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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相传啊,在一个无名贫瘠的土地上,泠然神君为他的结发夫妻曦蕊神君种下半亩花卉,盛开时堪称世间绝胜,美不胜收,宛如梦境之中的仙境。后来,尘世就把那里叫做半亩花甸。”

      “爷爷,这就是半亩花甸的由来吗?”团团围在一鹤发老人身边的其中一个幼童问。

      “是啊!”老爷爷拂过他长长的胡须,语气深长,目光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再次处身于那段战火不断却也众志成城的岁月。“半亩花甸就是如此才被世人广传。”

      老人目光深远望向天边。后半句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谁听的。可即便是有心人想问,却也错过了时机。老人坚定说完,恍惚之间,周身一轻,束缚着的灵魂终于脱离了枷锁似的躯壳。心情畅朗,似要奔往心之所向之处。面容安详缓缓闭上双眼,身体逐渐透明,化成绿色光点,最终消散无影。

      “爷爷,爷爷…………”

      一时间,孩童们焦急带有哭腔的声音纷纷响起。

      粗大的树干上,耳边枝叶沙沙作响,原本优哉游哉听老人讲故事,舒适的昏昏欲睡的绿衣,被稚童们哭泣的喧嚣吵醒。

      “他们哭什么?虽然说是老人家神形俱灭,可他不还是有灵识的吗?他也还陪在他们身边,只是换种方式。”绿衣睡眼朦胧,靠在紫阳肩上。“你说,他们不会都不知道吧?”

      “不懂就不要问。”紫阳撇了他一眼,简洁有力回复他。

      这话一听,绿衣清醒了。“好吧,我的错。我就不该问你别的问题的,我最应该疑惑的就是你的问题。”绿衣疯狂用语言,还夹杂着星星落落的口水对紫阳狂轰乱炸,“神君让我们不懂就问,而且不耻下问。我好不容易不耻下问了,你给我来这一句,你是不是想打架啊?”说着,就要抡起他那白嫩的拳头。

      紫阳忙不迭失躲开他四溅的口水,握住他装模作势的拳头。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绿衣成功地将紫阳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不仅如此,还创下紫阳生平第一次评价别人的壮举。

      很荣幸的,绿衣获得了他一字肯定的评价,“蠢。”

      “你说什么?紫阳,你给我站住。”绿衣暴躁如雷急冲冲去追说完就跑的紫阳,决心要讨要个说法。

      被缠的没办法的紫阳,无奈开口道:“不是还要找红颜吗?你消停会。”

      “红颜是我消停就能找到的吗?这一路上你让我安静多少次了,她出现了吗?没有。你别再想躲过去。快点老实交代,问什么说我蠢?”

      为了让他消停,紫阳站住脚步,侧身回望他,“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纯净的纯,不是蠢,愚蠢的蠢。”

      绿衣一脸的不相信,“不可能。我听到的就是蠢。”

      “你看。”紫阳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无奈摊手,“我解释了你又不信,你要我解释什么呢?”

      “你果然是在说我蠢。”绿衣气鼓鼓,“才解释一遍就烦了。你那股不能冤枉你的劲头呢?”

      紫阳:“……”

      啊,忘了这茬了。

      绿衣气闷了,气瘪瘪的刚安静下来,若有若无感应到细微的牵引。惊喜猛地抬头看向紫阳。见他颔首示意,确定了他没感应错。立刻抛去先前的气愤,爽朗一笑,催促紫阳,“那我们快走,快走。”

      紫阳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微眯的眼上下打量着绿衣,直到把他看得微微发毛才打住,然后跟着他寻找红颜。

      夏季的天气着实难以揣测。

      上一秒还落日余晖,金光璀璨,下一秒,翻滚的黑云铺天盖地向地面压来。霎时间,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山间小路两边的花草被豆大的雨珠砸的恹恹低头。在盛大的雨幕中,隐隐约约一间破漏不堪的茅草屋出现在无处避雨的两人眼中。

      “前面有避雨的地方。”男子激动喊道。侧身就要抓斜后方女子的手臂,动作间将用来紧急避雨的荷叶上蓄的雨水悉数倾倒在女子身上。

      夏季的气温虽不低,但冰凉的雨水顺着衣领滑过温热的肌肤,把云兮浇了个透心凉,不可控地打了个寒颤。只是这一刻,再冰凉的水淋到她身上,都浇灭不了心里的怒火。避开男子伸向她的手,态度冰冷跑向草屋。

      男子也不在意,玩味地笑了笑,追了上去。

      生了火,男子脱去湿透的外衣,只着微潮的里衣坐在火堆旁。余光不怀好意地撇眼云兮,“你不坐过来烤烤火吗?”

