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杂货店回七零》老胡十八

5、005

　　林卫红被蜜蜂蛰了，这事按理来说不算啥大事，农村人从小到大哪有没被蛰过的？可问题就出在他捅的蜂窝上，比灯笼还大一坨，一路抬着“招摇过市”，让七里胡蜂盯上了。

　　“脸都肿了，听说还是七里蜂呢！”
　　七里蜂学名七里胡蜂，是石兰省最常见的毒蜂，比马蜂还毒，传说报复心和攻击性强，能把天敌和入侵者追到七里之外。

　　胡峰本来是不采花粉也不产蜜的，他捅的蜂窝跟七里胡蜂没关系。可这玩意儿不止毒性强，还生性霸道，平时不筑巢，都是抢别的蜂种的巢，最爱干鸠占鹊巢的事儿。林卫红一路提着蜂巢回来，估计是让它们惦记上了，不然回家都好好的，咋天黑才被蛰？

　　马兰花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上辈子没有这么一出，估计还是跟自己重生有关。

　　事情还得从昨天说起。
　　昨儿马二芬又拎着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含沙射影，骂她也就算了，还骂小年糕，马兰花憋了一辈子的气，哪还忍得了？接过话头就跟她吵起来，除了以牙还牙诅咒反弹，自然还得宣泄这么多年的委屈。

　　林家老老小小这么多口人，全指着林卫国的津贴过日子，林卫国抚养老婆孩子赡养亲爹那是天经地义，可法律没规定他连继母和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要抚养，再加马二芬以前干的事儿，道义上也不用赡养……说来说去，这一大家子都是吸血虫，逮着林卫国吸呢！

　　马兰花说出这些话时，就连马二芬也羞愧得说不出话来，林老头铁青着脸不说话，林卫红一个劲跟兰花道歉，说他们以后再也不花大哥的津贴了。

　　因为愧疚，今儿他才特意上山找了蜂窝，想给小年糕弄点甜嘴的。

　　马兰花虽然对林家有怨气，但对事不对人，两个小叔子为人正派，把年糕送人也是马二芬偷偷背着他们干的……算了，还是回去看看吧。

　　于是，小年糕就被妈妈留在太奶奶家玩儿了，说好待会儿会来接她回家睡觉觉，“妈妈你要快来接我哟！”

　　马兰花回到家的时候，院里早乱成一锅粥了，马二芬哭哭啼啼，林老头去叫赤脚大夫还没回来，林卫民等不及，背着卫红就要出门。

　　卫红的脸又红又肿，仿佛上了色的发面馒头，眼睛被挤成两条缝，怎么也睁不开，口水顺着嘴角滴答流……难怪村里人吓成那样，确实挺严重的。

　　“不是都搽过一泡童子尿了嘛，咋还越发严重了？”马二芬一面哭，一面喋喋不休。

　　马兰花嘴角抽搐，童子尿？亏她想得出来！难怪她总觉着卫红脸上有股尿骚气。

　　马兰花都懒得给她眼神，赶紧回屋穿了件衣服，又去队长家借来个手电筒，紧跟在卫民身后，给他照路。来到村口遇到林老头，他在赤脚大夫家等了半晌，大夫上另一个距五里屯七八里地的生产队看病去了，估计半夜才能回来。

　　父子俩二话不说，几分钟一轮换，背着卫红上卫生所去，一路艰辛自不必说，等到卫生所的时候医生早下班了，又一路打听着找到大夫家去，结果大夫看他肿成那样，一个劲说治不了，赶紧送县医院去。

　　这下，马二芬彻底吓傻了。
　　她以为，不就是蜜蜂蛰一口嘛，搽泡童子尿就好了，要还不好，找赤脚大夫包点草药，大不了上卫生所挂盐水……这，进县医院抢救，不就是要她的命嘛！

　　老婆子嚎啕大哭，指天骂地，“都怪那死丫头，要不是她嘴馋，咱们卫红又怎么会遭这种罪，我卫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娘让她偿命！”

　　林卫民吼道：“胡说啥，卫红会好好的，再说跟年糕也没关系。”

　　“就是，你自个儿儿子有多馋你不知道？掏个鼻屎都往嘴里塞的人，又不是年糕让他去捅蜂窝。”林老头也气不过她这么胡乱攀咬，小年糕虽然是个黄毛丫头，可终究是老大的闺女，是他老林家的亲骨肉。

　　想到村里人说的“后娘终究是后娘”，老头忍不住叹口气，这要是卫国他妈还在，怎么会说这种话？想起这么多年的鸡犬不宁，全村笑话，林老头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找到一辆去县医院的手扶式拖拉机，马兰花就不跟着去了，相信有他们血亲在，肯定能把卫红照顾妥当。最重要的是，她心里记挂着跟闺女的约定，不能言而无信。

