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恋爱的起始终结点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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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年级的表彰大会结束后已是黄昏，樱要优先赶回花店卸货，只字未提恋爱观察一事，我简单问起，她也只是支吾了一句：“我觉得，你喜欢的是武石中学的三井寿。”
她说完不顾我的震惊，简单和我说了句“回家再讨论”，之后便飞奔而去。来不及细细思考樱伤人的话语，我冲向学校的电话亭，优先拨号打给三井。
电话响了很久，就是没人接。我咬着牙打第二遍，还是无人响应。整个大会都在琢磨三井的事，我见电话沟通无效，干脆将手中的奖状卷起随意插进书包，快步跑回班级寻找他。
落日下的走廊空无人烟，迎接假期的学生早就四散而去，只留下橙黄色的余光将地面铺满，化为粼粼波光。来不及欣赏景色，我欲打开平时出入的后门，后门已锁，我又跑到前门。推门而入，课桌椅上顿时飞上一层金边，晃得让人睁不开眼。
班级空无一人，看来三井从那时就已经离开。
我心情失落地看向他的座位。三井的课桌摆放在白墙边，被夕阳的光芒披上镀金的色彩。我忍不住靠近，将书包丢在地，竟是格外平静地拉开椅子坐下，侧头看向旁边我的座位：这就是他平日的视野吗？
从这个角度正好望见窗外的天空一片通红，将远处的楼房轮廓清楚地勾画出来。我有些疲倦地俯身向桌面，最后干脆将脸贴了上去。
不知怎的，三井和樱方才的话又交叠般地重现脑海，遂后带来的则是更多碎片化的回忆余音，让我的心脏不由紧张起来———
“寿君真厉害呀，我们在旁边看你的现场，千山都感动得哭了。”
“是啊，这场比赛要不是有三井在，我们就该灰溜溜地毕业了。”
“说什么呢？如果没有出色的配角，我一个人不可能赢得整场的胜利吧？不过这次武石中学得到了冠军，我这个MVP也终于可以安心退役了。”
爬满青藤的木架走廊下走过了一群国中三年级的学生。他们身穿乳白色的短袖制服和黑色的下装，正是一副毕业生的打扮。被男男女女围绕在其中的少年，腰背挺立，露出像太阳般明媚的笑容。
“他还真是受欢迎，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樱的笑声传入耳中，“自从他获得了MVP之后，他的身边总聚集了一大群人，还真像个明星一样。”
“话说关于高中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还会进入篮球部吗？”这是那边人群的说话声。
“我当然会继续打篮球了，还要带领球队称霸全国！”
“老实说，我想之后的整个高中篮坛都会被你撼动吧？真不知道高中的赛场会怎么样，应该会很有趣。”
“这是当然吧？”
“那么为了庆祝这次的胜利，我们晚上一起去唱歌庆祝吧！前队长和后队长，你们怎么想？”
“…好啊。”
“千山和惠子也要去！”
“哈哈，好，大家一起。”
“话说下个月的夏日祭也要不要一起约着去？”
…………
……
“真想去卡拉OK啊…”
“你说什么，卡拉OK？”又是樱的声音，“好啊，下次我们一起去。”
这个就是已经落幕的初中的回忆，那时的三井只是一个遥远的符号，让人远观也是一种舒适。我只是崇拜他，仅仅是看着他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在毕业的那刻，我也只是对着那耀眼的群体笑一笑，然后不留遗憾地走开。那家伙是太阳，很多人喜欢仰望，却不想将滚烫的他拥入怀抱。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着，直到我们在医院相遇。那时的我，渐渐地发觉到不幸其实是一种奇迹。因为父母的事情，我在国中考试落榜，让许久的努力顿失意义。从那时起我将湘北视作最大的痛苦，可是当那家伙说他也在湘北的时候，我很惊讶，更多的则是欣喜——没有想到武石中学的明星，那个我以为初中之后再也见不到的人，竟然能够在湘北重新碰见。而且是在我的过失导致的结果中，我们重新遇到了。
这样想着我转换成另一种心情，继续生活了很久，很久很久，渡过了医院时期，渡过了大阪时期，直到现在重回湘北，我仍保留着这种心情。
不幸其实是一种奇迹。让我保留至今的不仅仅是这种将悲伤拧成笑容的乐观，还是——“我喜欢三井寿”这样被我确定了无数次的心意。
