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罗德塞塔西亚

6、第 6 章

　　地点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饭馆。时间是下午三点。
　　冬天的阳光总是很稀薄，好像是从某个抠门财主那里抠出来的一星半点。风有些凛冽，擦着耳边呼啸。埋在围巾里的脖子是全身上下最严实的地方，围巾很柔软。
　　到了饭馆门口，她看见了等在门口要进不进的苏觉。饭馆实在低档，实在难为这位养尊处优的少爷。她大发善心，提议四处走走。原以为会从他那双桃花眼里看出些“松了一口气”的端倪来，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点点头，算是同意。
　　他们并肩走着，上天偏爱苏觉多一点，连洒下来的阳光都多一些。三点避过了上班高峰期，路上人不多。气氛很安静，有些现世安稳的温柔。
　　沉默好像盯上他们俩似的，都走了约摸十五分钟，两人还是没一人说话。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孙卓言，她有些眩晕地问:“我是不是该辞职了？”她知道苏觉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来她的心意，那么她换位思考也明白，一个老板是怎么也不会愿意和自己的秘书在一起的。原因太多了，穷举法显然浪费精力和脑力。
　　苏觉答非所问道:“你弟弟的伤严重吗？”
　　“不严重。”她和他一起装傻。
　　“今天早上，”苏觉停下来，侧对着她，顿了一下，说，“蒋薇给我打电话了。她要结婚了。”
　　孙卓言“哦”了一声，凭借惯性往前走了几步，意识到他没有跟上来，终于回过头去看他。
　　他的脸在冬日特有的干燥作用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是有些冷漠的好看。但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感觉总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同。好像是有一杯水洒在了金属上，有些令人眩晕的模糊的好看。他掀了掀眼皮，好像下定某种决心一样，和她隔着几步的距离说:“我和蒋薇是七年前在美国认识的，她比我小两岁，那时我快要大学毕业，她还正在读商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躲在一棵树后面哭。那时候到底是年轻，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见不得女孩哭，想保护她。”他笑了笑，眼角处有些细细的笑纹，真为他加分。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谈起了恋爱，谈了两个月，我要回国。我想把她一起带回来，她拒绝了。我不是一个喜欢纠缠的人，问过她两次后就起了惰性。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朋友啊，可是我去机场那天被人截住打了一顿。你猜为什么？”他摩挲了一下衣角，哈出一口气，在空气中结成白雾。
　　“他是蒋薇的男朋友。早在我之前，晚在我之后。他们现在要结婚了。”压在心底七年的旧疾终于被一吐为快，他在心里喘了口气，终于敢转过头看孙卓言。他嘴角弯了弯，看着她诧异地问出“那你不是给他戴了绿帽子？”，她的黑框眼镜总能把她眼底的一闪而过的微渺火光遮掩住。
　　他解释道:“我是无意的，而且，”他勾起一个坏笑，“没进行到那一步。”
　　孙卓言被他突如其来的坦诚惊得有些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觉，极度怀疑这是不是他升级版的撩妹手段，故意拿她来练练手？
　　“你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我只是怕你误会，也怕我自己误会。”
　　“误会什么？”她终于不迟钝了，他走过来揽过她的肩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怕你以后不来上班，没人给我端茶送水啦。”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影子向远方移动。
　　“……我发给你的邮件你真的没看见？”
　　“看见了，但假要你亲自来请。”
　　“无聊。”
　　“对。我真是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