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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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黑夜想要将无尽的沉寂覆盖整座城市，却被高耸的建筑、街道的光影和人言的喧闹硬生生撕裂开，释放出令人安心的一丝烟火气。
街道上有人来人往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
火锅店里有三人围在一起眼巴巴地等待面前的红油翻腾。
时间倒退十分钟，毛肚鹅肠千层肚腰片脑花虾滑一通乱点的吴郯心满意足地合上了菜单，对笑容满面的服务小妹说：“锅要麻辣，特辣的那种。”
旁边六六强颜欢笑着补充：“鸳鸯，鸳鸯锅，谢谢了！”
就连居邯一个土生土长的S省人听了也有些冒汗，他悄悄用眼神询问正在偷瞄远处冰柜里饮料的六六——吴郯真那么能吃辣？结果得到的却是一个幽怨的眼神：
“唉…反正…你等会就知道了…”
最后的结论果然是纸老虎。
当面前的液体终于活蹦乱跳起来，三人都兴高采烈地开始下食材。吴郯只吃了两口他亲自点的麻辣特辣红锅就微微张嘴偷着吸气，眼眶也开始泛红，缓了好一会才继续将筷子伸向下一块罪恶的食物。
居邯看不下去了，问道：“你要不尝尝清汤白锅？”
谁料好心却成驴肝肺，吴郯倔强地喝尽手边最后一滴凉下来的茶，回了一嘴：“不辣。”
在这一天内深刻体会到吴郯死鸭子嘴硬的脾气之后，居邯也渐渐地琢磨出与自己新上司的相处之道。于是给吴郯手中的茶杯又掺满了保温瓶里的热水，又拿了个空碗给他倒了一碗，悄悄咪咪放在他手边，预备着要是真辣的不行就让他涮一涮。
吴郯摸了摸滚烫的茶杯，又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准备先找个借口歇会再吃：
“来理一理案子吧。”
“首先，我觉得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闻言，正吃着白锅不亦乐乎的六六也竖起了耳朵。
“从宋扬生前那次咨询录像来看，谛听提醒我们要留意他身边的宠物。大概是认为宋扬来咨询的原因是他宠物生得了些微灵性，而且…不甘于做一只宠物，或许会有过激的行动。宋扬毕竟是它的主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朝夕相处这么久的爱宠会朝自己下手，还想着要保它……”
“……该说可怜，还是可笑呢……”吴郯说罢却话锋一转，“不过调查之后我却不这么认为了。”
“因为这个家根本就没有宠物。”居邯接过话头。
“是的。”吴郯嘴角微微勾起，向居邯丢出一个赞赏的眼神：“进门的时候就感觉有一些奇怪，这个家……太没有属于低级灵物的生机了。”
“呃，低级灵物又是什么？”居??不懂先生再次发问。
专职梳理世界观的小能手六六看到终于又有自己能插的上话的上文，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始科普小讲堂：
“六道轮回里最为中间的两道便是人道与畜生道，也正好是上三道与下三道的分界线。上三道分别为天人道、阿修罗道、人道，所享的是福报，且福报依次递减；而下三道是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所享恶报递增，居住的环境也越恶劣。”
“像你们人类所处的婆娑世界，几乎是人类占主导地位，偶尔与畜生道有交互的范围也只局限于没有灵智的动物，能有生一点灵性的动物在人道之中已经是极少见的了。畜生道的灵性越是高就越是会被轮回之眼挡在畜生界内，此生不能进入上三道世界。”
居邯想到某些电视里会播放的会算数的猴子，能说相声的鹦鹉，还有好多好多稍稍展露出一些灵智的动物们，心里对低级灵物的一个界限有了丝丝若隐若现的轮廓。
六六尝试推理出原本的思路：“如果是作为宠物的灵物作案，那么可以解释没有凶器与宋扬来异侦处的疑点。即使如此，仍然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明显的破窗而入说明肯定不是房间内部的打斗，而是是外界灵物的袭击。但我们也没有在尸体附近感受到灵力残留，难道出手的灵物修为真的到如此境界了吗？这就难找了呀……”
“这就要提到我今天调查到的另一个疑点了。”吴郯继续讲述他的发现：“这个家虽然没有低级灵物，但宋扬绝不是一个人住的。而且，他还试图抹掉这个人曾经居住过的痕迹。”
吴郯在二楼搜查时，无论是牙刷杯等生活用品还是衣柜里的衣物都只有宋扬一人的，双人床的枕头摆在正中间，明明白白地将“我一个人住”几个大字摆给吴郯看，规规整整毫无破绽。
可越是这样吴郯却越觉得哪里不对，哪里都像是刻意为之。
直到他看到一个相框。
一个空白的相框。
被随意地收到了储藏室里，乍一看根本不会在一众杂物中脱颖而出。但，吴郯总觉得太奇怪了，至少，太刻意了。如果说储藏室中收的东西有两类，一类是“待用”的，例如日常用品纸巾、棉被，在特殊场合偶尔使用的烧烤架、钓鱼竿等物品，通常就那么几种，一眼就能辨别；一类是“无用”的，例如儿时玩具，这类物品的种类就比较丰富，一般是舍不得扔的纪念品。而这样一个稀松平常，哪里都能买到的空白相框和他们放在一起，却不属于任何一个类别。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是有什么特殊含义的纪念品？还是临时收起来，没来得及处理？
