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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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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本该行驶的船因为翁冉冰和其他几人的未归而不得不暂延一晚。李三知道这个消息后,冷冷一笑,便关门回房,江麒亦无话,行了一礼也折身回房。常乐在更早的时候就托了借口回了底舱,只剩凌平儿对封子如抿唇笑道:“封公子,明日启程后,还需多久到达淞江?”
封子如微笑着答道:“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两日便能抵达,小姐若是闷得无聊,可以四处走走,江上的夜景,亦能一观。”
凌平儿走前几步,看着日落后的璨江,渔舟点点,烛火微明,船梆子一声声的敲着,带着欢快的节奏,想必敲着的渔夫也有着愉悦的心情。凌平儿看着这一切,顿时觉得寂寞起来,就像这广阔的天地只剩她一人站在那儿,没有人注意,没有人关怀,始终冷冷清清寂寞无助的一人。
凌平儿突然回头,叫住了正欲回舱的封子如,柔柔一笑,她婉转的恳求道:“封公子,能稍留片刻吗?”
封子如微觉诧异,却马上有礼的答道:“小姐邀请,岂敢不从,这是在下的荣幸!小姐有什么想说的吗?”
凌平儿一愣,似没想到该说什么,只是莫名不想一个人独自站着,眺望着江面,凌平儿神色渐生迷茫。
封子如见状,试着建议道:“小姐若不介意,在下倒可以为您介绍一下这附近的景致。”
凌平儿回过神来,婉柔一笑道:“如此有劳封公子了。”
封子如含笑颔首,不失礼节的开始介绍这周围的湖光山色。对于常年出游在外的封子如来说,介绍这四周的景致,宛若自己家乡一样熟悉,侃侃而谈,趣味而生动。
就这样一直聊着聊着,直到夜色低沉,华灯初上,封子如才以夜露更深为由,告辞作罢。
凌平儿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她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听着,像一个专注的听众,可是,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发觉,泪水不知何时已流了满面,她胡乱的抹了抹,蜷起脚埋头低啜。
夜色又深了几许,当月上中天,万籁俱寂,两条黑影无声的在树与树的阴影里飞跃,突然,在离船舶约百步的地方,黑影停下。一高一低的人影对视低语,只见他们连手带比划的细说了许久,像是终于达成了某样共识,分散而行。
小个子的人影绕过了船头,向船尾奔去,而高个子的人影跃上船头,悄无声息的窜进了船舱。
走道壁上点着煤油灯,照亮着昏暗的室内,然而当黑影掠过,仿佛一阵风来,灯一盏盏都被熄灭,悄无声息。高个的黑衣人打量四周,寻找此行的目的地,而小个子的黑衣人也已经上了船,脚步轻飘的在甲板上寻找舷窗打探。
今夜他们来的巧,船上有一半的侍卫都随了主子进城,两个巡逻的守卫也在打盹,他们的侵入没有一点难度。
正巧,小个子的黑衣人在走过第三扇舷窗时发现了李三所在,按照计划,这人用青蛙的声音作为信号,连叫三声,便打算撤退。
谁知人还未走,隔壁舷窗突然被震碎,一练银光直逼过来,这人连忙倒退,却躲不开直指眉心的锋利剑刃。
小个子的黑衣人神色并不慌张,虽然退的仓促,略有不及,但还能堪堪躲开一寸之距。
也就这几步的功夫之间,已退到了船尾的地方。眼看已无路可退,而剑锋就在眼前,小个子的黑衣人翻身一跃,蹲落于尾端,被削落几缕发丝,堪堪避开一击。
江麒的剑很快,一击未中便改横扫,眼看小个子的黑衣人避无可避将遭惨剧,横空出现的一柄剑鞘打断了江麒的攻势。
江麒身形一顿,剑尖指地,微侧身子迎待来敌。
敌人的剑亦很快,攻势鬼魅而迅速,江麒无法分心阻止那个被逼困到船尾的黑衣人,眼看着对方沿着栏杆几个起落窜入船舱,心中更是忧心,出剑越发毫不留情。
黑衣人挡着江麒的攻势亦是一惊,如此修为的年轻人可说不多,虽然隐隐觉得对方还未尽全力,但仅他的左手剑便打的与自己不相上下,这么多年下来,的确鲜为少有。
两人剑对剑,招拆招,以快比快,以险斗险,闻声赶来的李三看得惊险万分,但沉浸于此的两人却是越打越激烈,越打越爽快。好久未曾全力出击的两人似乎都忘记了打斗的目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再快点,再快点,要超越他!
