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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肃亲王语气沉重，隐隐哽咽着。这大半年来，他只要一想起小九，一颗心就像被谁揉碎了似的，哪里还听得下去？
皇族中不怕他的人不多，小丫头仅仅只是其中之一。但她与旁人不同，其他人即使不怕他，也不愿太过亲近，就连自家的孩子们见了他也不会像她那样黏糊。加上这孩子自幼就讨人欢喜，一张小嘴甜得跟摸了蜜糖一般，他哪能不喜欢？可在他人面前，他放不下架子，也只有她，才会与众不同，即使他依旧冷着脸，她也会往他身边呆。
他之所以如此生气，正是因为以为莫家拿小九来做文章。可当年御书房发生的一切，却仅仅只有先帝、小九和自己知道，旁人是根本编造不出来的。
他回头看了幼帝身边雍雅端丽的女子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叫道：“小妤。”
莫北辰在旁松了口气，只要他肯认，景妤认祖归宗就容易多了。
景妤自然瞧见了他的神色，心知他为这事恐怕也操碎了心，否则哪能知道这么多？心里莫名其妙泛起一阵涟漪，有些后悔方才故意给他脸色瞧。
碍于叔公尚在，她没说什么，接着便将自己这大半年的遭遇细说了一遍。
肃亲王听着就心疼这孩子，过去她哪受过这样的苦，更别说委屈。竟有些自责自己误信了宁王的挑拨，又让她难过了一回。
景妤自是看出来了，将事情说完，安抚道：“叔公也不必自责，这事确实太过离奇，若换做是我，我也会怀疑。毕竟这关系到皇族血脉传承，您职责所在，阿妤可以理解。”
“本王老了，糊涂了。”之前，莫家已将手中掌握的宁王罪证提交给了宗人府，肃亲王却还是听信了宁王的狡辩，当下道：“老臣已无资格再打理宗人府事宜，陛下，请准老臣请辞，回家颐养天年吧。”
景璁一下懵了，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看看老师，又看看阿姐，瞧见阿姐时，觉着方才自己的犹疑不定有些愧对于她，便即刻做贼心虚一般低下了头。
这本是皇族内部之事，莫北辰没有身份发表谏言，干脆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以免又留下什么话柄。相信这点事，她还是有能力自己处理的。
景妤见他二人都不说话，捏了丝巾轻咳，当即一改郑重的面色，撒娇道：“叔公这是不想理阿妤和陛下了吗？外间还有那么多是非，就看着他们欺负我姐弟不成？”
肃亲王一怔，倒是想起这俩孩子如今已无依无靠，就连太皇太后也尚且病着，若他这长辈都不护着，怕是不知还要受多少委屈。心中一软，又惭愧上来，无奈道：“是老臣考虑不周，老臣岂能让人再质疑陛下和九殿下。就当方才是老臣又犯糊涂了，请陛下莫要怪罪。”
景璁原本很怵他，但一番折腾下来竟觉着他没那么可怕了。当下便道：“朕不会怪叔公。朕尚需叔公替朕打理宗族事务，您最有资历，也有经验。既然误会解开，还望叔公尽快查明真相，也好告慰父皇与众位皇兄的在天之灵。”
“老臣遵旨，这就回宗人府接着查。”
肃亲王一走，景璁便小心翼翼地看了阿姐一眼，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道：“阿姐，朕错了。朕不该听了旁人的话怀疑你。”
景妤没有怪他，毕竟他年纪还小，又经历了那样的事，一时想不明白，又对人没有多少信任，才会有方才那样的反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微微一笑道：“去给老师说声抱歉。”
莫北辰为她，为弟弟做得实在太多，景妤觉着弟弟确实欠他一句抱歉。
景璁虽觉得阿姐又在护着莫北辰，却也知道自己方才对不住老师，因而扭捏了一瞬，倒是真过去了。
莫北辰听了他姐弟两的对话，其实心里已很开心，就像喝了一罐蜜似的甜，见幼帝过来，不待他致歉，开口道：“陛下不必向臣子致歉。若陛下觉着自己做得欠妥，往后默默修正便是。切不可轻言自己有错，更不必特意道歉，以免有心之人捉住陛下的一丝歉意大做文章。”
景璁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景妤却知道他这番话用心良苦。弟弟年纪本就还小，很容易被人轻视，若犯一点错就要向人说对不起，恐怕朝里那些倚老卖老的臣公们会更不将他放在眼里。当下便道：“璁儿，既然老师如此说，就按他的意思做。不过人活在世上，谁都会犯错，往后你若知道错了，私下改了便是。但也要记住，若对不住谁，在心里说声抱歉即可，往后对此人好些便是。”
不用道歉，景璁自然是开心的，暗暗松了口气，倒是觉着有这样一个姐夫也挺好。时不时还能挽救一下自己的颜面，于是看着莫北辰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愉悦。正好瞅见外间天色也不早了，便道：“老师若没有事，今晚便留在宫里与朕共进晚膳吧！”