　　＊＊＊
　　小年糕在太奶奶家吃完饭，目送着妈妈离开，老人家怕她待不住，从柜子里拿出几颗水果糖哄她。小嘴叭叭叭吃着，可眼睛却依然不时的向村口张望，“我妈妈回来了吗？”

　　一开始，大家都哄她说“快了，喏，就在那儿了”，谁知小丫头居然当真，跌跌撞撞跑村口去，望啊望，左一声“妈妈”，右一声“妈妈”的喊，还怎么哄也不愿回家。
　　这下，大人们吓麻爪了，谁能想到这孩子把她们的话当真了。

　　六奶奶拄着拐杖狠狠地骂几个孙媳妇：“就你们那嘴巴，话是能乱说的？看把孩子哄得……”赶紧将小年糕抱怀里安慰。

　　小年糕没想到太奶奶居然抱她，吓得一动不敢动。九十多的老人家了，走路都得要人扶的，平时老人家在村口晒太阳，孩子们也不敢到她跟前闹腾，生怕绊倒她。

　　“傻，太奶奶腿脚不好，但力气还在呢。”想她年轻时候也是顶顶能干，雷厉风行的妇女，干活比男人还厉害，现在老了倒成了“老封君”，小辈都不敢亲她。

　　可老人家最喜欢的不就是孩子吗？
　　更何况还是长得像她老闺女的年糕，自从看见这孩子第一眼，就总觉着是老闺女转世投胎来的。村里人都知道她一生有六女一子，却少有人知道，其实她还有一个老闺女的。

　　小七命苦，刚怀上身的时候她爹就死了，她一个女人家吃不饱穿不暖，身体极度虚弱，这样的肚子里出生的孩子，只有三斤多，还没猫儿大，大眼睛，高鼻梁，小嘴粉嘟嘟的，额头饱满……可惜，没半岁就病死了。

　　自此，小七就成为六奶奶的一块心病。

　　直到四年前的正月初一，听说卫国媳妇儿生下个闺女，自打娘胎出来就粉雕玉琢，洗三的时候她去看过，哎哟那眼睛，那鼻子和小嘴巴……跟小七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对因果轮回这一套是深信不疑的。

　　她从不掩饰对小年糕的喜爱，可惜马二芬拎不清，马兰花也是个面人，后婆婆让往东绝不敢往西，老太太的好意被拒之门外几次后，也不再贴她们冷屁股了。

　　本以为她跟“小七”的缘分将尽于此，谁知最近兰花哪根筋不对，忽然开窍了，她这才再次伸出橄榄枝。

　　马兰花不知道她的好感从何而来，六奶奶家人却是知道的，媳妇几个对视一眼，笑着躲开了。

　　太奶奶的炕很宽，铺着全套的青花铺盖，既软和，又暖洋洋的，吃饱喝足的小年糕很快昏昏欲睡，“太奶奶，我妈妈回来了吗？”

　　“乖乖睡觉，你妈回来我就叫你。”老太太干枯的手在小胸脯上轻轻拍着，“苦命小囡哦，等你爸回来就好咯……”没爹的孩子是根草，小七不就这么没的？

　　“不行，过几天我得让人给三妮儿六妮儿去封信，卫国我听说是在福建当兵？三妮儿以前在福建工作过，六妮儿的女婿不就是在福建当政委，让他提拔提拔，给卫国调回红星来。”老太太也不懂大道理，只是单纯的想帮忙。
　　帮小年糕的忙。

　　正说着，马兰花着急忙慌进来，“六奶奶，小年糕没给您添麻烦吧？”额头上都是热汗。

　　“不麻烦不麻烦，乖着呢，你小叔子咋样？”

　　兰花愁眉，摇摇头，把事情大致说了，老太太吓得双手合十，念了两声“菩萨保佑”。

　　小年糕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妈妈的声音睫毛颤动，兰花赶紧压低声音，把她抱起来，裹上一块小毯子，“谢谢六奶奶，我就先带她家去了啊。”

　　年糕在妈妈怀里蠕动，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双手紧紧搂住妈妈脖子，终于安心的睡着了。寂静的夏夜，月朗星稀，蛐蛐儿乐此不疲的叫着，母女俩相拥而眠。

　　可惜，第二天却不是个美好的清晨。
　　马兰花本不打算上工，想趁着公婆不在家，好好陪闺女睡个懒觉来着，谁知太阳还没出来，村口就传来杀猪般的嚎叫。

　　马二芬一路哭着进村，社员们总会关心一下，问一句“怎么了”，于是，还没到家，兰花就知道她哭天抢地的原因——林卫红瘫痪了。

　　“轰——”一声马兰花脚下踉跄，险些没站稳。
　　被蜜蜂蛰一口居然就瘫……瘫痪了？上辈子的卫红头脑灵活，能言善辩，初中毕业就开始干投机倒把的事儿，甚至跟着别人跑东北，倒卖南北货物，是远近闻名的小倒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