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看不到的那一面（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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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回班的时候下课铃正好响起。开学第一天就过得如此混乱，简直让人精疲力尽。我硬着头皮回班，很远就看见同学们看我的视线诡异——
“看，她来了。”咱们先快走吧……”有几个女生见我，就像看见洪水那样，直接绕着我走。“呜哇，太可怕了！”更有几个壮汉见我，就像看见猛兽那样，蹭蹭几下跑没了身影。
我一头雾水：难道…因为三井在他们眼里是个危险人物，我帮了三井，所以也变成了危险人物了吗？想着我轻轻推开后门，探头瞥进教室——“喂，这个桌子的人什么时候回来？”只见堀田德男坐在我的桌子上，旁边站着俩大汉，瞪着教室里残留的人吼，“这个女的呢？”
好。这已经不是「难道」的问题了，而是我已经和‘危险人物’划等号了！
“堀田，她来了！”眼镜男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我，提醒道。堀田回头，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对我勾勾手指：“你，过来！”
看我站着没动，他干脆蹦下桌子，几步靠近我说：“告诉我三井呢？他没和你在一起？”
我摇摇头。
“你们不是去教务处了吗？”
“他从教务处出来就离开了。”
“去哪里了？”
我又摇头。
“我说堀田，要不然咱们别找了，我想三井应该已经离开学校了。回去吧。” 就在这时，坐在地上的眼镜男发话了。
堀田突然一拳捶在墙上，吼：“不可能！”
“我就是担心宫前被开除了，应该不会继续找麻烦吧？”眼镜男停顿片刻，“你说三井他会不会被…”
“绝对不可能！”
“你说宫前被开除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揪住话头问道。
“就在刚才，说是宫前因为下午的事情被退学了，老头亲自写的说明。”眼镜男说。
“那你们说的三井呢，三井出什么事了？”
“我们还想问你呢！我们只听说三井也被卷进去了，还在教室动了手。”眼镜男无奈地抓抓脑袋，“哎真是的，我早劝他今天不要来学校，准没好事。”
“可恶，一想到三井在教室孤立无援，被宫前他们欺负…我就痛苦！”堀田用拳头抵着墙，越说越激动，“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及时赶到，为什么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我们还找不到他，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可恶、可恶啊！”
“所以说，谁知道他今天为什么来学校？”另一个飞机头自然地略过德男的苦情戏，对眼镜男说，“不会是为了让宫前退学吧？”
“怎么可能，宫前那件事不是上个月就过去了吗？谁知道他们贼心不死。”眼镜男回答，“反正从上次游戏厅回来后，三井就奇奇怪怪的。”
“你说和「铁男」一起的那次？”
“对。”
熟悉的名字让我一惊：“铁男？”
“我说怎么哪里都有你？怎么，你还认识啊？”眼镜男瞪我一眼，“真是的，什么事都要凑上去，一问还什么都不知道！”
“你给我闭嘴，要不是花井同学在，就没有人帮助三井了！”
“啊哟，什么情况啊德男？”听到堀田的怒吼，眼镜男和飞机头一齐爆笑，“还「花井同学」？这风格可不是你啊，哈哈哈！”
就在两人调侃时，堀田转头看我，眼神格外认真：“三井走之前，真的没有说他去了哪里？”
“没有。”我苦笑，“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告诉我吧。”
“这样吗？”堀田顿了一会点头，“那就没事了。”
他的反应让我难受，我别开视线干笑几声：“…是什么让你觉得他会告诉我？我跟他一点也不熟，你就不要来问我了。”
堀田眨了眨眼：“不熟？”
“不然呢？我才刚转来这所学校，就算我们在野口医院见过一面……哈哈，说不定这段故事连你也忘记了，反正都过去了。”
“没有啊。”在旁人的吵闹中，堀田的声音还是传入了我的耳朵。我猛地抬头，见堀田盯着我，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没有忘记啊。”
“………”
“喂喂堀田，注意点周围，这里还有我们啊。”
“你这家伙不要重色轻友啊，哈哈哈！”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堀田伸手去捶正在爆笑着的眼镜男，“别笑了，我们走！”
我的嘴唇努力动了动：“没有忘记，那么三井也……？”
“他也是。”堀田回头，说得漫不经心，“他当时还尝试联络你呢。”
“联络我？”
“应该吧……喂！你们几个给我闭嘴，走了！”堀田忙着制止伙伴，殊不知他的话多么令我惊异。
“堀田，不和你的小马子告别一下嘛？”
“滚！”
………………
[2]
我飞奔在去花店的路上，心脏急切地仿佛要跳出来似的，因为我的脑中只有堀田的话。
如果，如果真的有一点点可能性他会联络我…
“樱，电话簿！”冲进打工的花店，不顾樱奇异的眼神，我直奔拉开了电话台的抽屉，把一本极厚的笔记本掏了出来，这是樱和阿姨专门记录顾客呼机号码的登记簿。
“你不是这几天都不会来吗？”
我来不及回应她，急忙翻开本子：“樱，你有记录着一年半年前通话号码的登记吗？”
“出了什么事？我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你…”
“一年半前的电话簿！拜托了！”我语气急切，“你有没有记录着一年前，不，16个月前的呼机记录?”