      坐在堪堪能避雨的门槛处的云兮,扫了他一眼,估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拒绝道:“不用。”然后转头继续盯向雨雾朦胧的山峰,雨下的更大了。

      男子不气馁循循善诱:“你衣服都湿了,过来暖下身子吧!不然生病了,谁还能像你一般悉心照顾你师父呢?”

      “不用。”云兮依旧态度冷淡地拒绝他。

      男子见她一点都不配合,不禁咬紧后槽牙,暗骂一句。但又看着她姣好的脸蛋和因衣服湿透而紧贴显现出的诱人身段,忍不住浮想联翩。心里邪火不断蹿涌,双眼通红紧盯着眼前的尤物,仿佛受到蛊惑似的不受控制,猛扑向云兮。

      他一动作,一直警醒着的云兮立即察觉,毫不犹豫迅速冲向雨中。

      可即使她跑得再快,环境幽暗,山路崎岖,瓢泼的大雨又增添几分危险,而且她一个没有半点灵力的废物又如何能快的过虽不学无术却也有基本灵力傍身避险的景家小少爷。

      不过须臾,云兮被追赶上,扑倒在地。覆压在身上的躯体让她作呕,本能拼命挣扎,奋力朝他身体脆弱的部位攻击。

      男子感受到压在身下的柔软,更加迫不及待。一边挡住云兮的攻击,一边急不可耐地撕扯她的衣服,还不忘拿出情场浪子的那套做派对待她,“你一个灵力都没有的女子,怎样都嫁不到好人家,不如跟了我,保管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从此生活就不用愁了。我保证会对你好,好不好?”

      对她,男子自认为态度已算得上温柔非常,可以说是之前从未有过,不切实际幻想着她一定会臣服于他。可不知这种自认尊贵、高高在上的模样以施舍的口吻做着令人恶心的事比那些直接伤害她的人,更令她厌恶。

      雨滴毫不怜惜砸向两人。云兮不断躲避男子对她不堪入眼的动作,同时也察觉到她如何击打都无法伤他分毫,证实了之前心里的猜想,他身上有灵器在护着他。一时间,反抗不过的云兮,又绝望又不甘,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强烈的屈辱感瞬间席卷全身。顿时,云兮发觉心口生热,眼睛刺痛,下意识闭上双眼。而就在她一时不察,男子碰到她衣领处时,愤怒如山似海淹没了她,不顾疼痛睁开眼睛,恶狠狠瞪向他。

      男子似是魔怔般,神情恍惚地与她四目相对,撞见满眼血红。眨眼间,双眼剧烈疼痛起来,好似要把眼睛从眼眶挖出那般苦不堪言。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得男子惨叫连连,狼狈蜷作一团,表情瞬间扭曲,额上青筋张牙舞爪蜿蜒爬行,面目狰狞,双手游离在眼睛周围,想要触碰却又因为强烈的疼痛而不敢贸然出手。

      云兮被男子一声声嘶吼唤起清明,如眼便是他的惨状,紧闭着的眼和眼里不断流出鲜艳的红色,耳边充斥着他变了腔调的惨叫。云兮注视着从他眼里流出的鲜血,被雨水冲刷,染红了他雪白的衣物。意识到自己得救了,云兮立刻环顾四周,可视野可见范围之内却不见一人。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是否有人在暗中帮助她,但眼下的情景无疑是对她有利的。

      云兮冷静地快速整理好衣服,翻他全身,找出灵器,再狠狠发泄冲他一通。趁人眼又瞎又疼,不能反抗,雨势又大的可以掩去一切痕迹。把他拖到陡峭的山路旁,眼神冰冷睥睨他,喃喃低语,“算你投胎投的好,不能亲自动手杀了你。从这滚下去,如果你还能活着,你命大,我也认了。”

