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入侵》玄灵龙

25、第二十五章

　　陶北川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这么多个“钱”字。

　　这中年男人双眼放光一样的盯着放礼钱的抽屉，口水沫子横飞，一直在钱钱钱钱的唠叨。我的钱！我的钱！钱钱钱！谁都不能动！我的钱！我的钱！钱钱钱钱钱钱钱！

　　陶北川脑门子发胀，感觉两个耳朵眼都被快被“钱”字给堵住了。

　　成器气坏了，脸红脖子粗的和对方吵了起来，也是噼里啪啦的一番灵魂拷问——

　　“现在好意思出来问钱。她儿子出事的时候你去哪了？！”
　　“落魄的时候你去哪了？！”
　　“脑溢血突发的时候你去哪了？！”
　　“住敬老院的时候你去哪了？！”

　　在一片吵闹声中，陶北川再次把龙涛拉到了一边。不管怎么说，如果那人确实是林夕贞的亲属，这事就麻烦了。

　　龙涛拍了一下陶北川的肩，说道：“没事，交给我来处理。”

　　他先把正在吵架的两人分开，随后问林家宝：“如果后事移交给你，你准备怎么安排？”

　　林家宝倒是直爽：“钱拿给我就是，你管我怎么安排。”

　　龙涛目光锐利的逼视着他，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怎么安排？！”

　　迫于他的压力，林家宝有些怂了，小声嘟哝道：“她现在没个后人，需要什么安排？有个墓地也无人祭拜，骨灰撒了就是。”

　　陶北川嗤一声，笑了，实实在在的气笑了。

　　成器说：“哦！人一烧，灰一撒，钱你就抱走了呗？”

　　林家宝把眼一瞪：“我家的事，你们这些外人管得着嘛？”

　　“还真管得着！”龙涛厉声说道，“林夕贞去世后，你没有第一时间出现，遗体总得有人安葬。陶先生是实实在在递交了申请，办了手续的，具备操办后事的资格。今天收的份子钱，是社会大众为林夕贞尽的一份心意，它不属于林夕贞的遗产，亲属是没有继承资格的。这些钱只能用于林夕贞的后事操办。你如果想拿走，对不起，那是不行的！”

　　林家宝顿时急了眼：“给我姐的钱为啥不是我姐的？！我姐的钱那就是我的钱！”

　　“无耻！”陶北川说道。

　　众人不想再同他胡搅蛮缠，七手八脚的轰他出去。他势单力薄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人，于是撂下了一句狠话来：“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这句话后，林家宝怒气冲冲的走了。

　　等他走后，陶北川十分担忧的说道：“这种人唯利是图。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了金钱利益，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后续还会闹事，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龙涛宽慰道：“份子钱他拿不去，随他怎么闹，这你不用担心。只是…林夕贞的房子估计悬了……”虽说她没什么存款，但那破房子却是属于她的产业，多少也能值点钱。

　　龙涛心里很不爽快，对于这种秃鹫一样的亲人，哪怕给他们一分都是亏的。因为他们只会无下限的索取，从不懂得感恩。

　　人品极其的低劣。

　　然而法律如此，林夕贞如果没有直系亲属了，财产就得归兄弟姐妹继承。

　　龙涛叹了口气：“明天反正要跑墓地，我顺带去清点一下林夕贞的财物。”

　　只希望对方得到林夕贞的遗产之后，不要再来葬礼上纠缠。

　　当天晚上他也没回去，守在灵堂里，困得实在受不住的时候，用两根板凳一搭，凑合着睡了一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离开殡仪馆，办事去了。

　　上午十点多，陶北川收到一条短信，那是违章停车的罚单临期通知，再不交费将产生滞纳金。

　　陶北川这才想起，那张罚单，是从长林见完秦晓回来时收到的，这些天太忙他忘了个干净。

　　上午殡仪馆没什么事情，陶北川就和梁多惠打了个招呼，回城去交警大队交罚款。

　　下午两点多，到交警大队交完了罚金，回程时，陶北川在一个人行天桥下看到了一个摆摊的人。那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级，长得五官端正，俊秀儒雅，梳着个大背头，戴着金丝眼镜，穿一身白长袍，略有几分穿越感。古怪的是，他正面束腰上画着一个太极图案，背后却写着两个飘逸的大字：佛缘。

　　不伦不类，让人啼笑皆非，陶北川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跑江湖的。这类人最喜欢流连在车站、菜市场等各种人流汇集处，通常做些卖“假药”“平安福”一类的营生。和那些在街头写字卖艺，唱歌乞讨的人是同一类风景。

　　看摊位上的东西，这人卖的似乎正是“假药”。他号称可“医怪症”，“驱邪风”，包治百病，能令人神清气爽。为了制造噱头，卖药人还宣称只医有缘人，等闲还不卖，引得摊位前围绕了一大堆观看的人，几乎都是中老年人，尤其是以为女性为主。

