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悲秋》观济

5、预感

　　“起床了。”燕青掀开纪寒的被子，把她从床上拖起来。纪寒皱紧眉头，额头上有些细小的汗珠。
　　燕青看纪寒紧闭双眼，知道她是做噩梦了。“寒寒，睁开眼，妈妈在这儿。”她拍拍纪寒的脸，“你看我，你做噩梦了。”
　　纪寒睁开眼，看见燕青的脸，一下子抱住了她。“妈妈，我梦见这个家一个人都没有，就我一个人。”
　　“这是梦，梦是假的。”燕青拍了拍纪寒的背。
　　纪寒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她看着燕青。“我害怕，你一定不会丢下我的对吧？”
　　“不会的，妈妈永远在的。”燕青语气坚定地说。
　　“几点了？”纪寒突然想起今天要出游的事情。
　　“不早了，你快起来吧，我让吴姨把早饭给你带上，在车上吃。”燕青起身，回头说“妈妈送你。”
　　纪寒飞快下床，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一切。拿起吴姨准备好的早饭，就跑出了家门。
　　“慢点慢点，你再好好想想东西都带好吗。我们要是出发了就不能再回来了。”燕青看着慌乱的女儿，伸手帮她把没扎好的头发捋的耳朵后面。
　　“都带好了，没什么东西到时候买吧。”纪寒系好安全带，打开手里的早饭。
　　“那我们出发了。”燕青发动车子，驶出院门。
　　“妈，你在家好好的，”纪寒啃着手上的饼。
　　“我能有什么事。妈妈再说一遍啊，你出去一个人注意安全，千万别乱跑。”燕青严厉的说着。
　　“跑不了跑不了，你和爸爸怎么都觉着不安全，再说了他还派个人跟着我呢。”纪寒撅撅嘴。
　　“你爸派人跟着你，你不是没答应吗？”燕青手握方向盘看着纪寒，语气变得急切。
　　“他非要派个人，我就没再说什么。”
　　“昨天晚上怎么不说？”
　　“我忘了，哎呀。爸爸也是为我好，我感觉你总觉得他会害我似的，你也不告诉我怎么回事，还说我有个幸福的家庭。”纪寒低下头，把吃剩的早饭放在脚下。
　　“这样也好，有人跟着你，我也放心了。”燕青不自然的笑笑。
　　过了好一会儿，燕青看起来才放松了些。红灯亮起，她看着坐在旁边的女儿，她正安静的闭着眼睛。呼吸均衡，看起来睡得很踏实。
　　快到机场，燕青把纪寒叫起来，让她收拾一下。纪寒艰难的把眼皮撑开，拿出包里的镜子，整理自己睡觉时散落的头发。
　　“还有一个路口，你收拾好了吗？”燕青用余光看看身边的纪寒。
　　纪寒把镜子放回包里，拉好拉链放在腿上。“好了。”
　　“到了。那不是你们班的同学吗？快去吧，人家都到了。”
　　纪寒打开车门，扶着车门探出头“妈妈，你回去路上慢点。别急。”
　　“知道，你记得给我打电话，千万别乱跑。”燕青摘下眼镜，看着下车的女儿。
　　“你回去吧，我走了。”
　　“对了，纪寒。”纪寒正向班级所在地走去，听见妈妈的叫声转过头来。
　　“过来过来，妈妈给你说个事。”燕青朝纪寒挥挥手。
　　“怎么了？”纪寒走过去，弯腰看着车里的燕青。
　　燕青把纪寒的头往自己嘴边靠了靠。小声的说“记住妈妈衣帽间右侧第五区下面第三个抽屉里有一个宝石手链，还有一个信封。”
　　纪寒转过头看像妈妈，一脸迷惑，“为什么说这个？”
　　“快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呢。”燕青挥了挥手。
　　厉承泽早就看见纪寒了，他看纪寒迟迟不来，于是跑过来找她。
　　“阿姨好，大家都在等纪寒呢。”厉承泽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纪寒还没从燕青的话语中反应过来。
　　燕青笑笑说“阿姨这就走，你可帮我看好纪寒哦。”
　　“没问题，我从小就保护她啊。”厉承泽一脸憨笑的看着纪寒。“快走吧，就等你了。”
　　“阿姨再见啊，回去路上慢点。”燕青看着女儿和厉承泽远去的背影，笑了笑。
　　程晓胜看着走来的纪寒和厉承泽，“这俩人真的是。”
　　厉承泽拉着纪寒归队，老师宣布马上出发，让大家注意自己的随身物品。
　　程晓胜拉过纪寒，狠狠的瞪着厉承泽“这是我的人，你干什么？”
　　厉承泽笑笑，“喂，大姐，我和纪寒认识都多少年了，你算什么？”
　　程晓胜被厉承泽的话激怒，大吼“小贱人，我家寒寒才不会跟你这种小屁孩玩。”
　　厉承泽没有回话，只是看着纪寒，她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在想什么。程晓胜碰碰纪寒，“嘿，不是吧，这都出来玩了，怎么还是这样。还能不能好好玩了。”
　　纪寒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说“当然了。”
