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老攻是校霸》戏斐

55、走近深渊

　　当夏日季风初成，裹挟着水汽的海洋风跨越千山万壑行至阳安，其内的湿润几乎已然被消耗一空。尽管如此，五月下旬的阳安仍是有几场阴雨的。在行道上雨迹稍干时候，就有侵入空气的栀子香，随着气流浮动。
　　它们昭示着，夏天就要走来了。
　　于是，暑热悄然蒸腾，日光慢慢灼眼。

　　随暑热、花香一起浮起，还有高三年级临近大考的紧绷与压抑。
　　就算，大多学生的成绩已经基本成为定局，但面临最后一搏，心底的忐忑惧意总是难以消解的。
　　自三月末以来的“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频次已经被慢慢减少，更多时间被用于备考的自我反省与查漏补缺之中。然而，考试与修改试卷等任务安排得满当当的生活，忽然留出许多空闲来，许多人并不是立刻就能够适应过来。
　　季邈和虞泽均是自制力不错的人，不至于在临考之前过于放松自己。可是，没有了固定的任务要求，季邈总觉得，自己的复习效率猛降了一大截。

　　最令他心绪难安的是，在五月末的一场考试里，他的成绩骤然下滑了几名，堪堪待在了年级第九的位置上。
　　试卷下发，季邈对照着答案将错处标明后发现，导致他分数不理想的原因，根本不是题目超出他会解答的范畴，而是一些本可以规避的细节错误。
　　想着短短一周后就要迎接高考，季邈只觉自己身处浓浓的迷障，困惑，焦灼，而且找不到逃脱恐惧的方向。

　　自修改完试卷后，季邈就沉默着，再没提起自己的成绩。
　　他的低落被虞泽觉察，但一时的语言和肢体上的安慰，全部不足以令季邈打起精神。

　　虞泽看着季邈出着神，筷子只光顾了餐盘中的白米饭，忍不住按住了季邈捏着筷子的右手。
　　“邈邈，别怕……这次只是太久没有上考场了，三天后还有一次模拟，高考一定没问题的！”

　　被手背的温热唤回了神，季邈对着虞泽勉力勾了勾唇角，却只低低地回了一声“嗯”。

　　看季邈终于低头吃起菜，虞泽的担心却丝毫没放下，反而胸口更加憋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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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季邈做了一整宿的噩梦。梦中全是各科试卷与考试题，都跟长出了尖牙利爪似的，一窝蜂向他扑来。
　　而季邈手无寸铁，只能呆呆站立着被那些题目吞噬掉。

　　从床上弹坐而起时，季邈的一身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离开薄被，流动的空气便扑在余留汗水的皮肤上，炸起了一片寒栗。
　　将手虚搭在胸口，慢慢让呼吸均匀。
　　季邈情不自禁地移动目光，到对面虞泽的床铺上。月光下，虞泽侧身睡着，侧脸的清晰轮廓安静且和谐。

　　被识别不清的题目淹没的感觉，虽然还残留心头，但当视网膜承载了虞泽的模样，惊悸的心竟慢慢平复下来了。
　　季邈迫使自己的思维离开噩梦一般的题海，转而想些轻松的事。
　　比如，虞泽在这次模拟中第一次冲进了全班前二十……

　　可季邈当下能想到的，完全脱离不了复习与成绩。本以为“轻松”的想法，反倒令他的思维越发紧绷。
　　睡意完全被驱逐了，季邈便在黑夜里清醒了足足三个小时，才等来起床铃响起。

　　明明只是少睡了三个小时，却让季邈明显感到了精神不济。
　　一整天的课堂加自习，季邈都觉得自己的思维轻飘飘地浮在天上，完全触不到地面。更甚的，即使他拼命想让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却完全无法控制时常游移的目光焦点。
　　全天里，好似只有发呆，是最令他放松且舒适的事。
　　季邈不清楚，这是生物钟被打乱的原因，还是纯属他的精神压力所致。

　　在季邈又一次由于精神发散而皱眉时，课桌下的右腿忽然被轻轻一撞。
　　猛回神的季邈被惊得浑身一抖，转头往虞泽的方向看去。

　　“邈邈，你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
　　这句话让季邈下意识去触摸自己的眼下。
　　“很明显吗？”

　　虞泽摇摇头，又点点头，“眼底有点发红，倒也不是特别明显。”

　　季邈叹了口气，将指间的笔放下，“做了个梦，醒得太早了。”
　　季邈将昨晚梦到的奇幻的一幕三言两语说了出来，却很快转移了话题。

　　虞泽听着这无厘头的内容，心底却只有酸楚。即便自他重生回来后，季邈从未跟他提起自己复读的原因。但他明白，他家的季小猫会藏住的，只有那些苦涩的经历。
　　人常说，复读大有可能考得比第一次更差，就是源于，曾经在考场上失利的阴影，已经刻在心头挥之不去。复读生在高三要承受的，往往比应届生更加沉重难捱。
　　而这一份多出来的负担，虞泽最多只能想象，无从感同身受，更无法为季邈分担。