如果这是真的，在我仓促的离开神奈川后，他会联络我…
——“三井同学，借我一下你的手机！手机手机，谢谢谢谢。”
——“真是麻烦。”
对。如果在一千万分之一的渺茫可能性中，他会通过手机里那通很久之前的号码，去找到我——那个在他生活中只留下了一丝丝印记、黯淡无光的，如此倒霉的人…这样的幸运，会不会发生呢？
“如果说是一年半前的话，过去那么久肯定没有了。”樱回答，“你想找什么？”
“就是在我去大阪后，有没有任何人打电话过来…问我的事。”
“可是问你的事，怎么可能会打花店的电话？”
“不，我之前用他的手机给这里打过电话…在通话记录里，可能会留下吧。”
“有备注吗？”
“没有。”
“那他怎么知道这通电话是什么？”
“说的也是啊…”
“而且如果他不报名字的话，上面也不可能有呼机的记录。”樱说，“找到了又怎么样呢？”
她的话令我翻阅书页的速度逐渐降下，直到再也捋不下任何一行号码。
——是啊，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明明那个人就在身边，已经知道了他的态度，我还要奢求什么？奢求被他惦念的心情吗？
真是好笑，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行了，我帮你。”樱说，“你别一个个找，具体的时间段是什么？”
我说出了预测的时间，樱娴熟地翻阅起电话簿。她就这样慢慢捋着一行行名字，口中还小声念着，很久也找不到一个靠谱的名字。“算了吧，找不到的。”大海捞针，我彻底放弃了。
“一年前的5月22日…”
“嗯？”
“三井…三井寿！真的有啊！”
“啊啊！”
“备注…备注是…花井葵？”
我一把夺过电话薄，和樱的脑袋挤在一起看向纸面。白纸上显现的是一行蓝色笔迹，呼机号码的后面是三井寿。三井寿的后面是呼叫内容的备注单元，里面填了一句用双引号括起的话：
「如果您认识花井葵，请您转告她：我是野口医院的三井寿，这是我的号码，有空打给我。谢谢，近来可好？」
——明明是联系别人，却还说有空打给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臭屁态度，恐怕也只有这个人会有了吧？而且最后一句是什么？不要瞎用标点，也不要把问候语当作落款啊笨蛋。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很久，才恍然发现它是真实存在这里的。他们紧挨一起，链接了过去和现在的时空。
“我知道了。”樱沉思说，“这个笔迹是当时的员工的。如果是我和妈妈，肯定会有印象的…竟然能找到，真是开心。”
“开心个屁。”
“那你怎么还在笑？”
听到樱的提醒，我摸了摸嘴角，发现它早就咧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胡说！”
“你看，真难看哟。”
被她这么一说，我更忍不住狂野的嘴角，笑得诡异，“混蛋…”
对，请允许我用这个词。明明该彻底放弃那个家伙的，又凶又无理，还变成了不良少年。
可是，我果然还是不行啊…
谢谢你，三井。哪怕是很久之前的你，我也要谢谢你记得我。
因为我也是。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你。
只是懦弱的我却从来不敢，也不想踏出这一步去联系你，但是你做到了。
所以，我也要主动起来。
[3]
星期五。青叶区，商店街。
我穿着花店的工作背心，推着自行车，车上载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束。距离订单上门时间还有40分钟。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趁着时间未到，我推着车，四处巡视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就在几小时前，我主动向阿请缨，接下了商业街附近的送花订单。至于为什么会放弃周五放学的悠闲时光，反而来到这里送货…原因当然是复杂又简单的。三井自上次吵架后就没来过学校，至于堀田有没有找到他，宫前有没有找他麻烦，我完全不知道。
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他的动向，所以才会到这里来吧？毕竟在这里偶遇到他的机会更大…
走着走着，我就路过了商店街第三家小钢珠店，已经完全忘记了送货的初衷。
青叶区有很多家小钢珠店，正值下班后休息日，来这里玩小钢珠的人很多，全是穿着正装的上班族男女。
这第三家是其中最隐蔽的一所，位置不好，坐落在最偏僻的地方，就是因为这样，来这里偷偷玩钢珠的高中生很多。你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人是「违法」群体——和劳累的社畜们不同，即使他们乔装成人，却还是掩不住身上的稚嫩。
