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之上》淇水有岸

14、第14章：险峰难登

　　黑衣人的长剑裹挟着凌厉的剑气已来到眼前，眼看就要结束郁雪森幼小的生命，她忽然咬紧牙关，决绝地向后退了几步，瞬间消失在白茫茫的雾霭之中。
　　跃起的黑衣人惊诧之余止不住收势，一剑劈在结界上，被其中所蕴含的巨大能量反弹回来，飞出去十来丈后重重摔落到地上，口中狂吐鲜血，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其余人等皆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青龙燧融远远地看到郁雪森倏然消失在结界中，初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发现黑衣人也是茫然地盯着结界的方向，方才确信此事。
　　他心里有巨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心弦，久久难以平复。
　　郁雪森出了结界不敢贸然再回去，怕黑衣人留在里面伏击，但是她又担心青龙燧融有什么差池，于是一刻不停地沿着结界向南飞奔，大约跑出去三四里路，眼看着前方一片密林延伸至结界中，便冲进林子里调转方向一头扎进结界。
　　她复又一路向东跑去，接近半壁山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匍匐前进。地上尖利的沙石草根磨破了她的手掌，留下了一个个红色的掌印，她把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继续寻找青龙燧融的身影。
　　她知道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就算回来也是送死，救不了任何人。但她却无法把青龙燧融一个人丢下。
　　等她终于到达刚刚战斗过的地方，只看到被踩踏得一片凌乱的草地，周围并无一人，唯有一滩血迹洒落在方才青龙燧融所在的地方。
　　她心中不安起来，急忙沿着草地上的踪迹追了过去，一直追到树林中，除了隐约可见的雷灵兽巨大的足印，再也没有任何人的足迹。
　　雷灵兽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兽类，既认主又衷心，绝不会轻易被其他人驯服，更不会丢下主人逃走。那么青龙燧融究竟是得胜离去还是失败逃走？他有没有性命之忧？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又不敢耽搁时间，便一鼓作气疯狂追到树林外。脚下的土地变得坚硬紧实，再也看不出雷灵兽的足印。她焦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思考了片刻，然后再次发足狂奔，径直向青龙峰去了。
　　然而青龙峰位于上城，她则位于下城边缘，其间不止要穿越整个下城和中城，还要爬到巍峨高耸的青龙峰顶。以前每一次去青龙苑，都是骑着雷灵兽才能当日往返，凭着两条腿不知何时才能到达。而且如果不回去，家人找不到自己肯定要急疯了，但郁雪森管不了这么多了，此时此刻确认青龙燧融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上的惴惴不安和伤心自责不断地折磨着她幼小的心灵，她祈求九天神佛保佑青龙燧融能够平安无事。可她又隐隐地害怕，若是他平安逃离，会不会把她当作叛徒，再也不愿意理睬她了？
　　三日后的清晨，当郁雪森风尘仆仆地站在青龙峰下的时候，她双脚上的血泡已不知磨破了多少次，双腿更是虚脱得直打颤。她抬头仰望着高耸入云的青龙峰，十分不解为何权势越大的人，越要住得这么高。她皱眉看了看南坡百转千回、蜿蜒盘旋的通天石阶，叹了口气，直接绕到了最为陡峭的北坡。
　　从下往上看，北坡近似是垂直向上，峭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带刺的蛇藤，几乎没有攀援落脚的地方。郁雪森深吸了几口气，集中精神凝聚念力。过了一会儿，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头上传来，附近的蛇藤慢慢聚拢到一起，拧成一股粗大的藤条垂了下来。郁雪森开心地擦去满头汗水，站近了些，让那藤条缠绕到她腰上，然后将她向上吊起。那腰上的藤条承载了郁雪森全身的重量，逐渐越勒越紧，那藤蔓上的尖刺刺破了她的皮肤，扎进了背上和腰间的肉里，疼得她惨叫出声。
　　郁雪森不禁后悔出门前一日把天邪衣脱下换洗，没有穿出来。她停了一会儿，贴着崖壁缓解疼痛，然后毅然催动藤条继续向上。
　　到了半山腰，蛇藤已十分稀少，只有荒芜的岩石。她只好解下染血的藤蔓，徒手攀爬起来。然而攀缘向上的时候主要用到腰间的力量，与郁雪森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幸而此处山势稍微缓了一些，岩石突起的地方也能勉强找到落脚之处。她尽量把身体的重量放到双脚，双手抓住岩石缝隙，利用双脚蹬踏的力量向上攀爬，仍是免不了腰间火辣辣的痛。
　　过了很久终于看到前方不远处一片乔木林缓缓铺开，她心中大喜，只想赶快爬到树林里去。只是她念力和体力都消耗过多，此时头晕目眩，手脚发软，稍一恍惚脚下没有踩稳，顿时跌落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逐渐西斜，天色开始变暗。郁雪森缓缓睁开眼睛，脑袋里嗡嗡作响，全身上下痛得像是被车轮碾压了无数遍。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衣服上已是血迹斑斑，不过幸好都是皮肉伤，除了脚踝扭了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伤到骨头。她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原来是坠落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崖上，上方的树林还隐约可见，因而并没有坠落多远，否则怕是不摔死也会摔残。
　　天色越来越暗，郁雪森挣扎着起身，还没爬出去就痛得跌坐回去，她心中越发焦急起来。上方的树林看起来近在咫尺，但对于年幼受伤的她来说却又遥不可及。
　　以前每次上青龙峰的时候，都是骑着雷灵兽，在青龙燧融的庇护下，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倏然踏风而上，顷刻间便可到达顶峰。然而直到此刻，她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原来离开了青龙燧融，这万丈险峰之于她，竟然难于上青天。
　　如果年幼的她尚且理不清这千丝万缕，那么若干年后重归此地的郁雪森是否于万缕千丝中了悟了呢？
　　忽然上方响起一声嘹亮的啼鸣，打乱了她的思绪。只见一个黑影高展着巨大的翅膀超她俯冲过来。她急忙贴紧山体侧躺下来，看着一双锋利的爪子堪堪从她眼前划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她转头看去，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座山雕飞过去，复又折返回来在她周围盘旋，随时可能发起下一轮进攻。
　　郁雪森惊惧不已，在它第二次俯冲过来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捂住脸，疯狂大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天色一片漆黑，山间重新回归寂静，似乎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人迹罕至的西坡曾经被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惹起了微澜。
　　时光循环不休，黎明转眼降临，继而万丈光辉洒落九天，人间又是一派光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