吴郯拿起相框仔细瞧了瞧。
如果按照磨损的程度来看，那应该曾是一个被挂在墙上很多年的相框，里面曾经存放的照片也应该是一张天天看也不会觉得腻的照片。
是什么原因让他将一个摆放多年的相框摘下，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取出了曾经珍爱的照片，并将它销毁？
吴郯不知道，但如果他的猜测正确的话。这张照片极有可能透露了同居人的身份，甚至有可能就是一张合照。宋扬为了抹去这人存在过的痕迹，不得不让其消失。
六六、居邯二人陷入了沉思。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宋扬要让他的痕迹消失？这个人与本案有没有关系？
殊不知自己的推理已经挑起对面两人头脑风暴的的吴处长用手背碰了碰渐渐变凉的茶水，感到温度降得差不多后，又拿起了筷子向麻辣锅伸去。夹起一枚虾饺就趁他们不注意偷偷用居邯早就倒好了的那一碗水涮了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吃了下去。
等六六发现以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再想也想不出朵花来准备加入火锅战局的时候，吴郯已经把红锅的菜品解决了大半。
一边庆幸自己不吃辣，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没得吃的居教授。却见那人面色阴沉，仍沉浸在案情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居邯皱起的眉头一松。似是想通了什么，眉梢都释放出些许快意，嘴角浅浅勾起，重新拿起了筷子伸向仍然翻涌火辣的锅里。
然而锅里当然什么都不剩了。
居邯的筷子此时感受到了筷生最尴尬的境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这时善良的吴处长将一个堆满了食物如山峰一般的碗推到了居邯面前。
方才他自己吃得差不多了，见居邯还在思考，便不着痕迹地把居邯刚刚拿来给他装涮辣水的碗里原先的水倒掉后盛了满满一碗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食物，此刻这一碗饲料正摆放在居邯的面前。
“毛肚、鸭肠煮久了就老了，先给你捞出来了一点。你吃的时候再回锅涮涮吧。”
碗里全是居邯爱吃的。
居邯感激地看着自己的上司：“吴处长，没想到我们口味这么一致！真是知己难逢啊！”
于是两个吃饱喝足的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等待着这人幸福地吃着吴郯捞出来的“一点”。随着山峰渐渐见了底，三人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人，谁也没提回案情的进展。
一个是想不明白，一个是想明白了但不说，还有一个你从他的表情上完全得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现在是时候回家了吗，老大？”好像遗忘了什么的六六伸了伸懒腰，爬上后座慵懒地问道。
吴郯：“…”
“你今晚不是回不了家了吗？”这句话的语气从吴郯嘴里说出来极为奇怪。
六六这才想起与居大教授的邀请，暗自叹息自己一生劳碌的命。
“你们晚上要在哪里做实验，我送你们吧。”吴郯紧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攥紧了些。
“啊，吴处长不跟着一起去吗？”居邯一天下来都有些习惯和这位古怪的上司一起做事了，要单独和六六相处还有点不适应。
暖色的路灯映照着吴郯的面庞，落在小臂上的明暗分界线显得有些暧昧。
“……我不和刚认识一天的人过夜。”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吴郯这么一回复搞得好像居邯十分期待吴处长一起来一般，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氛围。
躺在后座上装死的六六眉头一皱，连忙出来充当和事佬，催着他们早点出发早点开工就能早点休息。友谊的小车这才慢慢悠悠地开往目的地实验室。
三人在车上一路无话，各有各的心事就这样沉默了一路。一直到吴郯的那一辆黑色福特金牛座缓缓停在P大实验楼前，吴郯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回去了，明天我会早点来处里等你们带案情进展过来。”
“噢噢。”六六半梦半醒地跟着先一步推门的居邯下了车。
一瘸一拐地走向了漆黑一片的大楼。
直到两个身影渐渐在黑暗中隐去，楼内某间实验室的灯光亮起，两个忙碌的影子从窗帘中隐隐绰绰地透出来，停在楼下的车才又缓缓发动，向更未知的黑暗中驶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