　　“你到底有事没事啊，有事你一定要说啊，这里可是有一位自称认识你好几年，要一直保护你的大侠呢。”说着程晓胜瞪了一眼厉承泽，厉承泽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走了，该登机了。”前面的学生正一个一个往前走，纪寒拉起程晓胜，又看看旁边的厉承泽。
　　纪寒想着程晓胜刚才说的话，她说的对，既然出来了，就要好好玩，家里的事情回家再说。
　　正当检票的时候，一个健壮的成年的男子拿着手机走到纪寒身边。“纪寒小姐吗？我是纪总派来保护您出行的。”
　　纪寒没有理会他，检完票才说“你跟着拿行李就好。”
　　程晓胜和厉承泽一脸懵的看着纪寒，“不是吧，大小姐，我们都没带人，你怎么还带个人呢？”程晓胜说。
　　“我爸非要派个人，说不安全，我真是没办法。”纪寒无奈地说。
　　“前年我们去云南玩的时候，你爸也没派人啊。”
　　纪寒看向程晓胜，是啊，那次纪振凯很放心的就让她去了，为什么这次要派个人跟着呢？
　　“也许是因为出国吧，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会，有些危险。”她笑笑。
　　“你爸爸对你太宝贝了吧。”
　　“你是没人要的孩子吧，我爸也说出去不安全，但是也可以锻炼我。”厉承泽嘲笑程晓胜。
　　“厉承泽，你就不怕我在纪寒面前说你坏话吗？”说完，程晓胜露出一脸坏笑。
　　“行了，飞机上你俩还不安静。”纪寒打断他们的对话。厉承泽前倾的身子回到他的座位上，程晓胜摆出一脸委屈的样子坐在纪寒旁边。
　　“你和厉承泽有什么好聊的，别理他。”听到纪寒的话，程晓胜瞅瞅坐在身后的厉承泽，摆出一脸得意的样子。厉承泽回给她一个鬼脸。
　　“一会你尝尝我妈给我带的点心，超级好吃。”说完她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妈妈，问她到家了没有。
　　“你妈真好，我妈才不会给我做什么点心，她恨不得多签几份合同呢。”
　　“我妈也不常做。”纪寒安慰她
　　“不过她做的也不好吃，无所谓啦。”
　　“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欢迎……”飞机就要起飞了，纪寒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就要把手机关机。
　　身边的程晓胜带起眼罩，头靠在纪寒的肩膀上，准备睡个好觉。厉承泽在后面敲敲纪寒的座椅。
　　“纪寒，吃水果吗，多吃水果长得更漂亮。”
　　纪寒侧过头一本正经的说：“不用，我也有。”
　　飞机上升到一定高度，在云朵上穿行。纪寒在小心调整好座椅，然后看向窗外，那些云朵的样子千奇百怪。有些像动物，有些像城堡。像是遨游在另一个世界。
　　下了飞机，刚打开手机，就显示了爸妈的未接来电。纪寒拨通妈妈的电话，告诉她自己已平安落地，让妈妈放心。燕青嘱咐她一定要注意安全。为了不听妈妈的唠叨，纪寒迅速挂了电话。随即拨通爸爸的电话。
　　“喂，寒寒，到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声响。
　　“到了。”纪寒拍拍爸爸安排的人示意他拿自己的行李。
　　“爸爸安排保护你的那个人见到了吗？”纪振凯问。
　　“哦，在我旁边呢。”
　　“那就好，你好好玩吧。爸爸不打扰你了。”说完，纪振凯挂了电话，纪寒看着手机笑了笑。
　　这几天，纪寒过得很开心，每天和朋友们听老师的解说，观赏著名的景点，了解当地的文化，最重要的是吃了好多当地的特色小吃。虽然每天都很累，但是纪寒依然没有忘记给燕青打电话。接到电话的燕青时时刻刻叮嘱她要注意安全，还提醒她注意身边的人。
　　“喂，想什么呢？”程晓胜收拾着背包说。
　　“没有啊，我在想什么时候回家”纪寒站起身来。
　　“哦，后天啊，该去集合了。走吧。”
　　她们关上房门，到一楼大厅的汇合地点。
　　“你爸给你派的肌肉男来了。他可真是尽职尽责。”程晓胜指着正走来的人，纪寒看着程晓胜笑了笑。
　　“小姐，给我你的包吧。”他伸出手。
　　“你帮她也背着吧。”说着，纪寒想要摘下程晓胜肩上的背包。
　　“不用，这么轻。”程晓胜下意识的一躲。把纪寒拉到一边，“你傻啊，今天下午自由行。”
　　“明白了”
　　纪寒走到肌肉男面前，坏笑道：“现在不用，一会再给你吧。”
