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残芳》胥江

2、第 2 章

　　那日晚上，客人走后，离尚要去见“亲人”了。
　　南宫家族是一个很大的氏族，子侄兄弟数百人为官，控制了半个朝廷。南宫子芳
　　因才华横溢，又能适应各种宫廷争斗，成了南宫家的首领。他才三十几岁就当上
　　了左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加上他的大女儿嫁给了年轻的皇帝，成了皇
　　后，子芳也成了国舅。连当今的皇帝静孝帝都对他又敬又畏；见他进门，都要起
　　身来迎接。每次子芳生辰，皇帝都要为他备宴，亲自为他敬酒祝寿。子芳的权力
　　之大，可见一斑。
　　但南宫家也只是控制了半个朝野，另外半个是被右丞相江尽所把持。江尽出身贫
　　寒，是因科举而出头，又因先帝的信任，当了驸马，才有今天的地位。他和一群
　　平民出身又看不惯南宫氏族的官员联合起来，与南宫分庭抗礼。子芳一向憎恨他们，
　　却也耐何不了他们，颇为棘手。不过这种政治斗争的狠毒和黑暗，不是离尚这样
　　的人能懂得，虽然她的一生已经被这场斗争改变。

　　子芳的妻妾众多。离尚先得见过夫人。
　　夫人叫无焉，长得十分美丽。并不是浓眉大眼的漂亮，而是一种温柔婉约的柔美。
　　她身著一件浅蓝色衣服，整洁素雅，脸上化着淡妆，却难掩国色天香。离尚看着
　　她，觉得十分亲切，心想：“她怎么长得这般像我娘！”口中不自禁的想叫“娘”，
　　但却只叫了声“夫人”。
　　那夫人微微一笑，说：“好标致的姑娘，又这么乖巧，不愧是王爷的女儿。恭喜
　　王爷了。”
　　那夫人身后站了一排少妇，个个貌美如花，打扮素雅。原来都是王爷的妾。离尚
　　心想：“艳福不浅！不过也太贪心，有了无焉那样的美人还不够！”
　　子芳把那些美人一一介绍给离尚。到后来离尚根本记不得谁是谁，只是点头答应
　　着。

　　正当离尚糊里糊涂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叫：“我要去！为什么要等？ ”
　　一个丫头叫到，“小姐，现在新小姐在见过夫人们。您是小辈，该等王爷叫你
　　再去...”
　　“什么大辈小辈？”只见一个火红的影子飞出了侧门。
　　离尚眼前一亮：子芳似乎喜欢淡雅，因此府上人人着淡色。这是她第一次见红色。

　　那红衣女孩约是十五六岁，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双颊绯红。她笑道，“父王，
　　他们不准我来见新姐姐，你们一起欺负我。”神态间全是撒娇。
　　子芳莞尔一笑，毫不动怒，道，“那怎么可能？来，过来见你的离尚姐姐。”

　　那女孩立刻跳了过去，叫到：“离尚姐姐！叫我临月。”
　　“临月。”
　　“离尚，好奇怪的名字。离尚，离尚，听来像离伤。不吉利。不如你跟我叫临
　　尚好了。”
　　“好了，离尚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子芳淡然道， “除了你哥哥迹儿，别人都
　　见过了。他现在在外面，过几天就回来。你还有很多叔伯兄弟，不过你一个女孩
　　子，不见他们也罢。先去休息吧...”
　　“父王，我要和离姐姐一起睡。”
　　“你这般罗嗦，非吵死她不可。”他转头对一个丫头说， “春蚕，你来照顾离尚
　　小姐。”

　　离尚被带到她的房间。
　　房间并不很大，但很优雅。一只梳妆台，一张桌子，墙上挂了几幅画。从窗户可
　　以看见院子。是个很优雅的院子。
　　那春蚕是个罗嗦的丫头，这一晚上，拼命的介绍着她知道的一切。

