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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夜,南海 ...

  •   与那白衣人萧望海不过过了一招,却教薜神医又叹息了几日,连带着简阳的白发又生了几根出来。

      这些年来他心意若何,我非石人,焉能不晓?只是他既不肯开口明说,我又如何相对?只得虚应故事,佯作不解。倒看得旁人打跌。

      他的好兄弟就曾借酒意埋怨我误他青春,我唯有苦笑而已。纵使我是妖女,也没个亲自爬上他床的道理……倒是他,大大斥责兄弟一番,又百般对我致歉,想来该他说的话,却始终不曾出口。

      如此也好。我心底视他如兄似友,却实在无有半点男女之情,他话若出口,我也当尽力相侍,但他既不说,我心底便着实轻松许多。

      萧望海如今成帮中客卿地位超卓,我的怨懑便只得按下。所幸他也识趣,从此不再越我凝烟阁半步。

      我渐渐深出浅出,镇日坐在窗口看潮起潮落,连功夫都许久不练。简阳想必极之高兴,不但连珠价送些珍宝奇物来,更把帮中事务一概扔给萧望海,拖着我陪他下棋。

      我于黑白之戏一窍不通,当年赴珍珑棋会数次铩羽,至今仍上不得擂鼓山。他倒兴致勃勃,赢得不亦乐乎。

      陪他下了大半日的棋,我终于得赢一局。明知是他相让,我心中仍然隐隐欢喜。他脸上也浮出温和笑意,道:“烟烟难得赢,总要有个彩头。你想要什么?我去寻来给你。”

      这是什么话!占了便宜还卖乖哦。我斜睨他一眼,懒懒靠在枕上,道:“嗯,听说孟青青手上有件赤鸾裘,你拿来好了。”

      他的面色略略变了一变,仍旧笑道:“便依你。”

      正说笑间,有人在门外低声叫他,他去了一忽儿又回来,原来是苏州城外新建的帮派劫杀了我帮弟子。依着简阳性子,这帮派堪忧。果然他就在我处,点齐帮中高手,直杀过去。临走时,请萧望海暂理事务,人此时便在我楼下。

      我顿时尴尬不小,索性从后窗走了。南海离琼州不远,南海剑派叶流凡是我少数几个友人之一,他酿得一手好酒,我便找他消愁去。

      到了南海,未见叶流凡,倒见他的师妹丁涟漪。涟漪与我十分不对盘,说话夹枪带棒。我看小叶面子,不好跟她计较,只得抢了几壶酒到海上独酌。

      酒极辣,我循例边咳边喝,没一会就双颊飞红眼光朦胧。

      天色已晚,凉风阵阵,好不惬意!

      芫花白,苍丝青,烛摇红。小叶给他的酒取些女儿气十足的名,难怪卖不出去。这酒颜色十分好看,喝下去倒得劲得很,一点不似小叶为人----他这人太温吞了些,喜欢自个师妹十年,可惜涟漪姑娘半点都不晓得。

      呵……我晒笑。恐怕是有些醉了吧,突然关心起八卦来。我总归是个女人呢,一个寂寞了很多年的女人。

      “你这女人也会哭?”

      正自感伤,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讥诮的声音。星光下,萧望海站在船舷上,扬眉看我。打是打不过的,我能怎样?纵骄狂也得度势,当下只好留恋地看一眼尚余大半的酒坛子,提气跃起。

      竟是一丝风声劲气不带,我直直跌落时,才看清他唇边一抹淡淡微笑。他的手犹作弹势,而我的膝弯酸麻难当,一丝气力也提不起来了。

      眼见自己就要掉进水里,我胸中恨意激荡,与数十年前峨嵋山上那日差相仿佛。酒意杂着颓意,我双眼一闭,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我并未跌进水中,而是掉进了一个怀抱,萧望海温润清朗的话音在我耳边低徊,“枉你号称魔女,这般不堪一击,如何在江湖上混这些年的?”

      柔软湿热的呼吸吐在我颈中,激得我浑身战粟,他一只手揽在我腰间,另只手却紧扣住我腕脉。平生何曾受过此辱?我既愤且悲,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忽然放开了我,我不假思索,一掌掴将上去,又被他扣住手腕。处处被他掣肘不说,他竟冷冷道:“哭成这般模样,真是丢人!”

      下意识伸手一摸,我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泪水流进口中,酸涩如同当年心情。这萧望海真不知从那里钻出来,在他面前,我竟无半点还手之力。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我真真万念俱灰。眼见他腰悬长剑,一把抽将出来往颈子上一抹!

      重新醒来的时候,痛。脖子上缠了厚厚一圈白布,萧望海把我抱在怀中,眉头略略皱起,眼神还是一般无二的嫌恶:“你这女人,真真是难缠得紧!打不过我就不活了么?那这世上,人人都好去死了!”

      我心中气苦,那里愿意理他,眼泪却一点不听话地流个不停。他伸过手来替我擦拭,指尖冰凉与简阳十分不同。我抬手格开,怒道:“别碰我!”

      他果然并不想碰,手一松把我扔在船板上,我撞到后脑勺,几乎又没哭出声来。

      真丢人!

      他坐在船头喝了一会子酒,突然凝神看去。南海距离琼州不过几海里,目力好些也是能看到的。“啊哟!帮中似乎有事?”说罢他振衣而去,没多时又返来,将我抱起,踏波而行。

      甫踏上琼州岛,便见火光冲天杀声遍野。一地都是帮中低级弟子的残肢断臂,我目眦欲裂,从萧望海怀中挣脱下地,拾起一杆长枪就杀进战团。

      敌人来得不少,我粗粗一看,怕不有七八个帮派。侠客行空挂了个侠字,帮众极之放荡不羁,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得罪人那是不少的。今日一战倒也势所难免,只是他们挑了简阳带人出去的日子,也颇用了些心。

      对手也有几个高手,一见我就围了过来,我的星痕没有带在身上,使长枪十分不趁手,仗着心法深厚勉力支撑,然而久病又添新伤,我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冤哉枉也,莫非我今日要把小命断送在此?

      眼前一片红焰灼灼,原是明教高手使了一招血战八方。他手中的暴雨灭魂枪精光四射,吞吐如龙,直向我咽喉而来。奈何我掌中也是枪,却不如他使得灵巧,此时被个武当使双短架住,抽也抽不回来。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灭魂枪在我面前断作两截。萧望海折扇轻摇,一身气定神闲,将我半揽在怀中,晒笑道:“这么些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羞也不羞?”

      “这妖女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光头和尚声如洪钟,手持昆岳渊停岳峙,戟指怒喝。

      萧望海一声轻笑,温言道:“镜花大师此言差矣!行走江湖各凭本事,技不如人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何来作恶?既入江湖,谁个便是好人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少林达摩院首座镜花大师脾气暴烈,如何肯听萧望海胡诌?

      萧望海也不动怒,扇子一合,笑吟吟道:“本座七十年前与玄苦大师战于天台时,镜花你恐怕还在达摩院扫落叶。称你一声大师,不过显区区谦和有礼,你怎地没大没小?”他微微摇了摇头,道:“自玄苦坐化,这少林寺,唉!”

      饶是局势如此艰险,我也忍不住卟地笑出声来。他可真会唬人。不过他数招便逼退眼前这几个顶尖高手,倒也未见得是吹牛皮。

      镜花和尚半信半疑,问道:“尊驾究竟是何人?若是前辈高人,又何苦来趟这混水。”

      萧望海面容一肃,展扇悠悠道:“在下姓萧,单名一个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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