　　“同学们，一会我们可以出去自由行，你们两三个人结伴，不要自己一个人。大家可以去买一些礼物带回去，也可在去逛一下自己想去的地方，随便大家自己去安排，你们每个小时要给指定的老师打一个电话。晚上九点，我们回到这里集合，明白吗？”老师拿着一个红色的小旗子大声的说着，同学们欢呼起来。“现在，大家可以出发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程晓胜一听激动起来，老师话音刚落，她就拉着身边的纪寒跑起来。纪寒被她牢牢的拉着，差点没踩稳。程晓胜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生怕肌肉男跟来，拉着纪寒绕来绕去跑了好久才肯停下。
　　纪寒气喘吁吁，松开程晓胜的手。“你疯了，累死我了。”
　　“我可不想和那个男人一起，这是没办法。”程晓胜无辜的看向周围。
　　没有肌肉男的跟随，纪寒和程晓胜格外悠闲的在大街上漫步。她们在玻璃窗上看见什么有兴趣的东西，就进店闲逛，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不出一会儿，就大包小包的提在手中。
　　“好累啊，还不如让肌肉男跟着呢。”纪寒把买的东西放在地上，拿起刚买的奶昔喝起来。
　　“虽然累，你不觉得很开心吗，他跟着多别扭啊。多影响我们姐妹的欢乐时光。”程晓胜看着纪寒。“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吧，逛了半天都饿了。”
　　“走吧，走吧”纪寒拿起地上的东西。
　　她们随便找了一家店，店铺装修偏欧式，看上去极具复古风味，是她们都喜欢的风格。进店，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她们瘫坐在沙发上，把东西扔在一旁。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她们缓缓起身。纪寒左找右找，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程晓胜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我靠不是吧，手机丢了？”
　　纪寒把随身的物品都找了一遍，就是没有手机。她看向程晓胜忧心忡忡的说“怎么办，我手机丢了。”
　　“你想想刚才放哪了？”程晓胜看着纪寒。
　　“我们逛了几家店，买了些东西，嘶……”纪寒冥思苦想着。
　　“然后我们还买了一些小吃，还有喝的。”
　　“是不是放在买奶昔的哪里了，我们在那好久，把手机放在台子上，然后在那里选。”纪寒看程晓胜，好像在等待着她的肯定。
　　“应该是在试衣服的店里吧，你会不会把手机放衣服里了，你忘了当时你把手机拿在手里，我还提醒你注意点别掉了，你说没事，然后放在试的衣服里了。”
　　“不行，我得去找找。你在这里等着我。”纪寒站起身，准备出去。
　　程晓胜提起放在一旁的东西，叫住纪寒。“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吧，你这样太危险了。”
　　纪寒也拿起身边的东西，程晓胜用翻译软件给站在一旁等待点餐的服务员说“抱歉，我的朋友可能有东西丢了，我们一会再回来。”
　　程晓胜把她和纪寒的东西统统交给他，然后匆忙的和纪寒走出店门。
　　找了一大圈，哪里都没有。纪寒看上去有些着急了。“别着急，回去再买个。”程晓胜安慰纪寒道。
　　“我不是怕丢手机，我是怕没法给我妈打电话。”
　　“你用我的电话，不就行了。”
　　纪寒只好说道：“行吧，那只好这样了，走吧，去吃饭吧。”她拉起程晓胜的手向刚才的餐厅走去。
　　玩了半天，她和程晓胜终于回到酒店，厉承泽看到她们回来，走上前去。“你们去那里了？都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
　　纪寒累的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和你一起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你那么多朋友，和我俩女生有什么好玩的。”
　　“那怎么了，我和他们天天在一块玩。”厉承泽站在一旁看着瘫坐在沙发上的纪寒。
　　程晓胜瞥了一眼，“你赶快闪开，让我俩歇歇，真的是，这么一下午你也不嫌累。”
　　厉承泽转头看程晓胜，“你们女生的体质也太差了吧！”
　　纪寒睁开眼睛，笑了笑。“别和她说了，他和我们不一样。”
　　本来还想还嘴的程晓胜一听到纪寒的话，把头一扭，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肌肉男从大门进来，向纪寒走来。“小姐，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
　　纪寒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不耐烦的说“你天天跟着我，烦不烦啊。我还不能自己出去玩玩了？”