当我开始发觉我投视的不是他的光环本身，而是他本人，当我开始发觉，已经没办法将他和夺目的群体同视一体，当我开始发觉，不管变换何种身份，他仍然是一样耀眼，当我开始发觉，他的脾气其实很坏，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当我开始发觉，我并不能像初中一样优雅体面地走开……
在这个时候「三井寿」才会从符号中跳出来，化为一个满是缺点的家伙站在我的身边。
原来，昭和女的纸条上所写的意义是「崇拜」，而现在的意义才是真正的「喜欢」。
所以樱说的不对，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三井寿。就算说到他世界会沉默着不交出回应，我也依然喜欢他。
……………………
…………
“喂，你坐的是我的座位。”
突然，一声凶恶的嗓音在我的头上响起，无情打断了我的回忆。
“…………”
我趴于桌面不动，只听脚步声从前门传来，离我愈来愈近，直到停在我的耳边，“你起来，我桌子里还有东西没收。”
“…………”
“我动你了啊。”
“…………”
“你没朋友不完全是我的错，所以你这样生气不是办法，你先站起来！”
“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
“…你说你跟我一点也没关系。”
头上有瞬间的沉默，随后声音提高，“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
“嗯。”我干涩着眼眶咕哝，仍是不动。
“那个是假的而已，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在学校等你？”
“……”
“哎，这么在乎这句话吗？”又是沉默后，他用手指撩了下我的头发末端，像往常一样换上玩笑的语气，“喂，你喜欢我就直说吧，别在这里瞎生气了。”
“是啊，我喜欢你。”我双臂交叠，贴在他的桌面上沉声说。
“……报复游戏是吧？别开玩笑了。” 像是点中穴位似的，他有瞬间的停顿，随后伸手推我的肩膀，“起来再说。”
我任由他推拉，将头使劲贴在胳膊上，声音捂得发干，“我就是喜欢你，不行吗？”
“即使他们这么说也喜欢我？”
“那又怎样，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背后的手停住动作，随之抚在我的肩膀处拍了拍，令我的心脏突地绷紧，“你先起来。”
“不要…”
“说了让你起来看着我！”
“不要。”
他双手抓住我的两只胳膊，稍一用力直接将我从座位上提起来，扳住我的肩膀往墙上贴。此时的他背光而站，即将日落的太阳照于他的背后，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绯红的金边，炫目到令人移不开眼睛。“是哪种喜欢？”他用力地扣住我的肩膀，阴影中的瞳孔如朝阳般炽烈，“朋友的，还是恋人？”
“恋人的喜欢。”
他眯着眼睛，喉咙滚动：“嗯，好啊。”
听到他模糊的话，我奋力将视线移开，“别捉弄我了，你总是这样话说一半，根本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和你想的一样。”他看着我说完，单手放于我的脑后，将我的头勾在他的胸前，按住，“没有捉弄你，和你一样，我也是。”
“是，想要和我交往的喜欢？”
他低头枕在我的肩膀，低声重复：“嗯，想和你交往的喜欢。”
[2]
就这样，我们的身份至此改变。
双手抓在三井的后背，我的耳边呼呼生风，旁边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越过我们。“你慢一点！”我紧张到大气不敢出，只能苍白地说。
“听不见。”三井架着铃木飞驰在辅助道路。和铁男单纯的拼速度不同，三井的架势技术更让我寒胆，虽说他不走机动车道，可他钟爱穿梭野路，甚至走一些残垣断壁的坡道，次次把我吓出心脏病。
从学校出发大约开了一段路程，我们驶进中心区域的商业街。听着耳边震声的电子音乐和人声，我忽然后悔答应几分钟前三井的邀请。如果说几小时前我和三井的交往算是做梦，那么现在的环境更加给我一种不真实感———我为什么要答应他出来吃晚饭…这明明就是自毁前程的一个决定吧！
此时的我蓬头垢面，身上的制服被风吹的极乱。三井却笔杆条直地下了车，五指没入将头发往脑后一拨，黑色制服利索地系在腰上，露出细长的腰身。
我看他看得出神，他却单手抓过我的书包甩在肩膀后，将另一只手伸向我：“走吧。”
“额…”我的大脑进度条飞速旋转，还未完全适应此时的身份——是该和他牵手吗？
“别愣着了。”没等我转完，三井霸道地抓住我的手腕，带动我的脚步向商业街走去。