　　陶北川涉足观看了一会，觉得这人舌灿莲花，站在那里举着药丸，“演讲”得是眉飞色舞，唾液横飞，营销能力甚是了得。

　　或许是那张面孔特别招中老年女性的欢迎，旁观的不少老太婆听得振奋莫名，好几个都跃跃欲买。

　　一问价格还不低。摊上有“一瓶”，“一丸”，“一粒”几种类别。那“一瓶”就是一千，最便宜的“一粒”也得三百。

　　虽说此人宣称是“非有缘人不卖”，但是售卖下来，基本上愿意掏钱的各个都是“有缘人”。

　　对普通家庭的中老年人来说，几百千把块不算是小钱了，说不定就是十天半月的生活费，如果上当受骗等他们醒转过来时，必得剜着心窝子的痛。

　　陶北川见旁边站着的那位老大妈掏出荷包来，把里面的钱拿了又放，放了又拿几次，一副又想买又肉痛的样子。他忍不住问道：“大妈信这套？”

　　老人家叹息：“我看他说得多真。我家老头子生怪病一年多了，医院总也看不好。想试试看……”

　　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老人家穿的是地摊买的那种碎花布衫，一看家境就不是很好，平日用钱应该都是精打细算的，拿这千把块钱买药，对她来说算得上是一场“豪赌”了。

　　犹豫再三之后，她仍是掏尽了荷包，打算买上一瓶。

　　陶北川平日里不大爱管这种闲事，但此刻眼睁睁的看着老人家上当受骗，他于心不忍。
　　所以他一个步子上前去把老人家递钱的手给拉住了，劝阻道：“大妈，别这么冲动。起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买。”

　　卖药的那位一见有人“砸场子”，旋即放下高举着药品的手来：“你干什么？”

　　陶北川蹙眉看着对方，甚是语重心长：“年轻人，好手好脚的找个正当职业不好吗。这些大妈大婶的钱拿着不烫手？”

　　对方一听，不但没怒，反倒是笑了，笑得还挺和煦：“看来这位先生是信不过我呀。”

　　信得过才有鬼了。

　　对方笑眯眯的把药瓶放回去，拿了一粒黑色的小药丸起来，递到陶北川面前：“我看你我有缘，来，吃一粒试试。”

　　见陶北川不接，此人又道：“不讹你，有效再给钱。你现在印堂发黑，气色不好，吃一粒对你有帮助。”

　　陶北川皱着眉头不愿意上当，卖药人却有意激他：“打假总得身先士卒。神农还得尝百草呢。”

　　旁边的老人们也是一阵起哄。“小伙子，试试看嘛。”

　　陶北川骑虎难下，心想那东西八成是面粉之类做的，吃不好也吃不坏人，于是将心一横接过来吃了下去。

　　卖药人笑起来：“一刻钟后，你会觉得神清气爽，周身舒畅。所有的疲惫困顿将一洗而空。”

　　说到这，他朝外张扬着嚷嚷了几声：“哎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看一看啊！都来看一看！”

　　嚷完又对周边人道：“大家不要急，我金口玉言，童叟无欺，那些还在犹豫的，对我信不过的，且看这位先生，一刻钟！有效再掏钱包！有效再掏钱包哎！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我这药只治有缘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聚集在了陶北川身上。

　　陶北川顿时有种自己成了对方媒子的感觉。一刻钟起效这种事，他自然没当回事，他本来也没什么毛病，起什么效？治什么病？荒谬！正在他想着等会该怎么脱身之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他妻子梁多惠打过来的，他刚接起来就听到那边一团混乱的声音，嘈杂不已，梁多惠的声音急切而慌乱：“川，你在哪？！不好了。昨晚那人打到殡仪馆来了，带了好些人过来。没抢到钱，现在正要抢遗体……”

　　电话那端，隐隐还能听到远处成器的声音。“哪个龟孙敢过来？哪个敢过来？老子劈死他！”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背景声嚷嚷成了一片。

　　陶北川顿时心一沉：“赶紧报警！我马上回来！”挂了电话，陶北川转身就跑。

　　卖药人哎哎了好几声，没能拉住人，陶北川很快就跑没了影。

　　他现在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卖药人这边。殡仪馆在临县，很远。他车子早上又被龙涛开走了，来的时候他是坐大巴过来的，现在再坐大巴回去耽误时间，跑到路口，他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赶紧往殡仪馆赶。

　　一百多里公里，再快也得一个多小时。

　　等他回到殡仪馆的时候，事情已经落幕了。

　　他看到的是一片凌乱的场面，桌子板凳侧翻在地，满地都是打砸后的器物。花圈，挽联被人扯下来丢在一边，连棺材都倾斜了。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正在打扫残局，只听他们嘴里头抱怨着：“真是活久见！打砸殡仪馆的，这他妈还是平生头一回得见！”

　　“都是些什么人呐！”

　　“土匪都没这么横的！”

　　陶北川没有看到梁多惠和成器、盖玄一他们，他脸色难看至极，紧张的拉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询问情况。

　　对方告诉他：“都被派出所的带走了。”

　　陶北川这才松了口气，给梁多惠又打了个电话。梁多惠说他们正在做笔录，等当事人到齐之后，这边会做调解工作，她让陶北川赶紧过去。

　　挂了电话，陶北川又给龙涛打了个电话。龙涛在电话那头说他已经知道了，因为人都是被县里的派出所带走的，所以他给那边打了个招呼，现在正往那边赶。

　　一个多小时后，所有的当事人都在派出所聚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