　　“不是，小姐，我也是听纪总安排的，他要是知道我把你跟丢了半天，我恐怕…….”他面露不安。
　　“你走吧，只要我不说，谁都不知道。就算是有人知道，我在我爸面前一口咬定你跟着我不就行了。”
　　“谢谢小姐，那我先不打扰你了。”说完肌肉男走到对面的咖啡自助区。
　　纪寒朝着程晓胜摇摇头，摆出一脸无奈的表情。程晓胜笑笑，叹了口气。
　　洗完澡，程晓胜用毛巾包裹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你没用手机吗？”
　　纪寒趴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抬起头说道：“用了，给我妈打电话，没人接。”
　　“一会再打。”程晓胜擦着头发。
　　“给我爸打一个吧”
　　“喂。”是纪振凯的声音。
　　“爸爸，是我。”
　　“这不是你的手机号吧？”
　　纪寒低头用手在床单上画圈，“哦，我手机丢了，用的同学的手机。”
　　“手机无所谓，你玩的好就行。”
　　“嗯，对了，我刚才给我妈打了好几个电话，她怎么不接呢？”
　　“可能是有事情没听见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纪总，这个文件需要您的签字。”
　　“好吧，你没回家吗？”
　　“没有，这几天一直在忙，明天可能还要去出差。”纪振凯深呼一口气，倚在转椅上。
　　“后天我就回去了，你告诉妈妈一声。”
　　“知道了，我还有事，挂了。”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纪寒站起身，把手机递给程晓胜说道：“我去洗澡了。”
　　最后一天上午，老师安排大家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纪寒上午睡醒后用程晓胜的手机给燕青打电话，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是无法接通。纪寒隐隐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再次打给纪振凯时，他却说母亲在家，而且早上走的时候，她还叮嘱他多穿些衣服，下午天气不好，所以不会有事的。就算是有事，吴姨也会打电话给他的。他听着纪寒担心的声音，安慰她不要多想。
　　关上手机，程晓胜躺在床上说“没事，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妈不接电话，也挺正常的啊，我爸妈都懒得给我打电话。”
　　纪寒坐在床上，有些心不在焉。妈妈就算是有事不接电话过会看见了也一定会打回来的。但是爸爸却说没事，听他所说的，昨天晚上他回家了。也许真的没事，吴姨在家，她肯定会照顾好妈妈的。
　　“嘿，我的寒寒宝贝，真的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再说了，纪叔刚才不是也说了吗，你妈在家呢，不会有事的。”
　　程晓胜看着纪寒，觉得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的纪寒没心没肺，什么事都不会担心的。现在却在担心这儿，担心那儿。
　　“走吧，下楼吃饭吧。我都有点饿了。”程晓胜拉起坐在床边的纪寒。“别愁眉苦脸的了，马上就回去了。”
　　纪寒看看身边的程晓胜，微微一笑。“好吧。”
　　下了飞机，一看见纪寒，王叔便下车接过肌肉男手里的行李，纪寒和朋友们再见之后，便坐上了王叔的车。
　　王叔的脸很憔悴，厚重的眼袋像是一宿没睡。眼球布满血丝，看上去心情很低沉。
　　路上，纪寒问道：“王叔，你怎么不问我出去玩的怎么样啊？”
　　“哦，韩国还好玩吗？”王叔看看镜子说。
　　“挺好玩的，王叔你怎么了，我看你今天精神不太好。”
　　“嗯，我，我就是没休息好，没事，不碍事。”王叔咧咧嘴，那干裂的皮肤像是枯木。
　　纪寒听着王叔的回答，王叔反应一哏一哏的，一点也不流畅，像是生生演出来的没关系。她看着窗外的路，这不是回家的路。
　　“王叔，我们不回家吗？”
　　“纪总说先接你去格泰酒店，他在那里有些事情和你说。”王叔回答道。
　　“格泰酒店？为什么不回家说？”纪寒越发觉得奇怪，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去了就知道了。”王叔不再说话，认真的开着车。
　　夕阳慢慢下沉，带着白天的炙热，消失在地平线的一端，空空留下了身后聚集的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