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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一曝十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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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学申请已经递上去了,周筱兰亲自去学校带他办了复学手续,拖了点关系,教务处让他下午就上课,温澄素行优良成绩又好,老师们也就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温澄笑着说那就麻烦老师您了啊,精神奕奕的样子。
周筱兰心想,这孩子也太逞强了。
下午他照常上课,课间周茵茵和胡小雅凑过来和他说话,有点小心翼翼的,好像他是个拿胶水勉强黏起来的摇摇欲坠的碎花瓶。
温澄甚至不敢看她们的眼睛,那里面的同情像尖刺,不断不断提醒他,你被人抛弃了。
她们其实并不了解事实,他和温彦钧真正的关系没人知道,但温澄仍然没法坦然接受那种怜悯的目光,那让他觉得不堪。
下午课一结束他就收拾了书包,刚起身就被勾住了肩带,胡小雅嘴里叼着鱿鱼丝,眼巴巴看着他:“你去哪?”
温澄别开眼睛:“我有事...帮我请个假行吗?”
女生看了他一会,欲言又止,最后从口袋里摸了个牛奶棒棒糖递给他:“那,你晚上早点回家。”
她把家说得很柔很暖,温澄伸手揉揉她的头顶。
“嗯。”
温澄回了家。
那其实已经不再是他的家,只是那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一时找不到别的称呼,他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楼道里总有几层没有电灯,墙壁上布满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灰渍。温澄在防盗门前停下了,这次那门没有为他留一道缝,他抬手敲了敲,隔了一会,又敲了敲。
当然没有回音,头顶上楼道灯亮了又灭,周围昏昏沉沉。
铁门边的石灰墙上刻了个歪歪扭扭的老虎头,呲牙咧嘴的歪着嘴,额头上写了个不成比例的王字。一伸手还能摸到那凹凸的痕迹,那是他更小的时候刻上去的。
好像是和温彦钧吵架过后刻的,而具体是吵些什么,他也不记得了。
那天他故意没回家,放了学就坐在楼下公园的秋千上生闷气,往常温彦钧总是很快能找到他在哪,那天却没有。他躲在灌木后面看着男人走出楼道,走出院子,皱着眉头,很焦虑似的,他在他身后张了张嘴,却终究没出声。
后来下了雨,他就躲进楼道里,门开着一条缝,黑暗里隙出一道暖色光线来。
那时候他还有那么别扭的奇怪的自尊心,不肯进门,就在门口抱着膝盖坐着,坐着坐着几乎快睡着了,半夜里楼道才终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那人影却站在台阶那不动了,只有水滴嘀嘀嗒嗒从他身上滴下来,他听见他问:“温澄?”
他还没回答温彦钧就扑了过来,把他包进湿淋淋的风衣里,那人全身都湿透了,体温却非常热。
那之后温彦钧以老虎的样子躺了好几天,饭也不吃,只是一直睡,清醒过来的时候也喝一点清水。
他一直那么强势凶猛,温澄不知道他也会生病和受伤。
他要是知道,就不会那么做了。
温澄靠着那扇防盗门坐下了,抱着膝盖,抬头望着天花板上深深浅浅的灰色。
其实那天,他刻完那个老虎头就没再生他的气了。后来那么长的日子里,那么多次的,他生温彦钧的气的时候,就时不时地来摸摸这个老虎头。那个王字都被他抚摩得模糊了。
他把头埋进膝盖里,声音有点发闷。
“你回来吧,回来的话我就原谅你。”
“回来吧,温彦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