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堕落的闪耀 (3) ...
-
[1]
距离暑假还有两周，湘北高中的高二（9）班上演了世界奇迹的一幕：三井寿来上课了，而且安分地完成了一上午的课。
虽说此人全程都趴在桌面上睡觉，甚至一连睡过了几个课间，但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能在教室里耐心呆上这么久，简直令人吃惊。
吃惊原因一：第二节课间，堀田德男和众三井的小弟围在后门，想找三井。毫不客气地从后门进入，刚探进脑袋就发现三井趴在桌上睡觉。
“喂三井，我们都找你一上午了！”飞机头大喊。
“别喊，你想死吗？”堀田忙拉住旁边的飞机头，视线落在旁边的一颗鸡蛋脑袋上，鸡蛋脑袋将脸贴在书本上，装作认真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
“花井同学，三井他…”
鸡蛋脑袋把书本拉得更近，听不见。
“原来把额头贴在书本上，读书效率会更高啊。”堀田德男幸会慨叹道，“真是认真。”身后的众人窃窃嬉笑。
“那花井同学你们好好上课，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咱们走！”
“堀田，我们不叫三井了吗？”
“不需要，他昨天没怎么睡，让他安静一会吧。”
………
…
原因二：上课点名。老师叫到三井寿的名字时，本想自然地略过，却不想此人举起手，简短地答应了一声，然后放下手，漫不经意。
“不错啊三井同学，临近学期末，你果然还是对学习上心了。”老师喜出望外，赶紧借题发挥，“学期考试即将临近，大家应该都学学三井同学，更要好好努力才是。那接下来，让我们看一下教科书第三十八页的课后习题……”
三井举手就问：“我没带教科书。”
“……”
“可以拼桌么？”
“当然可以。”老师长出一口气，还以为又有什么要发生，“花井同学，你和三井一起看课本吧。三井，你去坐到她旁边。”
三井寿把椅子一拉，滑到他的同桌旁边，面对着她坐下。“老师！”还没做完一道题，鸡蛋头直接站起身，连手都没来得及举，“那个我不舒服，需要去趟医务室。”
“花井同学，你没事吧？”老师关切道。
“可能是肚子坏了！”
“好，赶紧去吧。”
鸡蛋头迅速从后门溜出班，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就这样消失了两节课之多。
…………
……
原因三：上午最后一节英语课，鸡蛋头从医务室终于回归，三井也醒了过来。
“那我们翻开课本第三十五页，默读上面的内容。”
三井又举手，更积极：“我的课本忘在家里了。”
“这样…”
“可以和有课本的人一起拼桌吗？”
“当然可以，你去…”英语老师的手指刚落在前面的山口同学上，没想到三井寿直接一滑椅子，漫不经心地坐到鸡蛋头的旁边。
“好，那么花井，你和他看一本书吧。”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他的课本明明从来没带回过家！
比起其他人，鸡蛋头（我）更坐立难安。我此时咬牙切齿，努力集中在桌面上的英文书上。眼前的英文字母逐渐扭曲变形，聚成了一团黑色的空气，和身旁的阴影合二为一。
阴影的尽头正是三井寿，他双手交叠，整个上身倾斜在我的桌边上，毫不客气地占用了我3分之一的地盘。这拼桌，根本就是预谋阴谋加折磨。
我根本不看他的脸，头部直直地看着课本，僵硬到连打圈的弧度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贴近，我将课本往他的方向推推，没想到这人的身子往前凑了凑，离我更近了。
“喂。”
无视，绷直看桌面读ABC。胳膊忽然附上一层触感，让我浑身一颤。
“你的胳膊上有橡皮屑。”他拇指轻轻一捻，将我胳膊上的橡皮屑刮走。细小的动作扑起一阵带着淡淡烟味和酒味的风，还有香型洗浴露的味道。这种让人莫名心跳的气味，简直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
不过昨天晚上的三井显然正常多了。
我死忍住汗毛倒立的感觉，没理他，继续贴近书本——该死，这个字母怎么念？
“已经翻页了。”
继续无视。该死，他什么时候这么专心的上过课？我还没默念完，他就将手指伸在我的鼻尖前，贴心地帮我翻了书。