　　看着兀自出神的虞泽，季邈完全猜得到，虞泽心里正为自己充斥的担心。
　　他觉得口中发苦。原本以为能够克服的压力与阴影，当真正经历，竟然这样难以忍过，甚至要虞泽同他一起受折磨。

　　季邈也气自己，明明所有科目都已尽全力去复习了，临考的一周仍这样没有底气，简直怯懦地不像他自己了。
　　他忍不住，在下唇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仿佛借助疼痛能增添些力量一样。
　　就当牙齿即将刺破皮肤，他忽然听到虞泽的声音——
　　“邈邈！”

　　被压低的嗓音，让季邈惊醒回神。他侧头，对上虞泽带了些不悦的眼眸。
　　看到虞泽冷下来的脸，季邈不禁伸舌尖舔了舔留下齿印的下唇。接着，他低下头，在课桌下牵住虞泽的左手。
　　“别气。”季邈小声说。

　　虞泽挣了挣，变成和他十指相扣。
　　“再敢咬一次，你明天就别想下床了。”虞泽盯住他的眼睛，“我说到做到。”

　　季邈无奈地点下头，才忽然间意识到，明天就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周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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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然感到眼皮上的热度，季邈睁眼醒来。从薄纱窗帘外透射的阳光，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接着，意识慢慢回笼之后，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按亮的一刻，时钟明白显示着九点四十分。
　　季邈睁大了眼，他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想都没想地喊道：
　　“虞泽！你过来！”

　　回应的话声从房间外飘来，隔着房门并不清晰。
　　“等等，马上来！”

　　季邈闭了闭眼，将手机倒扣，直接扭身下床。
　　“虞泽，你是不是动闹钟了……”季邈边喊边向卧室外走，却在打开房门的一霎，被扑来鼻间的香气冲得一怔。

　　迎面，虞泽正好端着一盘煎蛋走出来，脸上没有一丝带着心虚的神情。
　　“对啊！你昨天才睡了四个多小时，放假当然要补觉！”

　　虞泽理直气也壮的语气，让季邈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心底本来的气愤竟也“piu”地散掉了。
　　他走过去帮虞泽解开围裙带子，然后往洗漱间走，“下次，要在睡前告诉我。”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应声，又似乎没有。

　　季邈本以为，取消闹钟就是虞泽大着胆子所做的所有了。但是当他用过早饭，就被推到衣柜跟前时，季邈才意识到，虞泽自作主张的安排不止一件。
　　纵然季邈百般反对，就差直接同某人打上一架。但对上虞泽一贯心软的季邈，还是被换了身上的家居服，被某人强制塞到了跑车座上。
　　油门踩下，车子发动。

　　季邈抓着安全带看四周完全陌生的路况，任命般地开起了玩笑。
　　“虞泽，你不会要把我拐去卖了吧？”
　　握着方向盘的虞泽哈哈一笑，“宝贝，我哪里舍得哦！”

　　跑车引擎声、车载音响唱着的强节奏音乐，夹杂着虞泽时不时的哼唱，竟诡异地唤起了季邈的精神。
　　整个头脑被刷洗一般的神清气爽，简直是季邈两个多月来第一次感受到！
　　充沛的精力让季邈不自觉弯了眼角，也跟着rap的歌词，哼上了几个处在末尾的音节。

　　车窗外越来越窄的陌生道路，令季邈完全猜不到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不过，被音乐和速度放松的神经，已经足够季邈愉悦。
　　目光捕捉到道旁的一片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季邈甚至觉得，哪怕虞泽带他去农田里除草，他都认了。

　　于是当跑车慢慢降速，最终在一处田野间停下时，季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语出成箴。

　　所以，当车子熄了火，他只是茫然地打开车门，接着茫然地踏到了黄土地上，眼神没有瞄点地往四周张望。
　　“咱们要来的，就是这里？”
　　季邈看着面前一大片野草地般的农田，满腹疑惑地抛出了这句。

　　锁车走来的虞泽，顺手把一顶宽沿遮阳帽扣在季邈头顶。
　　“对！这片地是我的。因为我也不知道种什么好，就全部让人种成了草坪。以前，每次有烦心事我都会来这，在上面躺一整天，晒晒太阳，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季邈的表情一言难尽起来。
　　原来真的让他猜中，虞泽竟将他带到了农田里。
　　不过，将好好的田地，种成绿化草坪，究竟是怎样神奇的脑回路才能想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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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季邈：就这？
　　虞泽：我想滚草坪，嗯，滚是动词。
　　【下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