突然,江麒在一击过后抽身一退,落于栏杆之上,黑衣人亦不进攻,立于甲板持剑而待。
李三站在远处,并未上前打扰,因为他发现江麒将剑插于甲板,便知接下来会是如何。
果然,江麒换了右手从腰间抽出软剑,眼神更为冷冽,戾气亦更是浓重。
黑衣人眼中难掩惊愕,但见江麒随手一挥软剑,便知这并非玩笑,而是绝招上手,不得已也端正了态度,双手一合一开,手中长剑竟暗含玄机,一分为二,成了双剑。
李三刚开始还觉轻松,但见黑衣人亦藏招在剑,心中一沉,怕是不轻松了。
而这甲板上斗得如火如荼、轰轰烈烈,那边船舱内,小个子的黑衣人却在李三房里四处翻遍,却始终不见要找的簪子和双钗。心中不安渐渐滋生,黑衣人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亦是一惊。
黑衣人没有时间犹豫,想了想便转身朝下舱奔去。按照黑衣人白日的观察,能让那个剑客分心的,似乎只有那位好似下人的老婆婆,事以至此,黑衣人亦不顾什么规矩,亦不想什么原委,径直去下舱寻那位老婆婆。
下舱的动静不大,亦无舷窗探察,但黑衣人隔着门一闻便能凭着气味得知里面住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走至尽头,却还是未找到要找之人,黑衣人满脸纳闷,驻足最后一间,犹疑之色更重。因为这间屋子虽有气味,但黑衣人竟无法分辨此人是老是少,只是那感觉,显然是个女人。
不想太多,黑衣人抽出腿上绑着的匕首,护住胸前,迅速拉开房门。然而,房内的景象,却十足让黑衣人一怔。摇曳的烛火,美丽的女子,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时候,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常乐听到开门的声音,亦是一惊,手里握着的尺八应声跌落于地。看到黑衣人手中握着的匕首,常乐忍住惊慌,强作镇定道:“你是谁?想做什么?”
黑衣人回过神来,将匕首随意掷于桌上,拉下面罩,亲善的笑笑道:“别慌,顺路经过而已,哈,见到你这样的美人,谁忍心拿刀子对着,来,这乐器还你!”
拉下面罩的黑衣人是一个清秀的女子,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满含笑意,仔细辨认,亦能发现她正是白日的小贩。
常乐犹豫的接过对方递来的尺八,没有说话。
女子倒不见生,拍拍常乐的肩让她坐下,道:“我叫莫某,大家都唤我阿莫,我很喜欢你,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常乐不语,却难掩惊讶好奇。
阿莫挠头笑道:“哎,别这么防备我,我知道你就是白日那个老婆婆,只是凭我伪装妙手阿莫的眼力,居然还发现不了你有伪装,真是失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师承何派,叫什么名字?”
常乐哑然,明白过来,这个女子发现她,却只往伪装方面想,的确会无法理解,可是这样的事,她又如何能说呢?
阿莫见常乐沉默,亦不生气,只故作亲切的拉着常乐的手臂,道:“你不说就算啦,不过现在有个忙可得你帮,之前我还不懂为什么那个剑客老关注你,现在一看,哈,若是没人注意,那才真是他们瞎了眼了!哎,姑娘,美女,来,帮阿莫一个忙啦!”
常乐被她拉着就要出房门,顿觉不对,连忙止住脚步警惕的问道:“什么事?”
阿莫笑嘻嘻的解释道:“我和吴名来讨回一样东西,可谁知那个剑客那么厉害,吴名估计赢不了他,所以,得借你一用啦!”
常乐一惊,连忙道:“等等,我不能出去,阿,阿莫,你不可以让我被他们看见!”
阿莫脚步一停,奇怪道:“为什么不行,他们都不知道你这个模样吗?”
常乐别开脸,点了点头。
阿莫沉默,叹了声气道:“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了,估计你也不会说,不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吴名受伤,你有没有其他办法阻止他们继续?”