莫北辰长眉一挑，看了看景妤，目光大致是说，你看，你弟弟都认同我了。
景妤习惯性扬了下头，忽又想起之前的事来，觉着自己这几年养成的毛病的确得改改。于是刚扬起来，又颔了回去，倒是有了几分从前乖顺时的模样。
莫北辰微微一怔，哪能看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当下心中一阵狂喜，便应了陛下：“臣没什么事。臣遵旨。”
景璁可没瞧见二人的眉来眼去，随即叫了宦侍准备晚膳。
景妤惦着皇祖母，便让人将晚膳送到太皇太后宫里。正好景璁和莫北辰都想再去看看，便也没有异议。
既然都这个时辰了，趁御膳房准备晚膳的空档，三人去了太皇太后那儿。
景妤出来有些时辰了，太皇太后早醒了，这两日她虽依旧醒了睡，睡了醒，但至少清醒的时候比之前长，且人也比较清明。可醒来不见乖孙女，正要命人去将她叫来，便听外间通传说三人来了。
她忙叫人将他们传进来，远远见着孙女与莫北辰走在一起，才想起醒来那日听到的话。
待三人在床边停下，老人家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看，哀家都老糊涂了。这都好几日了，就顾着看孙女，竟忘了放妤儿回去。辰儿，你不会怪姑婆吧？”
太皇太后也年轻过，怎会不知像他俩这般年纪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俩孩子能有今日，着实不易。她将孙女留下，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景妤顿时红了脸，低头搅着手绢不作声。
瞅着她这会儿害羞的模样，莫北辰心情颇好道：“姑婆，不碍事。横竖阿妤这会儿跟了辰儿回去，她也不能安心，整日惦着，倒不如让她留在您身边，也省得她跑来跑去辛苦。”
“朕何时答应阿姐跟你回去了？”景璁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话，就开始担心，加之尚有些单纯竟然脱口而出。
莫北辰忙向景妤递去一抹眼神，大致是说，这回他可没想耍什么花样，是陛下自己说漏嘴的。
景妤没好气看他一眼，便听皇祖母道：“璁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俩既已是夫妻，你怎可再任性胡闹？一国之君可不能这样。”
景璁就是有些不服气，也舍不得阿姐走，嘟了嘟嘴便将实情说了出来，“阿姐又不是以长公主的身份出嫁，再说公主府也尚未建成。莫非让她像寻常女子那般嫁进夫家，与莫府上下同住不成？之前老师自己也同意与阿姐重新成婚，皇祖母，您没能喝上他俩的喜酒，就不觉着遗憾么？”
其实不止是太皇太后这样觉着，景璁自己也不舒坦。阿姐出嫁这么大的事，他竟没有亲眼见证，心里定然有个结。
这样一说，就连太皇太后也遗憾上来，自己盼了这么些年，不就盼着喝这俩孩子的喜酒么？没喝上，当然有些不甘心。但到底他俩已成了婚，太皇太后靠在迎枕上，看着莫北辰问：“这事你同意？”
想起景妤以秦嘉月的身份嫁给他那日发生的事，莫北辰点了头，“辰儿欠殿下一个只属于我俩的婚礼，本就该好好补偿。自然真心实意听从陛下的旨意。”
这两日太皇太后大致已知道自己昏迷这段日子发生了些什么事，见他自己都不反对，便不再计较幼帝的小任性。她道：“也好。那哀家便下懿旨命钦天监尽快挑选个黄道吉日，你今儿回去之后也与你父亲说说，让他尽快安排工部选址修建公主府，就说是哀家的意思。”
“好。”
虽然皇祖母已安排妥帖，但景璁仍有些不开心，一想到阿姐出嫁后就不能住在宫里陪自己，就连用晚膳也觉着食之无味，还时不时很是不高兴地瞥莫北辰两眼。总觉得是他抢走了阿姐。
碍于有这么个吃醋的小舅子在，莫北辰自然不敢太过放肆，目光却丝毫没有放过景妤。
被人当了下饭菜，景妤多少有些不自在，没吃几口便放下筷子道：“不若这样。璁儿年纪尚幼，身边确实离不开人。阿姐承诺，即使出嫁，也会日日进宫到御书房陪你听课。这样你可满意？”
“真的？”景璁忽就笑了，想想其实这样确也不错，横竖就算阿姐住在宫里，他晚上也得睡觉，见不着她。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随即转头对莫北辰道：“老师，你回头让工部选址离皇城近些，这样阿姐就不用辛苦了。”
莫北辰心想，就以你阿姐那睡懒觉的性子，不辛苦才怪！他倒是心疼，可拿他有别的法子么？难不成还敢骂他？便嗯了一声，算是领旨。
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竟莫名其妙生出一种老父亲盼着儿子快高长大，赶紧成家立业的心境来。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07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