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鸟恋旧林》此间少年入吾怀

2、处境

　　秦跃辞别父亲秦冉后，揣着满肚子的疑问回了自己的云轩阁，在小厮的服侍下就寝了，但是他睡得并不安稳，恍恍惚惚间好像梦见了什么，可睡意来袭，无暇细究梦境的内容，便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秦跃是姑苏城现任安王秦冉的长子，年八岁，其母是安王唯一的姨娘或者说侧妃柏氏。柏氏原先是伺候秦冉的一等婢女，等秦冉到了知事的年纪就将柏氏收房了，当时柏氏是秦冉后院的第一人，因着她寻常还算懂事守规矩，先王妃未对其严加看管，所以就有了秦跃。
　　不得不说，柏氏还是有些手段的，她将自己怀孕的事瞒的死死地，只有她和刚被立为世子的秦冉知晓，等先王妃听到消息时，柏氏已经生产在即，顾不得问责，匆忙寻了稳婆准备接生。万幸，柏氏争气，一举得男，让气愤不已的先王爷先王妃商议过后，决定网开一面，留了柏氏一命，全当为孩子积德，却也放了话，柏氏做世子侍妾都是抬举了她，其余的就不要再想了，世子妃进府前就还是做通房吧。喜得长孙的夫妇二人怕孩子跟着柏氏被养歪，不顾秦冉和柏氏的哭求，毅然决定亲自抚养孩子，并取名为跃，乳名桉桉。
　　此后，先王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秦冉说定了姑苏名儒方华的嫡长孙女方媛，未免方家有说辞，下聘时先王妃亲自去了方家，交代了事情始末，并向方家保证：等方媛一过门就由她掌家，若是日后方媛觉得柏氏母子碍眼，可以将他们打发到庄子上去住，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是方媛说了算。还说为了断了柏氏的心思，已经命人暗中给她喂了秘药，在方媛生下嫡子前，不会再往秦冉的房里塞人，至于以后要不要纳新人也全听方媛的，自己不会过问分毫。原本颇不情愿的方家人见王妃如此态度，不好再说什么，双方趁热打铁，商议好了所有的细节，只待大婚那一日。
　　不知王妃是不是有意为之，竟将日子定在了秦跃周岁这一天，柏氏听闻后唯有一声苦笑表达自己的无奈。好在王爷二人还是提前为桉桉办了周岁宴，只一家人坐一起吃了顿饭，其中自是没有柏氏。
　　世子大婚过后，柏氏依礼拜见世子妃，方氏出自世家大族，不会为难一个通房，白白失了身份，当场就提议念在柏氏服侍世子多年，有生有王府长孙的份上，且恰逢世子新婚，不如就将柏氏抬了侍妾。世子很欣慰与妻子的识大体，王妃当初没有抬举柏氏为的就是给世子妃立威施恩，“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王爷向来不管后院事，于是柏氏就这么成了侍妾。
　　世子妃见了粉雕玉琢的白面团子桉桉后，爱不释手，又觉得他乖巧懂事，恨不能他是自己的孩子，秦冉见此，玩笑道：“阿媛既这么喜欢桉桉，不妨让人常常带他去你院子里玩，我素日里公务忙，有他陪你，你也不会太过无聊。”不等方氏回话，王妃先出声了：“你媳妇平日里管家就够忙的了，就让桉桉多陪陪我这老太婆吧。”而后话题就拐到其他事情上了。
　　三日后，秦冉陪着妻子回门，男人去了书房交谈，方氏随母亲去了祖母的院子说些体己话。方媛说王府上下对自己都很好，就连柏氏当下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安分，就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桉桉：疏了怕落个苛待庶子的名声，近了怕世子和那柏氏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端坐上位的方家老太太轻骂了一句：“傻孩子，往日教你的那些东西都白教了吗？”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教育自己不成器的孙女：“那孩子是王府如今唯一的血脉，王爷他们当然重视，等你为世子生下嫡子，自然是你们母子重要。我猜王妃没有让他和柏氏过多接触，这种情况下，你亲近那孩子也无妨，孩子的心是最干净的，谁对他好他都知道，日后他定是向着你的，也会向着你的孩子。等到了启蒙的年纪，再将他送到我们方家的族学，有你父兄和兄长看着，不怕他会长歪。日后他出息了，也是你们母子的助力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语点醒梦中人，方媛恍然大悟，显然是开窍了。
　　从方府出来，秦冉感觉自己的妻子不一样了，他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在回到王府变得更加的明显了，他不讨厌妻子的变化，相反他很喜欢这种变化。
　　秦冉发现自己在与妻子的朝夕相处中渐渐地爱上了她：方媛不愧是出身名门，不止精通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就连国家大事也能同自己探讨一二，甚至有时候阿媛的见解比自己深刻！她可以陪自己泛舟湖上，嬉笑怒骂；也可为自己分忧解难，却从不逾距，很有分寸。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很庆幸母妃为自己找了个好妻子，秦冉的爱意在得知方媛怀有身孕的时候到达了顶峰，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人生圆满了。至于柏氏早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要不是方媛提醒他，他都要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了。
　　次年中秋，世子妃方媛诞下嫡子，王爷取名为瑜，乳名泞泞。此时秦跃已经快两岁了，他十分喜欢这个刚刚出生的弟弟，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乳母带着自己去看弟弟，王爷王妃对此喜闻乐见，不多加阻拦。方媛顺势提议：“他们兄弟两个这么黏糊，我都不忍将他们分开了，恳请母亲忍痛割爱，就将桉桉交给儿媳抚养照料吧。”王妃观她此言确为真情实意，欣然应允。
　　自打秦跃搬进了方媛的梧桐苑，这里就成了王府里最热闹的地方了，尤其是这两个孩子年纪渐长，会走会跑后更是热闹非凡，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秦跃还好一些，因为年长两岁，加之性子安静，倒也没有太出格；但是秦瑜却截然相反，是个混不吝的：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捉弄丫鬟......最让王爷和世子可气的是，每次他们要教训秦瑜的时候，秦跃都会站出来护着他，说自己身为兄长，没能看好弟弟，愿代弟弟受过或者是一同受罚。气急的二人顾不上细究，就遂了秦跃。
　　后来还是世子妃方媛说是不是该让他们读书进学了？王爷被气疼的头才好了点，第二天带重礼拜访了儿媳的祖父，表明了自己想为长子请一位坐席先生，让方老太爷帮着参谋参谋。方老太爷好奇反问：“为何是为桉桉请先生？泞泞呢？”王爷解释说：“趁着自己还有些精力，打算将泞泞带在身边，亲自教授。”方老太爷推荐了自己的幼子方岚，方岚的人品和学识王爷是信得过的，定好了时间后，王爷在方府用过了晚饭才走。
　　翌日，兄弟两个得知此事后，多少有些不情愿，可又拗不过祖父，勉强答应了。几年过去，王爷王妃相继病逝，王府权力平稳交接，林冉成了新一任的安王，方媛自然成了王妃，柏氏依旧是侍妾，秦瑜也被立为世子，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兄弟感情，他们的关系好像变的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