头顶是闪烁的霓虹灯牌，身旁是灯火通明的店铺和喧闹的人群，三井拉着我的手腕，娴熟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你想吃什么？”他忽然转头问我。
“随便……”
“真随便？”
“嗯。”很少来到这样的夜生活之地，我一时找不清东南西北，只好紧张地跟着三井。
我边走边想同学们说过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三井一定也有自己适应的生活圈子和经验。或许是平时总和三井打闹的缘故，我总会自私地认为自己掌握了他的某些想法，然而行至今天才发现，红灯区、歌舞厅、夜总会这些词离我好遥远……遥远到根本无法想象他作为不良少年的生活，更不用说他作为男朋友的生活了。
就在我闷闷苦想时，一个路人撞在我的肩膀上，我吃痛地往旁边挪了挪。三井回头，抓住我手腕的手心松了劲，随后往下一滑，越过我的手背，正巧停在我的手心处攥紧。一气呵成的牵手动作。
“跟紧点。”
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完全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每一步仿佛走在梦里，他拉着我穿越人群，左拐右拐后终于来到一家街角的店面前——
[3]
十分钟后，商业街隔壁的公园——
对面街上映照的一点微光从树林间溢出，有着零星灯影的公园深处，一辆酒红色的铃木纵停在青石桥面，车上横坐的人一双脚在空中来回蹬摆。我咬着可乐饼，听着脚下水流波动的哗哗声，忍不住感叹道：“真幸福啊。”
“……”三井单手托腮，伏趴在我面前的石栏杆上，将手中的石子丢进河里。
“真是没想到中心区还有这样的地方。”感受到了真实，我满足地深呼吸，呼吸到一半突然顿住：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我们现在的约会不该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吗？为什么这个画面如此违和，违和到竟然有一种田园情节在其中？
“是吗？”三井说完转头，看着我的瞳孔明亮。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在迁就我，就算到了红灯区，他带我去的地方也似乎是我喜欢的风格，而不是他的。早该意识到的，哪个不良少年会带着我去买可乐饼呢…？
忍不住尴尬地咳嗽几声，我放下手中的东西说：“三井，其实你不用太将就我的。”
他不解地问：“什么？”
“我是说你不用特意考虑我，我们其实可以去你喜欢的地方…比如那里。”我指了指隔壁那条街的方向，意在远处传来的电音和鼓点声。
“……又来了，自作多情。”他一声长叹，好不讽刺。
“我、我就是这么以为而已！你看起来确实很像经常去那种地方的人…”
“别自以为是地以为。”
“既然你接受了我的告白，你喜欢的话，我陪你去一次那种地方也是可以的。”我忍不住嘟囔说。
三井回头瞪我一眼，继续丢石子：“懒得理你。”
他之后就真的不理我，背对我靠在桥头，我又默默吃了一会，只听他问：“学校的那帮人都是怎么说我的？”
“反正都是传言，你不是一向不在乎吗？”
“不，只是好奇你听到了什么而已。”他笑，眉毛叛逆地稍稍扬起，“既然你对我告白，我有资格撇清部分谣言，也省的让你趴在桌上乱想。”
“……他们说你打架结伙，去红灯区。”
“嗯，的确。”
真是莫名让人火大的坦诚。“你还夜游骑车。”
“你看到了，没错。”
“还砍人，用刀把人砍进医院。”
这次三井跳起了脚，怒了：“他们哪只眼睛看见我砍人了？”
“那就是找一大群女人，还收她们保护费……”
“什、哈？”三井噎住，像是听到了更难堪的事，忙压低声音吼道，“放屁！”
他脸红哽咽的样子过于可爱，我忍不住偷笑出声。看见我得逞，三井不示弱地哼声，调笑着反击道，“你放心吧，要找也是先找你。”
我的脸刷地红了个遍，乱吼出声：“你少瞎说了！”
“哦，难道不是吗？”他还得寸进尺地靠近我，气息扑进，我急忙用手挡在脸前，“干什么？”
“脸上吃花了，自己擦。”他将餐巾纸扬到我的脸上，餐巾纸掉落，在我腿上散开一片。
“你就不能好好给我？”我看他偷笑，伸出手就要揍他。
“喂，三井。”
我正和三井打闹，低沉磁性的嗓音却在耳旁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人影立在桥的尽头，身形高耸。
识人先闻其烟草味，我瞬间认出了他，铁男。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恋爱的起始终结点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