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顾鸿瀚

4、第4章

　　杨晟躲在角落里，眼睁睁的看着肖一宁走下楼梯，心里已经麻木了，他竟然有一瞬间的庆幸，为什么呢？难道自己真的就没有爱过他吗？
　　“杨晟？你怎么在…”
　　杨晟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忐忑的转过头来，看见了那熟悉的小黄鸭。
　　来者眉目有几分俊气，笑咪咪地看着他，向他摇了摇手，杨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个健步冲上去，捂住了邹幸川的嘴，让他的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邹幸川疑惑的蹙起了眉头，看着杨晟垂头丧气的样子，疑惑起来了。
　　“你…”
　　邹幸川没有说完想说的话，言语又一次卡在了喉咙里，他站在转角的位置，角度刚刚好，在一团绿油油的树叶缝隙中看见了已经快要上车的肖一宁。
　　在零点几秒之后，他又意识到了这辆车是干嘛的，他瞪大了眼睛，都还没有来得及去疑惑为什么杨晟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好端端的就这样了？
　　现在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关头了，邹幸川也顾不得什么了，虽然他和肖一宁现在只是普通的朋友，但是他也不能看着这件事情就这么发生下去。
　　他没有管还站在原地的杨晟，把他的手拨开，冲了过去。
　　“喂！等等。”
　　听见了一声吼叫，不论是已经半跨入车门的肖一宁，还是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和肖父肖母说着什么的西装男都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肖父肖母也看见了邹幸川，这孩子他们有印象，隔壁家的孩子，还是和一宁同班同学。
　　邹幸川跑到了车门前，拉住了肖一宁的肩膀，喘了几口大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正是烈日炎炎的时候，他脸色有些发红，额头上也有了汗珠。
　　“叔叔，阿姨，一宁，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
　　肖父肖母对这个孩子印象还不错，但是这件事情上他们也没有脸面去对着一个外人说出去，都只是抿了抿嘴，不愿意多说什么。
　　邹幸川见了这样，也就不好再追问，只好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了面无血色的肖一宁。
　　肖一宁有些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的变化。
　　“我可以和他说几句话吗？他是我大学同学。”
　　西装男很明显是有些不愿意的，但是看着肖父肖母也都没有说些什么，也就是好默认着去了。
　　西装男不满的哼了一声，声音有些生硬，摆了摆手。
　　“去吧，最多十分钟，我们很忙的。”
　　肖一宁向他点了点头，邹幸川赶紧把人拉到了一边去。
　　他没有追问什么，他知道这没有用，他是肖一宁的室友，一起生活了四年，虽然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可是以前的经历让他了解，也很清楚肖一宁这个人，如果他不想说的话是没有办法让他说出口的，他就只是默默的等着，眼神里带着关切。
　　肖一宁没有抬头，盯着地面，几分钟过去了，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你应该猜到了，我爸妈他们知道了，只不过看起来，我的运气似乎要差一点，哈哈。”
　　毫无喜气的笑声，邹幸川神色有些复杂，心疼又无可奈何，他叹了一口气，
　　“一宁，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以前我们可是一起查阅过…”
　　肖一宁又笑着打断了他。
　　“幸川，我知道，因为家庭的原因，我比你更加清楚那里的罪恶，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吧。”
　　邹幸川被他噎住了，这几天夜里都下了雨的，太阳现在也大了起来，暑气蒸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一向冷静的邹幸川也在这个时候有些热血上头。
　　“喂！你不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啊！你还有家人，那个地方你明明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还装什么英雄？这不是拍电影，你只能活一次！圈里那么多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还有杨晟，他呢！你都不要了吗？我…大不了我也可以帮你求情啊，叔叔阿姨肯定会理解的。”
　　邹幸川的拳头捏得很紧，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涨的通红，他在愤怒，他不明白这个活泼的肖一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