常乐苦思良久,看向手里的尺八,犹豫着递给阿莫道:“吹响这个尺八,也许会有人来打断这场打斗……”
阿莫惊疑的接过,道:“吹这个就行?”
常乐点了点头,道:“吹响它,也许会有个手持软剑的男子出来解开这场打斗,不过,我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来……”
阿莫不敢迟疑,运足内力吹响手里的尺八,一个单音响彻整艘船,当然,甲板上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正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被乐声打搅,黑衣人吴名到并未受多大影响,但江麒却似整个人一僵,动作慢了半拍,露出空门。吴名趁此时机一剑刺去,江麒连连躲闪,只避了要害,肩上仍被划过一剑。吴名至此知道这乐声不是凭空而来,想必是阿莫的功劳,亦不敢恋战,一脚勾起剑鞘抓住,几下翻腾便跃出船去。
李三虽然对乐声满肚子的疑惑,但也知道此刻不是问这话的时候,连忙过去询问好友道:“你怎么样,伤势如何?”
江麒收回软剑,摇了摇头道:“无妨。”
李三担心的看着衣上渗出的血迹,追问道:“真没事?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江麒不耐烦的大步走回房间,道:“无事,你快去解决其他麻烦!”
李三苦笑,暗道,又是善后,好友,每次都要我帮忙善后,若是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啊!虽然是这样想,但该做的还得做,比如今夜的事,有好些人听到了动静,总得给个说法吧!
等李三好不容易解释完今晚两个宵小闯入而被江麒击退的真相,再回房间,已是半个时辰之后。走至隔壁好友的房间,李三敲了下门打开房间,正欲关心好友的伤势,可是,空空的房间并无人影,李三对着空房纳闷,却想不出好友此刻会去哪儿,关上,返回自己房间,李三整晚都在想这件事情。
而江麒此时,或者说,在他踏进船舱后,就不曾回自己房间,刚才的乐声让他极为担心,因为那样的声响,绝不是一个不谙武学的人能吹出的响度,用乐声警告自己,这显然是意有所指。然而,当江麒赶到底舱,却未见有任何的动静,轻轻拉开那所房门,依旧是那别样的黑暗。
“恩公,是你吗?”依旧是温柔动听的女声缓缓响起,熟悉的语调,让江麒大为安心。
“嗯。”
常乐松了口气,虽然看不到对方的样貌,可是仅凭声音,就格外让人心安。常乐淡淡笑着道:“恩公一直都在附近,所以听到乐声便赶来了,对吗?”
沉默不语是一贯的答案。
常乐轻轻笑着,似乎已经习惯了恩公的沉默和安静。突然,手被轻轻的捏了捏,常乐知道旁边藏于暗处的此人的急切,连忙问道:“恩公从外面进来,可曾注意有人打斗,有何输赢?”
一阵怪异的沉默让躲藏着的莫某更是压低了自己的呼吸,过了会儿,对方才开口道:“已经结束,无输赢。”
常乐和莫某都松了口气,常乐突然闻了闻空气,疑道:“恩公可有闻到什么味道,像是……血腥气?”
对方没有作答,回避道:“既无事,告辞。”
还未等常乐挽留,一阵疾风过境般,人已离去。
等了会儿再无动静,常乐才开口道:“好了,他走了,你放心了吧!”
阿莫这才大大吸了口气道:“呼,幸好没被发现,好厉害的高手呢!谢谢你,作为感谢,这个给你,你记住这个标记便能找到我,若是有需要帮忙的,我一定效力,哈,我走咯,美女,最后最后,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真的很想知道哎?”
常乐看着黑暗里的人影,无声的笑了笑道:“常乐,我叫常乐。”
阿莫故作认真的点点头道:“好名字好名字,知足常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常乐迟疑了下,还是答道:“先去淞江,最后到钱塘。”
阿莫眼睛一亮,可惜黑暗的地方无法看到她此时的表情,只听她呵呵一笑道:“有缘自会相见,再会了,常乐美人!”
常乐道了句再见,只觉得这凭空冒出来的女子,来与去都如此诡异神秘,可是凭直觉,却无敌意,反倒是那份直爽让人心生好感,不自觉的去相信她的话。
只是,刚才,恩公似乎受伤了,不知伤的是否严重,常乐忍不住为此担心起来。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的,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