　　“小姐长得真漂亮。”
　　“无焉夫人不是更美？”
　　“那到不是。是不同的美丽而已。夫人是温柔，小姐是坦荡。王爷的孩子不多，
　　一定会很宠爱你。”
　　“王爷妻妾成群，孩子反不多？”
　　“加上你，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小姐快二十了，是当今的皇后；二公子你
　　还没见过；三小姐是你刚见过的那个。”
　　“二公子为人如何？”离尚对他有种特殊的好奇。
　　“二公子是公认的美男子...长得像足了王爷。他很能干，年纪轻轻，屡建奇功，
　　又是正房所出，以后会有成就的。”
　　“他是无焉夫人的儿子？”
　　“不是。王爷的正房夫人，十几年前就过世了。王爷在没娶正房。无焉夫人是在
　　王府长大的，本是王爷的义女，后来就嫁了王爷为妾。以为她最得宠，我们才
　　叫她夫人。”
　　“原来如此。”离尚心中略有不安，不知为什么。
　　“小姐，明天我们还得去大承坛。早些休息吧。”春蚕见离尚有倦意，说。
　　“大承坛？”
　　“是啊，是王公贵族祭天之处。你刚认祖规宗，大喜事，得去祭天。”

　　第二天，春蚕与离尚一同去了大承坛。本来子芳还想让更多的人跟着，而临月也想
　　跟着去。但离尚不愿麻烦别人，坚持只和春蚕去。
　　祭坛被用三丈高的围墙围着，只有一个大门。春蚕笑道：“这地方不是一般人能
　　进的。不是皇亲，也得是个权臣。我先进去准备一下。小姐是否介意在这里等一
　　下？”
　　离尚道：“你去吧。”
　　离尚等在门口，眼见春蚕进去了。
　　“姑娘，姑娘！”离尚听到一个人在叫。她回头一看，吃了一惊。
　　她身后站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少年一张瓜子脸，长得很高，皮肤雪白，
　　一张俊俏的脸上有着可爱的天真。但最令人惊讶的是，他的眼睛居然是碧绿的，
　　而一头长发是金黄色的。
　　看到她惊讶的样子，那少年笑得更欢了，一头长发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我不是什么外国派来的密探，不要紧张。‘
　　离尚道， “如果你是外国派来的，也一定是明探，不是密探。”
　　“姑娘别走。我难道不配跟你说话？我叫住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
　　“我们好像在那儿见过。反正你好面善！”
　　“我肯定没见过你。”离尚也觉得他的神态语气有些熟悉，很亲切，但却敢肯定
　　没见过他。他的相貌如此特别，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你是我的妻子。”
　　“什么？”
　　“我们一见面就觉得面熟，那不是说明我们是前世缘分？”
　　“江公子，请自重！”春蚕回来了， “以前你总缠着我们三小姐，现在又...”

　　“这位是南宫新认的小姐？果然漂亮。”
　　春蚕道：“还不走？”
　　“南宫小姐，后会有期。在下江残月，可以给我写信！”
　　江残月，如此深沉的名字，居然属于这样的人。
　　春蚕说：“他就是右丞相之子。他父亲是王爷的大敌人。”

　　离尚本不想把此事告诉子芳。
　　但春蚕嘴快，全都说了。
　　子芳听了，开始似乎有些厌烦，但后来，居然淡淡一笑，道：“你以后也不必
　　回避他。他只是少年心性，人倒不坏。交个朋友，不必那么拘禁。”颜色中似乎
　　还有高兴之意。
　　离尚和春蚕都呆在当地。
　　王爷暗自道， “也想和你父亲一样？我成全你。不过这次的代价自负。”

　　离尚回到房间，突然问， “怎么没有纸笔？”
　　“你真想给他写信？王爷的话，你别当真。王爷一向管教女儿很紧，虽然娇惯两
　　位小姐，但男女之防一向很紧，不让她们见陌生男人。说良家姑娘都是这样给勾
　　引坏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我不是要写信，只是...”
　　“府中，姑娘房间里都没有笔墨。王爷说女子一旦有才，就开始无情。”
　　离尚心想， “王爷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