍了整个地底,试图用使魔拍下一张照片证明就算我没有办法去任何苟耻垃圾巷之外的风景名胜区,我一样目见过美。除了烧坏sd内存卡和我的视网膜以外没有任何结果。

      我曾经最为卑贱地,抱着永不熄灭的火伤而生。我经历表里世界的剥开,绝无可能靠渴望雕凿出通道的隔阂。

      也许是作为报酬,现在直到画面花边般的山岳影子、直到翻过天际线去的,这个世界上触手可及的只要能靠记忆操纵的东西,所有的神明和星辰,都是我的玩具——

      因为这里只剩下我了。

      我把整个世界亵玩于股掌来爱你,这份爱却不可能到达你身边,什么都做不到,无法给你带来任何快乐。

      整个世界在我脑海里过一遍,抄成刻录盘,我深刻理解然后我透彻忘却,慢慢的白化病的颜色爬上了我拿笔的手背。我忘掉写过的一切,在记忆中检索游历旧风景都不可能。我变成无关”颜色“以外的存在了。在我之上的恰好把我卡在“神”和“凡人中的怪胎”分界线以下的活物只有一个,就是被火之鸟带走的那一个。

      我现在是和世界互相抛弃在废墟的最后一人,因为这个星球上已经没有任何有智力的生命反应了,因为星避国所在这片大陆只剩一个人了,因为我们曾经长大相遇离别的这个国家只剩下我了。

      因为这个世界残破如此。因为我把里表翻转了,书写记录下来的是活世界表,现实这个地狱才是里。这不是我最初祈求的。无论怎么变动我永远注定被自己亲手关在里世界(孤独)里吗?

      我爱你。尽管现在说已经太迟了。我会永远爱你,因为你是我惨淡的一生唯一的一场传奇。十九岁的时候我和你各自在世界的两个孤角抹着眼泪思考爱是什么。在无数重叠混乱的”杀死“”你“”我“”他“的随机连线中,你最后得出了结论:爱是放弃与遗忘。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爱是什么了。爱不是与孤独互为根源。爱不是自蹈泥潭然后被称为是舔狗的愚行。爱不是不计代价于是真的牺牲掉的孤勇。

      ——爱是为你创建一切,并毁灭一切。

      你如果还在看的话,稍微哪怕一次打开我送你的游戏吧!如果你有幸通关的话就会听到这首ed,也就是这本私小说的ed,很好听:

      My journey here,

      我之所历在此

      A lifetime ago,

      一生对你袒然

      And all that I was,

      此身唯独剩下

      Was lost to the waves,

      遗忘溶于波涛

      ——电影放完了,去吃点东西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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