　　肖一宁抬了抬眉，只不过埋着头邹幸川看不见，他忍住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别说了，幸川，我知道你是对我好，但是，你不是我，你不懂我的难处，所以请不要再说了，不论我扛不扛得住，那都是我的事了，十分钟到了，我该走了，最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邹幸川不想听，肖一宁就直接准备走了，他只好拉住人的手臂，肖一宁回过头来，是今天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邹幸川一怔，肖一宁满眼的血丝看的他都有些胆战心惊，脸上的笑意让他显得更加苍白无力了。
　　“当初你说你喜欢我，现在呢？”
　　邹幸川大脑炸掉，懵了。
　　现在呢？现在…
　　邹幸川手上的力气没有变小，他看着肖一宁，肖一宁也看着他的眼睛。
　　目光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干净 澄澈。
　　“嗯，我很专一的。”
　　他答。
　　带着点痞笑，转眼又消失不见。
　　至少全世界都不理解你的时候，都背叛你的时候，至少会有一个人，他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边。
　　肖一宁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不像是装出来的，有一种释然的笑。
　　他把邹幸川的手碰开，眼睛在泪水划出之前转过头去，脚下步子没有停顿。
　　“谢谢你啊，幸川。”
　　肖一宁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邹幸川听见了肖一宁的答复，不知怎么的再也没有能力去阻止肖一宁的步伐，他蹲了下来，手狠狠地敲在旁边花圃的土壤上，昨夜的雨汽还尚留，夏天的热浪荡漾了起来，蒸的气温有点高，有点闷，在这样的烈日下，这一朵朵花儿，不知是走向绝路还是重生。
　　他没忍住，红了眼眶。
　　“喂…”
　　邹幸川哭了。
　　“别走啊，一宁。”
　　车子鸣笛一声，汽车沉闷的发动机声也越来越远。
　　邹幸川平复了一下心情，站了起来，双目有些愣神，走过转角，看见肖父肖母互相搀扶着回家的背影，他竟也心猝然一疼。
　　他理解肖一宁了，如果不这样做，对于他来说，恐怕是最煎熬的吧。
　　他没有再去一宁的家里和他的父母交流了，肖父肖母需要冷静一下，现在的他同样需要冷静。
　　在走过下一个转角的时候，他被身下的异物差点绊倒，他稳住了身形，看去。
　　杨晟躺倒在草丛里，即使衣服被沾污了也没有在意，他就那么躺着，静静的看着天空。
　　邹幸川看着他这样子，想到了刚刚的事情，就简直气不打一处出来，他提起了杨晟的衣领，把他的头狠狠地拉了起来，怒吼着，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忍心当一个旁观者！你真的就那么胆小吗？这些事情你都让他一个人来承担，还说什么爱他？”
　　杨晟的嘴角抽了抽，这么多年了，杨晟和邹幸川也认识不短的时间了，邹幸川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颓废的杨晟，无论在什么时候，他总是阳光的，积极的，向上的，虽然说偶尔会因为一些事情而彷徨不定，但是…
　　“你知道的吧，知道那个地方意味着什么吧，但凡你有一点自己的自觉，他会去那个地方吗？你们两个人一起面对，还有什么可怕的？他那么爱你！你tm…”
　　邹幸川还在怒吼，肖一宁的遭遇让他丧失了平常的理智，脑子里满是愤怒，手上的力度也慢慢的加大起来，杨晟被他勒的有点喘不过气来，伸手把震怒的邹幸川推开。
　　“不，我们…我们已经分开了。”
　　声音有点不像话了，干涸，嘶哑。
　　邹幸川本来想好好的发泄一下情绪的，但嘴边的话语卡住了，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肖一宁在最后会问自己那样一句话，他去那个地方，不仅仅是因为父母的关系，还有这个外在因素。
　　他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爱他了，没有人理解他了，所以，甘愿去那泯灭人性的地方，去做一具行尸走肉。
　　两人之间的空气竟然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邹幸川捏了捏拳，很想向眼前那个人狠狠地打去，最好一拳进医院的那种，但他没有。
　　“原来是这样…好，很好，杨晟，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好好好，我算是认识到了，杨晟，从今天开始，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也请你不要再插手一宁的生活，他的生活，不论是在现在还是未来，都不需要再有你了，你…”
　　邹幸川迈开步子，双手插兜，没有回头。
　　“除了带给他痛苦，什么都做不到。”
　　邹幸川消失在了树荫下的路口，杨晟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揍了一拳，布满血丝的双眸最后深深地看向了，那个不远处转角的房子，院子里，再也没有了等待他到来的那个身影，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眸…
　　热浪拂过树梢，消散在蝉吟声里。
　　有些事情错过了之后尚可以弥补，可有些事情错过了之后，就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