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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遗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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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茵茵找到温澄的时候他正站在她家楼下等她,裹着条厚重的灰围巾,脸色青白眼角通红,缩着肩膀的样子,像只憔悴的受伤的兔子。
女生放下手里电话去拉他的手,温澄埋着头任她牵着,谁也没说话,周茵茵几次要开口,侧头偷看了他几眼又作罢。温澄始终埋着脑袋,迈进电梯时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周筱兰在门口等着他们,见了他就让出门口,笑容亲切,从鞋架上取了双软拖鞋,问他:“吃早餐没?”胡小雅噔噔噔跑过来,在她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进来进来。”
温澄有点难堪似的垂着脑袋,低低说:“打扰了。”
他无处可去,先是打了电话给胡小雅,那边没人没接。他去她家找她,屋里也空着。他以前就住她楼上,温澄犹豫了一会,顺着楼道走上去。门上挂着个倒褔,石灰墙洁白干净,看不出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温澄把手放在冰冷的铁门上,他想进去看看,一眼也行。可他也明白那早已经不是他的家了,回不去的了。
可他现在,又还能到哪去呢。
踌躇半晌他只好打给周茵茵,女生在那边沉默了一会,说:“今晚你来我家吧。”
温澄一怔:“那不好...你有办法联系到夏微吗,胡小雅也行...”
“你来我家吧,胡小雅也在,”女生干脆地说:“我就和我姐住,空房间又多,你不介意就行。”
于是他就住进了周茵茵家,连一件自己的衣服都没有,周筱兰说晚饭过后去买些,日用品什么的也要添置。胡小雅问起他休学的事怎么办,温澄才惊觉自己根本没在想着这事,他一直想着温彦钧。
他咽了口米饭,说:“只能明天去学校问问看,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胡小雅含了口鱼肉,模糊不清地安慰他:“肯定没事,休学办上去还要好几天,明天去撤了就行。”
温澄“嗯”了一声,筷却子停了,只捧着碗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怎么啦?”周茵茵问他。
“我...”他抬头,难堪又无措地拿拇指磨着碗沿:“我没学费...”
两个女孩都是一愣,周茵茵转过头去,拿脚尖碰了碰她表姐。
周筱兰给温澄夹了一筷子菜,她长相秀美,笑起来尤其显得温柔:“学费的事不用担心,你只要担心成绩就行。”
温澄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急忙说:“那怎么行...”
周筱兰只是笑,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温澄却在惶急里连脸都涨得通红,碗也重重往桌上一磕:“那不行,绝对不行!已经够麻烦您的了...”
“有什么麻烦的,”周筱兰看着他,眼神温和,“我常听茵茵说起你,早想见见你了。你就放心在这住下吧,我一直想要个弟弟,今后你就把我当个年纪大了点的姐姐也行。”
周茵茵嘴角边粘了个饭粒,望着她姐的眼神有点无语,周筱兰给她也夹了一筷子菜,她不是从周茵茵那听说的,告诉她的人是温彦钧。
温彦钧这人,冷漠傲慢,雷打不动的自我中心,可每次有什么事都是围着他家小孩转,要去接他放学,要回去等他回家...他们之间最长的一次交谈是他问她小孩到了叛逆期该怎么办,那表情像个严肃认真又忧心的家长,只有他的小孩能让他这么挂心。
胡小雅和周茵茵也在一边帮腔,哎呀你就在这里放心住下等你爸来接你,其他的事你少操点心。她们越这么说温澄越急,这些善意他感激但觉得惶恐,他拿什么还,他什么都没有他还不起。
周筱兰看他都快出汗了,想着这孩子自尊心太强,就笑着安慰他说:“不然就当是我借你爸一个人情,要是有机会我还想找他合作呢,他可不太好约,你今后有机会就帮我怂恿撺掇下,这样行吗?”
温澄沉默半晌,说:“那,就当我是借您的好吗?我会打工,毕业了就找个好工作,钱我一定还您。”
周筱兰一愣,周茵茵在一旁已经不耐烦皱眉,筷子一放说:“还什么还啊,钱本来就是你爸的,你别跟我们这么闹别扭行不行!”
温澄哑然看着她,又望望胡小雅,最后扭头望着周筱兰。
“我爸的?”
周筱兰头疼似的皱眉,周茵茵说完椅子一翘去卫生间了,胡小雅眼巴巴看着他们,筷子一头抿在嘴里。
“到底怎么回事,麻烦您,”温澄困难的咽了咽喉咙:“麻烦您告诉我。”
周筱兰见他神色认真,只好说:“他是来找过我,大约是说他有事缠身,没法照顾你,问我能不能把你接来我这住,也确实给我了一笔钱...虽然我和他说了不用,”她叹了口气,“他让我别告诉你,我就知道这种事怎么瞒得住,我看你们俩是太缺乏沟通...”
温澄看着她,后面的话却全没听进去,他结结巴巴问:“他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来找的您?”
“昨天晚上吧,他大半夜的来敲门,说他早上走,让茵茵去找你,可你不在家,我就让茵茵给你打了电话...”
昨天晚上。
温澄吸了口气,耳朵里灌进大片盲音。
他想起温彦钧问他,跟我走吗。他想起温彦钧出门前的神态,他说也好。
她们都以为温彦钧会回来接他,温澄一开始也这么想,可他现在却觉得,他不会了。
他还以为是他坚持固执所以男人生他的气了,他还以为他是临时有什么事所以暂时把他留下,他甚至想过温彦钧是会有什么苦衷的。
可是都不是,他只是被温彦钧遗弃了。
他听见周筱兰有点惊慌地问他怎么了,他看见对面胡小雅慌忙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太可恶,这男人太可恶了。温澄拿拳头堵住嘴,没办法止住哽咽和抽泣。
八年前他突然出现,把他从雪地里捞出来抱进怀里,禁锢他恐吓他却固执地守着他长大,在他最仇恨他的时候也没说过要放手,现在他拍拍屁股,把他们一起生活了八年的痕迹扫除干净,然后干净利落地,把他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