我将自行车停在店旁边的巷子里，绕到门口探头探脑。和前几家店不同，这里根本没人管我。“啊啊，没有人呢。”未见目标男性，我看送货时间快到了，只好失望离开。
“小妹妹，未成年人玩钢珠是犯法哦。”正当我要推车离开时，听到有人在巷子口喊——我都没进店怎么还管我？
我回头，只见一群混混站在身后打量我。他们穿着黑色制服，一看就像是逃课瞎混的学生，“你是初中生吧？”
我不想搭理他们，赶紧推车走，却没想到其中一人抓住了我的后座：“不跟我们进去玩玩吗？哥哥带你进去。”
“不用了，我已经工作了，成年了。”我装作镇定的样子，没错，看见我身上的工作服了吗？这是社会人的衣服，和你们学生的木头脑不一样，快点走吧，哈哈…
“不会吧？可你看起来好小。走吧，陪哥哥们玩玩。”
我欲哭无泪：“我在工作没心情，我要走了。”
先前和伊织在大阪的时候，因为读的是贵族学校，出入场合也很简单，根本没人理我们。回神奈川听樱说才得知，一般普通高校的学生中多少会有这种不良仔，而且兼职时多少会接触不同的人，樱就遇见过好几次。
对于樱，我是同情且理解的。她外貌一直出众，往外一站就能自动吸引混蛋们的视线，多少会有这样的烦恼…可、可为什么此时此刻，这帮混蛋要为难一个穿着背心送花的小工啊？还是那种推着一辆车架变形的自行车（之前摔的）的伤心小工！而且还是那种前身是昭和女，后期是无人问津的倒霉小工！
对，请让我先欺骗性地贬低一下自己的美貌价值吧，因为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危险——只见拉住我车座的人站在我的背后，将我的背心提起来看：“花之歌？兼职中途瞎跑可不好哦~走吧，可爱的小工。”
……呵呵，结果连你也说我是小工吗？
“我爸爸在小钢珠店里面哦！”我狗急跳墙，只求他们放过我，“他马上就出来了。”
“你不是已经成年了吗？”混混说，“你爸爸叫什么？我去帮你找，哈哈哈！”
眼看这帮混混势必要和我纠缠，我一咬牙，挣脱了混混拉在我后背的铁钳，“别动我，我在附近可是有人罩的！”
“哦是嘛？那个人是谁，说出来听听？”男子再次拉住我的背心后领，“说不出来就别想走！”
我狗急再跳墙：“三井寿！”
刷——此话如一道惊雷，小混混们集体愣住，无言沉默了几秒。
“……”
“……这人谁？”
“不认识，干嘛的？”
“什么寿司？”
…三井啊三井，你看看你混得是什么样子，等你混出大哥的头衔之后再摆出大哥的姿态教训我吧，可恶！
身后那只咸猪手愈加过分，直接越到我的后勃颈，我一闭眼，直接狗急跳龙门： “我认识近藤铁男！”
身后的咸猪手不动了：“真的？”
“哈哈怕了吧，怕了就请离开吧！” 看来这次有了效果。我握着车把就要溜，车座再次被拽住。
“打电话呼铁男，问他是不是真的。”身后传来了绝望之音，“如果这位小妹妹说谎，那事情恐怕就不好办了哟。”他的声音充满了调戏的意味。
“其实…我可能认识，但我们很久没见面，所以可能也不认识。”我开始找补，但是为时已晚，另一个混混已经开拨呼机，告知了我们的地点。
“铁男，是我阿银。你认不认识一个花店的妞？叫什么来着？”他转头问我，我死不说话，可胸牌却被身后的混混拽了下来，“花井~葵哦，她的名字。”
该死，我为什么要嘴贱！我开始慌张，开始绞尽脑汁地寻找出路。
“铁男没回。”混混鼓捣了一会呼机说，“那就应该是不认识吧。”
“其实你们再等等，说不定就有了！”我已经想到了绝佳方案，“铁男这个人我最清楚，他就是不爱说话，就爱打拳、骑车！我还做过他的摩托叻！之前他还在什么车队来着！”
我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可面前的混混却不屑地嗤了一声：“不会吧，他还待过正经的车队？”
“就他？西区的车队？”拨打呼机的混混也用鼻子哼了声，“可别逗了，他不就和我们一样嘛。”
他们饱含鄙视的态度让我有几分不爽，我皱了皱眉：“他才和你们不一样。”
“你说什么？”面前的混混秒变脸。
“额呵呵别误会……我是说两位的气质各有不同，一天一地，一正一负，一千一百。”
“什么意思？”
“就是两种不同的英雄，您是后面的那位，更厉害。”
面前的咸猪手满意地嗯了一声，然后回头吼：“喂，铁男到底回没回电话？”
混混看着呼机不解：“他说他「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看，铁男已经来了，就在你们后面！”
刷！趁着众人回头的瞬间，我丢下自行车，抱起花束就往巷子那头跑。铁男来了管什么用？他万一说不认识我，那我的敌人又多了一个。反正这些人脑子不灵光，还不如先跑路算了！至于自行车，到时候到警局在领回来吧……
然而我的如意算盘刚打起来就空了：这里居然“又”是个死胡同，根本无处可去。我看着渐渐逼近我的混混们，心在流泪：这下是彻底完、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看不到的那一面（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