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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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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小熊
女孩子们呼啦啦地围上来，“游老师游老师……”
李老师用胳膊隔开她们，“好啦好啦，都坐回去。”
游之北默默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李老师。谁知道李老师转头对他眨眨眼，说：“没想到游老师还是个名人，机会难得，那这节课就只练指法了，让游老师给大家介绍一下，后面的坐好了认真听。”
游之北摸摸后脑勺，说：“我也不知道该讲什么。”
“游老师，你是怎么参加这个节目的呀？”有人出声。
游之北张张嘴，“就，各种各样的原因吧……”
小手们像迅速生长的树林伸到他面前。
“老师你在里面和谁关系好啊，能给我们讲讲你们私下有什么趣事吗？”
“游老师，你为什么要回这里当艺术老师啊？”一个男生刚问完，就被旁边的女孩子拉住了，“快别说了。”女生说。
游之北感觉一阵头晕，孩子们坐在琴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教室仿佛变得出奇地安静，像是一瞬间被抽光了氧气，他突然有些想吐。
“我的队友，都是很好的人。”游之北听见自己说。“在里面我也学到了很多。但是，我并不是想当明星才去的，也算是给自己留下了一段难忘的经历吧。”
上完课，孩子们陆陆续续收拾东西下楼，装义甲的小盒子在跑跳中叮叮当当响。李老师端着茶杯先走了，在楼道边探出个头嘱咐他，“小游老师，你锁下门。”
“好的。”游之北说。他起身摸钥匙，走廊一片黑，那把钥匙在锁眼边咔哒咔哒怎么也对不上。游之北心里有些毛毛的不知所以的焦躁，更用力地往锁眼上怼，那串钥匙从他手里滑落，滑到黑暗的走廊去了。
游之北蹲下来，想要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去照，动作只做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楼下的欢声渐渐消失了，自行车的声音，小孩子的叫嚷，下一层舞蹈教室里模模糊糊的爵士乐。只有风吹树梢沙沙作响。
“讨厌。”
他的声音很小，比树的声音还小。
一个气泡从密闭的罐子里冒出来。他张张嘴，另一个气泡，“讨厌。”
讨厌去选秀，讨厌队友，讨厌阴谋阳谋，讨厌自己的节目，讨厌那一段经历，讨厌现在的生活，讨厌自己。
游之北自以为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也没有人会认为游之北在意那样的东西。毕竟他是游之北，永远大肚能容，风轻云淡，不争不抢。
可是原来回到家乡并不意味着过去的一切都消失，正相反，他做错了，做了一件大错事，这个错事带来的噩梦如影随形，在看似平淡的日常中才显示它的威力。
那就是他内心原来并没有和一切都和解。他既不甘心，又没有勇气去反抗。
“讨厌什么？”
游之北立刻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手机差点砸了。
一只棕色的巨大毛绒小熊站在走廊的另一边，圆溜溜的葡萄一样的眼睛，手里拿着一串氢气球，气球有些瘪了，晃晃悠悠坠在它的脑壳边，看上去有种推销失败的凄楚。
小熊咣咣咣地朝他走来，摊开浑圆的熊掌，里面闪闪发光，是他的那串钥匙。“喂，我问你，讨厌什么啊？”
游之北来不及接过，转身就跑。
小熊也跟着跑，气球被他拖着，像一串色彩缤纷的尾气。“游之北，你跑什么？”
游之北不回话，闷头抓着扶手跑下楼。
“你不锁门了？”
游之北脚步停了停，继续往前跑。
“好，你跑吧，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你钥匙在我这里，看你怎么回家。”小熊嘴上这么说，却用和庞大身躯不符的灵活腾挪紧跟着他。
“我爸妈会给我开门的！”游之北叫道。
“哦。是哦。”小熊说着，抓住了他的手腕。
感应电灯闪了闪，亮了。让一切的超现实气氛更上一层楼。
沈浮摘下头套，说：“热死我了。你们这入夏也太早了吧。”他热气腾腾的，满头大汗，头发蓬乱，正在用厚大的熊掌扇风。“我从白天等到黑夜，你们这下班也太晚了吧，门卫还不让我进，翻墙翻得那叫一个痛苦，你看我尾巴还给弄脏了，不知道人家退不退我押金。”
游之北不接他的话，他又自顾自地说：“我问你，讨厌什么？”
游之北低着头，挣了挣，沈浮很快放开了他，他把钥匙抓在手里，说：“讨厌你。”
“哦，是哦。”沈浮眨了眨眼，扇风的动作停下了，他像是要摸摸后脑勺缓解尴尬，可是熊掌太大了，看上去让人感觉他狠狠地给了自己后脑勺两巴掌。“嗯嗯……”他目光飘向别处，又点了点头，没有问为什么。
“讨厌你，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你怎么总是做一些匪夷所思的根本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事啊。为什么要找个男的来穿女装啊，为什么要对穿女装的男的献殷勤啊，我真的觉得脑子很乱，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根本就……”
他脑海里突然响起罗丽丽说的，沈浮不是坏人。随即又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恶毒。
沈浮不是坏人，他当然知道。刻薄冷漠的队友，兴风作浪的媒体，以为会和平相处的方夏，没有伸出援手的老师，甚至是劝他体谅沈浮的罗丽丽。他居然都讨厌，却不敢承认自己讨厌。
而沈浮是他想逃离的一切的起点。
沈浮说：“嗯。”
沈浮突然伸手，吃力地弓着腰去够背后的拉链，像一条虫一样在原地扭了几扭，终于从玩偶套中脱出，摸了摸运动裤的口袋，只有一张湿巾。
沈浮沉吟半晌，把那张湿巾递过去，诚恳地说：“别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