我再也耐不住这种诡异的气氛了：现在去医务室还来得及吗？可是我已经去过一次了啊…不然，就说去厕所？总之，先离开他远远的冷静一下！
我忽地举手，鼓起勇气抬头：“老师，请务必让我去一趟厕所！”
老师同意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站起身，错开身位出门。匆忙中视线扫到了三井，三井坐直身子，盯着我的眼神深邃。无暇顾及他复杂的神色，我心情沉重地跑了出去。
[2]
来到一楼，我钻进楼梯底部的阴影处歇脚，这才冷静下来。
可恶…从早上开始，他的样子明明很寻常，甚至根本像是不在意昨天的事情，可是我还是无法面对他。“既然如此，那这些小动作算什么，不要随便和我拼桌啊！”我学着堀田，也对着墙壁抡起拳头来。
“就这么想躲着我吗？”背后忽然响起三井的声音。
我周围看了一圈，下意识地又要躲。还来不及反应，头上忽然降下一道魔爪。三井蹲在我后面的楼梯上，手掌伸出楼梯栏杆，盖在我的头顶。他五指分开压住我的脑袋顶，像是抓着一颗篮球一样，“不是说要去厕所吗？”
“去过了。”我挣扎，奈何他的手太紧，我怕身首分离。
“别撒谎了。”他纵身越过楼梯扶手，轻轻一跳站在了我的旁边，“你每次撒谎都会话少。”
我下意识地将手臂架在胸前：“你想干什么？”
“想和你说话。”他回答得格外干脆。
“……没什么可说的。”
“可我有很重要的话。”他掏兜，无视我防御的架势递给我一卷钞票，“这个先给你，你自行车的钱。”
“我不知道你的车多少钱，如果不够的话，”他又掏出一个黑色的钱包，打开递给我，“你从里面拿。”
“我不需要。”
“那你自行车怎么办，没有它你怎么上学？”
“…我再买。”
他嗤笑一声：“你以为自行车能便宜到随便买？”
“随便把千元大钞丢在桌子里的人没资格教训我。”我打掉他拿着钱包的手，“我的自行车跟你没关系，那个是我自愿丢的。”
“别逞强了！”他提高音量，警示道：“你知道么？你的自行车被宫前他们拿走了。”
“什么？”
“我之后去那里看过，什么也没有了。”他一本正经，吐气缓缓道，“宫前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我怕他会堵你。”
“你说宫前会来报复我？”我慌了神，完全没有预想到招惹宫前的后果，“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学校之外随时会被打？”
“在校外你跟着我就是了，有我在，宫前不会怎么样的。”
“那你万一要是不在怎么办？”我完全被吓住，失神，“开玩笑，我不可能一直跟着别人啊…”
“打我手机。”
“我没有手机…”
“真是麻烦…”他低声抱怨，“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一直在你身边好了。”
眼瞳微缩，比宫前来的更震惊的是他的话。
“如果时时刻刻看着你的话，宫前就不会报复你了吧？”他撩了一下头发，似乎无意地说，“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上下学都跟着我走，直到这件事解决再说。”
持续震惊中，我忍不住张嘴：“开、开玩笑吧？”此时我的重点并不在宫前，而是在三井的后半句话，近乎武断的语气。开玩笑，让我和他一起走？
这件事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你不用紧张。”和我心思完全不同的是三井的回应，他压低声音，似乎在安慰我，“就算他很危险，但他对你完全不熟悉，不敢做得很出格，我还算是了解他。”
我看着他和以往不同的，略带认真和歉意的神色，竟然有一丝说不明的愉悦：原谅我的大条吧，此时宫前的威压已经完全在九霄云外了！嘶不过话说，明明是人家恶霸要堵我，我却反而有点高兴…太不应该了吧？
“…你？”看我的嘴角不平，他皱了皱眉，试探我的意思，“怎么想？”
差点暴露。我回过神，斩钉截铁：“我觉得挺好。”
“……”
看他无语的样子，我又补充似地点点头：“谢谢。”
“………言归正传。”他伸手将钱递给我，严肃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我欠你的，所以你必须收下。”
“我不要，你根本不欠我。”
“没有骗你，我这次是认真的。”他执拗地将钱塞给我，“快点拿走。”
