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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弃,凝烟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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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烟散去,呻吟声不绝于耳。月光寒若秋水,照见一地狼藉。
来犯之敌尽退,然而帮中损伤颇重。内堂弟子几乎个个带伤,外堂更是所剩无几。这几年帮里招人有些良莠不齐,不少人捐些钱以借帮派声威,就是这些人死伤最重。
看着凝烟阁的残垣断壁,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近七八年,这里几乎是我唯一的家。如今毁于一旦,说不感怀那是假的。
“没关系,简阳一定会再给你盖。”不知什么时候,萧望海站在我身旁,轻轻地说。
萧漠。号望海阁主人。
我竟然把他忘了。三十年前江湖第一高手,出于逍遥,隐于雪原。菁华谱上记他十七战,无一落败。昔日九大派掌门皆是他手下败将,白冥启称他少主,余毒尊他为长上。
便是这样一个人,却为何与简阳相交?又为何,屈尊来折辱我这样一个后辈女子?
转头一瞥,我这才见,他折枝暗纹梅白锦长衫无有下襟,那茬口分明是撕的。摸一摸颈上,花纹浮凸仿佛寒梅。
他辱我数次,却也救下我并帮中满门,这笔帐我且没有本事与他算,还能怎的?奈何这一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凝烟阁既毁,我便应早做打算,另觅居所。
扯下绷带,我将之捧到萧望海面前,盈盈下拜,道:“多谢前辈。”
他坦然受拜,只说:“你伤势不轻,自去找个地方将养吧。有我在此,他们断不会再来,你且安心。”
琼州孤悬海外,除了南海近些,还有何处好去?也不知叶流凡回来没有,或者,我叹口气,回刚才那船上去是正经。
也有酒可图一醉。
这一醉,便是三天。叶流凡又心疼他的酒又心疼我上次欺负了他的亲亲涟漪妹子,揪着我打了好几架。我斜起眼睛看他,只觉得好笑。
他什么时候是我的对手啦!
“我的秋大小姐,你就放水让我一次?”这小伙儿一边瞄着不远处假装和李老太太讨论针线活儿的丁姑娘,一边可怜见儿地说。
我卟地一笑,招式慢下来,他倒是见机快,长剑刷地递上,猝不及防的我倒被他削了一缕发丝去。
我却瞥见丁姑娘笑开了颜,心下一叹,便做次好人罢。想着故意连卖几个破绽。小叶想是被心上人责怪得够了,竟是不知得些好意须回手,一忽儿挑破我金丝压锦的广袖罗裳,一忽儿又挑落我发上压鬂的玉钿。
夕阳西下,微风吹动椰树,一对良人自眉来眼去,偏只有我,狼狈不堪……
“着!”叶流凡这些年与我好几次比武都输得极惨,这一回在丁涟漪面前大大扳回一局,得意得忘了形,一招得意的孤帆远影使得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直取我胸前。
我略微有些气恼,下了决心要还以颜色,却听啷当一声,小叶掌中细长的归云剑断作两截。
我回眸薄嗔,“这场面阁下不觉得眼熟么?”
那个将我揽在怀中的男子笑得云淡风清:“这小子如何能与镜花秃驴相比。”
这一回我怕是再也不用喝到酒了。看着叶流凡伤心欲绝离去,我摇头叹息。
“这剑可是小叶师父留给他的遗物,唉,叫我如何与他交待……”挣开萧漠,我颇有几分抱憾。
萧老怪不以为然地抖开扇子,晒笑道:“区区一柄归云剑,算得了什么!我年轻之时颇好神兵,哪一日你随我至了雪原,由你挑些也就罢了。”
今日他穿一身雪青衫子,头发用根墨玉錾金簮子束起,衬着那剑眉星目,端的是风流倜傥。听他一口一个‘我年轻之时’,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真真是个老怪物!
话甫脱口,我便觉不妥,不由得举手掩唇。却见萧漠白皙的面皮微微泛红,狠狠剜我一眼,那一双眼睛顿时光芒流转。
“血魔女出道也有二十余年了罢……”只听他悠悠一叹,负手走开,道:“二十年,便是生个孩儿出来也好娶亲了,可怜简阳竟白白浪费这许多光阴。”
我便是不去临水自照,也知道此刻脸色定是发白了。
他他他……
还真是六月债还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