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甲人与奴》夏夜听雷

4、生而克母

　　古铁头有了儿子。

　　没了老婆。

　　孩子生而克娘，周围人说话不好听，古铁头听了，就要打人，久而久之，也没人说了。

　　古铁头不恨孩子，孩子有什么错呢……是老天，见不得他们一家好，非要拆散他们。

　　孩子娘没给孩子取名字就走了。

　　她一定以为自己男人想亲自给儿子取名，才没好意思在怀孕的时候说。

　　唉，自己一个大老粗，怎么会取名字呢，媳妇你实在多想了。古铁头在媳妇的牌位前，默默和媳妇交流着。

　　想着，儿子也该取名了。

　　媳妇还在的时候，给古铁头念过诗，家里没有纸笔，女人把诗刻在了门廊上，为此，还弄伤了手，被男人好一顿训。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男人喃喃念着，抱着儿子走向门廊。

　　古铁头不识字，这词儿媳妇老念，他也不知道啥意思，念得多了，他也就记住了。

　　照着刻痕，一字一字比对——“死生”不行，不吉利，“契阔”是啥意思啊，看着还行，这个“偕”也还行，画起来好看，就是听起来不好听。

　　最后，儿子名字就定下了：古契偕，照着笔画多的选的，“画”起来好看，显得有文化。

　　古铁头带着儿子，开始的几年是真的苦，孩子和大人都被折磨的不轻。

　　糙汉子弄不懂孩子怎么老哭，天天被哭得脑仁疼，小孩饥一顿饱一顿的，营养也跟不上，天天病歪歪的像是养不大了。

　　就这样孩子也磕磕绊绊的长大了。

　　待儿子会走会蹦了，古铁头就指着门廊上的刻痕对儿子说：

　　“儿子，这是你娘写给你爹的诗，你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

　　古契偕比老爹聪明，听了几遍就记下了，也照着刻痕识得了这些字。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披甲人的孩子，不需要识字。

　　认得“古铁头”，认得“章茹月”，认得自己的名字，现在还认得一首诗，很够了。

　　古铁头小时候吃的苦多，知道吃不饱的难受，在儿子会说话之后，就再没饿着儿子过。

　　以前有好吃的留给媳妇，现在有好吃的留给儿子，儿子也不是个坏的，不熊。

　　虽然家里没有了婆娘，父子俩过得也算和美。

　　但到底早年间吃了太多苦，身体底子不好了。

　　在古契偕十一岁的时候，古老头不行了。

　　“儿子，我、要去找你娘了……”古铁头躺在床上，容光焕发，

　　“你娘生前过得苦……不过，她说下辈子，还要做我铁头的婆娘……”古铁头傻笑，还有点得意，

　　“可惜……没等到你成家立业……”古铁头手摸着儿子的头，遗憾的看着儿子，

　　“你……好好的啊……”

　　“爹！！”抱着老爹无力垂落的手，古契偕哭得撕心裂肺。

　　从此，他就没有爹了。

　　他是孤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