“你不需要给我，天下没有白给的钱。”我叹息一声，将他推进的手按回去，“就算德男他们能来帮你，我昨天也会这么做。而且那辆自行车也被摔坏过，我正好要抛弃它换新的，可以了吧？”
“我没耐心和你耗，你给我拿着！”他有点着急。
“别以为你有点钱就可以瞎做慈善，就算你给我我也会把他扔掉或者捐了，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
长话短话都说了，看他还是愤愤不平地要坚持，我只好声高一格打断他，“好了！我要回班学习了，期末考试多重要，我可没时…”
“啊，班长。”
“？”我听他一说，赶紧转头看。趁我回头的瞬间，三井伸手勾开我的发带，然后将那卷钱竖着塞了进去，“不用谢小矮子。”
“你！”
“你怎么处理我无所谓，不过你最好还是捐了。”他说完长腿一迈，三两下窜上楼梯，得意地笑，“回去了，再见。”
“三井寿———！”我对着他的残影怒吼。面色铁青地摘下发带，攥着那卷钱：六千块，这都能买两辆二手自行车了，这家伙到底有没有金钱观念……！
[3]
气冲冲地回班上课，本想把钞票拍在他脸上，却没想到三井已经人去楼空，只有椅子摆在我的旁边——他和往常一样彻底逃课了。
这个混蛋…坐回座位，我攥紧英语书，本想回归课堂，目光却定格在翻开的书页内。
课本的边框上方，用铅笔写下的一行数字。一行电话号码。后面是他的名字和一条留言：
「有一件很重要事情和你说，关于宫前的。如果看到，放学留在班里等我，务必听我说！还有，这是我的电话。」
留言的后面是一个熟悉的词：「抱歉。」
又来了，问候语当落款。这家伙还能不能学好语文了？
我用指腹摸了摸哪行歪七扭八的字迹——写得可真难看。所以说…这个家伙呆在班里这么久，是专门要跟我说这件事的？他找到我说完了这件事，也就彻底地跑路逃课了？
想着，我忍不住蹬了一脚他的椅子：这个家伙，我们好像还有一笔特别重要的账没有解决吧？
他是想装傻，还是他根本不在乎？还说上下学等我什么的…这样究竟算什么？
英语老师在讲桌上滔滔不绝，同学们在专心听讲，我的心思却不自觉地抽离，怎样也集中不了。我略有烦躁地托着腮，目光下意识地滑向后门，然后，瞳孔再度缩小——
后门的玻璃上映出三井寿的身影。他身穿短款的黑色制服，勾勒出修长的腰身。他看着我，眉眼微挑，上扬的嘴角似乎在笑，带着几分轻佻。
发现我在看他，三井侧首，下巴往讲台的方向微敛，若有似无地示意着什么。他之后转身，发丝随着动作飘荡，离开了玻璃。
抓到了，在他转身的瞬间的笑容。是一个很温馨、俏皮的，笑着的轮廓线。
……还是和之前一样啊，爱捉弄人，却总让人生气不得。明明很完美，却总不见亲近，故意和所有人划出一道沟壑——这是一种三井寿的营造出的，只属于他的，很近又不太近的距离——
——或许，这就是太阳的距离吧？
好吧。接受到了他传出的讯息，我回过头深呼吸，注意力顺利地回到课堂中：这个让人头疼的英语考试，一定要拿下！
[4]
“一定要和他们保持距离！”放学后，樱匆匆跑来找到开柜门换鞋的我，“花井，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同年级的那帮人。”
下学时间，湘北校园。以三井寿为首的几个不良聚集在了校门边，斜靠在学校外的砖石墙上，抽烟的抽烟，吵嚷的吵嚷，路过的同学们纷纷如鸟兽散，悄声议论。
背着书包的我愣在原地，差点也和其他人一样跑路。
“快走。”路过门口，樱使劲拉我的胳膊，我却纹丝不动，“他们估计要找谁的麻烦，打起来就不好了。”
我的表情空白：“他们是找我的。”
樱的表情也空白了：“啊？”
“花井葵来了！”堀田德男看见我，向周围提示了一圈，然后跑过来，“花井，咱们走。”
樱明显害怕，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问：“你们想带她去哪里？”
“回家。”
“……”
“是三井说要带她回家的。”
“……”
樱的表情一片空白：“干什么？”
“保护她不受欺负，然后打倒宫前！”堀田吼得铿锵有力。
“……”
“欸，叫我？”此时路过校门口的宫城良太指着自己，一头问号。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堕落的闪耀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