      话毕,动作干脆狠戾把他踹下去。俯视着他坠落的身影,直至听不到山谷中回响的惨叫声。云兮才稍稍满意地笑着回到草屋,助旺快要熄灭的火苗,将屋里的衣物焚烧殆尽,临走前又将烧火位置的屋顶砸出个洞,看着雨水不断冲刷着火烧的灰烬。等到雨势减弱,又寻了出较偏远的断崖,将灵器仍向山下。做完这一切,云兮转身回家。

      回到家中,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全是令她深恶厌绝的虫子,遍地都是纵横在师父身体驱赶不走的虫子。

      云兮心中的恨意不断翻滚,无声掀起滔天巨浪。

      很多次,无一例外,她都把伤害自己的人悄无声息地消灭了。只是这一次,甚至以后都不能够了。想到这里,愤恨到微颤的手,掏出怀里红色玲珑的花朵,然后恶狠狠掷向身侧的门扉。头也不回小心避开虫子,开始逐一搜查。

      红花在即将贴到门扉时,忽然消失,转眼又回到云兮怀里。云兮对它的重现不闻不问,漠然置之。

      “嘿,你看到没,居然真的在她那。”绿衣激动得用手肘戳戳身侧紫阳的手臂。

      “眼不瞎,看到了。”紫阳忙不迭地避开他不安分的手。

      看到他对他唯恐避而不及的绿衣像冤魂一样飘到紫阳面前,阴恻恻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那可太多了。”

      “多你也憋着。”绿衣又气鼓鼓地飘了回去。

      半晌,又感觉不对,问他,“你有没有感觉红颜的力量好弱?”

      “嗯。”

      “她怎么了?”

      “不清楚。”

      “红颜就算把曦蕊神君留下的神灵之力都给她了,也不该的呀?”疑惑着疑惑着,脑洞大开联想到了另一个方面,顿时恍然大悟,身心舒畅,“怪不得不容易找到她,她这么虚弱,要不是阴差阳错离得近,我们也感受不到她呀!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紫阳:“…………”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我们去问问红颜吧?”绿衣眼睛亮晶晶侧头看向紫阳,提议道。

      “不去。”紫阳毫不留情拒绝。“你去了,也问不到。”

      “为什么不能?”

      紫阳隐晦的翻了个白眼,“你几乎都感受不到她了,她哪里还有气力告诉你怎么了。”

      “哦哦,也对哦!”

      绿衣安静了会儿,动用他时而好用时而不好用的脑子想了想,问,“那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跟着她们?”

      紫阳扶额,生无可恋道:“嗯。”

      “哦哦。”附和完之后又不解了,挠挠头问,“为什么呢?”

      “……神君交代的。”

      “啊?有吗?”

      “…………有。”

      “那我们跟着她们干什么呢?”

      “………………看着,别让她死了。”

      “哦。那你快去帮帮她!”

      “什么?”

      “她要去捉那死虫子,你快去帮帮她。”

      紫阳见云兮正全神贯注盯紧她面前的半白半透明的龙虫,身体前倾,就要徒手去抓的姿态,急忙用灵气护住她全身。

      差点被身旁的呆瓜气个半死。

      云兮谨慎小心地靠近蜷在褐色石头上的虫子,避开它的头,迅猛出手钳住它的身子,指尖用力碾压将它的头与身体分离。白虫一死,满院爬走横行的黑灰色的虫子也瞬间随之消失。

      见状,云兮欣喜地向门外跑去。

      “她要去哪?”绿衣咋咋呼呼问。

      “不知道,你闭嘴。我们跟着。”

      雨势越来越弱,漫天乌云散开,露出片片碧蓝天空,隐隐有阳光穿云而出。

      “师伯,我见到了白虫,还杀死了它。”云兮一把推开栅栏,奔向在庭院里搭建的草棚下在研磨草药的师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说,“师父他有好一点吗?”

      桃竹闻言起身,急急忙忙推开一间房的门,进去查看。云兮站在门外焦急等待着,屋里处处都是悬挂的黑布,遮挡住她迫切的目光。

      “怎么样了?”门一打开,云兮焦心问道。

      桃竹面色沉重摇了摇头,回手把门关上。“应该不是同一批。没有用。”将一根桃枝插放于云兮腰间,负手而立,怜悯地看她一眼。转移视线,仰头望向远处的碧海蓝天,语气沉重道:“进去看看你师父吧!好好告个别,师兄他撑不住了。”

      云兮不可置信,目光之中尽是期盼,可桃竹久久没有像她幻想的那般告诉她,他刚刚说的话是在逗她玩,像以往他们一起游戏,告知她一切都是假的。云兮仿佛接受了现实,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这扇在她眼中生死相隔的门,止不住地微颤。

      过了很久,久到云兮觉得自己已经经历了一遍生死。才用被血浸染的指尖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然后关上。

      云兮走到床边,痛惜的目光游离在眼前除了头颅都变成泥塑,被细小的黑灰色的虫不断穿窜的千疮百孔的身体上。嘴里阵阵发苦,心里不断衍生出恨意。

      桃溪看到自己怜爱的徒弟魔怔的样子,很是心疼。陪着她的时候都不能消除她的魔意,要是去了,没人陪着她身边,她又会如何?他想都不敢想。轻轻唤了她一声,可破碎的身体发出的声音甚是虚弱,不如人意。不过好在让云兮转移了注意力。

      “师父。”跪靠床边,看着慈祥依旧的师父,止不住的鼻尖发酸。

      “云兮乖,不要哭。”感知不到手臂的桃溪无法像以往那般拍拍她的后背,只能柔声哄她。

      “嗯。我不哭。”哽咽着逼自己平心静气,眼睛却通红,眼球泛着血丝被泪水浸湿。

      “怎么浑身都湿透了?过来的时候没有带伞?”

      “一时情急,忘了。”

      “再怎么急也不能不顾及自己身体啊!”喘了口气,又自责起来,“要不是为师,你也不会淋雨。”

      “不是的。是我粗心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忘的。”云兮连忙保证道。

      桃溪慈爱地看着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的乖巧的云兮,既骄傲又担心。

      “云兮,你知道为师为什么给你起名云兮吗?”像是想起某些陈年往事,桃溪不禁回忆。

      “弟子不知。”

      “我记得遇到你的时候啊,你那么小小个,却一身韧劲,眼神澄明,那时我就在想,愿你如天上的云那般自由潇洒,却也不忘应有的沉稳。愿你乘风破浪、过尽千帆,仍不忘初心、心怀善念。云兮,你说师父当初的意愿,会……会实现吗?”

      “会,会实现的。我会的,我会如师父您所期望的那样的。”

      “为师信你。不过,为师………”说着,突然有些昏厥,桃溪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憋着一口气对她叮嘱道:“愿我徒云兮,行天下正义之事。若有不平,亦可从心而行。万事皆难,云兮开心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云兮,你……要……记得。”

      再也无法强撑着的眼皮重重地盖住了眼睛,身形消失幻化成黄色的光点飘向窗外。同时,屋内令人厌恶的黑虫也随之消失。

      “我记得,我一定记得。师父。”云兮跪坐在地上,哭着承诺着。

      “哎!万物聚散终有时,有情无情全是愁。”桃竹抱着一坛酒,对着窗棂外的山间挥洒。“师兄,你先去,不过,还是要等一等,等我去找你啊。”

      “所以说呢?到底为什么哭?我还以为她是不一样的呢!”绿衣看来看去还是不明白。

      “虽说归于天地,本质还在,但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能陪在身侧,看不到听不到,也是真正的消亡。”紫阳好奇了,“当初神君们神灵皆散的时候,你没哭吗?”

      “为什么要哭?我又没有眼泪。”

      紫阳被自己傻到了,调整语气,重新问,“你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我不难过,反正我是要去陪着泠然神君和曦蕊神君的。只不过,我还有他们要我去做的事要去做。时间是长了些,不过,没大碍。”绿衣洒脱地说。

      紫阳对他的脑袋产生了好奇。这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大事如此通透,小事却麻烦不断。

      很快,太阳即将坠入西海,远远望去,海天相连,波光滟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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