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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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旼眼前模糊着，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时薛倾川正抱着他，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说，“今日雨停了，你这烧也退了，起来晒晒太阳好不好？”
说起来，自从利伯西人退出东北，薛倾川回到栖凰山，已经五年，他陪了谢旼五年了。
有薛倾川盯着，谢旼气色比之前他不在时好了不少，除了变天和换季时谢旼例行公事似的生病，平日里他已经很少再病了。
前几日雨下个不停，六月雨季，山中微冷，谢旼发了几天低烧，这会刚恢复过来，仍是体虚无力。
薛倾川前些年题了幅字，叫人打了块匾，挂在小楼门口，写的是熙熙泰和四个字，他字写得好，谢旼看着也高兴。
稍微重些的活，薛倾川就不准谢旼做，他叫许长生砍了几根竹子来，两个人挽着袖子在院里做竹椅。谢旼就守在小炉边，炖着一锅鸡汤，他看着锅，躺在藤椅上晒太阳，一面望着薛倾川。
阮以忱一大早就去村子里教书了，许长生的妻子怀着孕，于心语在照顾她，小丫头没人陪，跑到外面摘了满篮的鲜花，混着几颗野果，洗干净了递给谢旼一个：“三叔叔尝尝，这个可甜了。”
她叫谢旼三叔叔，管薛倾川也叫三叔叔，大家也都由着她。
阮以忱叫她背诗文，她放下篮子，抱了只猫回了房。
谢旼养了一窝白猫，一只正趴在他腿上，尾巴摇来摇去蹭着他的手腕。
夏天太热，薛倾川后背上干湿了些，他太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放下手里的竹节走过来，谢旼便抱起膝头的猫儿，晃了晃猫前爪，望着薛倾川笑问：“你看，像不像你？”
薛倾川揉了揉猫的头，也不说话，把脸凑近了谢旼。
谢旼笑起来，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他靠近时呼吸里有股果香，薛倾川心满意足，也对着谢旼笑，说：“熙和，我饿了。”
谢旼便放跑了猫儿，从桌上够来一只碗，舀了一勺鸡汤，还捞了一块鸡腿肉，递给薛倾川：“别烫着。”
薛倾川挨着他坐下，吹了吹汤碗的热气，单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去牵谢旼。谢旼有一下没一下地揉他的指尖，轻声说，“承安，之前晒的龙须笋还有么？我想吃笋。”
“成，”薛倾川说，“我给你做。”
谢旼便温柔望着他，抿着嘴笑。
这些年他都是这么宠着谢旼过来的，薛倾川喜欢这样，谢旼想要什么都会对他说，不会折腾那么多弯弯绕绕让他猜，更不会因为他猜不到而闹脾气。闹脾气是他爱做的事，谢旼从来惯着他的脾气。
薛倾川曾以为平州是他唯一的归属，他一心想要回去，回去之后无论如何都不顾离开。和谢旼在一起后，北方又重归安宁，他渐渐明白，谢旼才是他的归宿，谢旼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家国天下已经离他很远了，年少时那些报国壮志也在最后那一战后填满，他守过关城，守过河山，从烽火枪炮中走过一遭，如今他只想守这一个谢旼。
一方小院，一片菜田，谢旼在这儿，他就在这儿。
这是谢旼最初想做的事，河清海晏之后，便归去山林。后来谢旼愿意跟薛倾川走，兜兜转转还是让他回了栖凰山。
薛倾川趁谢旼三十岁之前带他去看了海，沿着虞水往东，在滨朝，后来他们没再出过安城界，也极少下山进城。
今日沈徊洲和顾北要从平州过来，顾北身为北四省守军总督，好不容易得了空，终于能跟沈徊洲一道过来探望。
许长生知道今日家里要热闹，赶出了两张竹椅，又跟薛倾川一起做了竹沙发，薛倾川有谢旼宠着，他还累着呢，便也洗了手往炉火跟前凑，说：“旼爷，我也饿着呢。”
但他得的那碗鸡汤里头少一块肉。
“旼爷，你这也太偏心了。”许长生跟他们已经不论主仆了，但以前的称呼改不过来，谢旼不怎么在意，他也怎么习惯就怎么来。
薛倾川揽着谢旼，颇为得意冲许长生扬了扬眉。
看着两个人喝完了汤，谢旼拍了拍薛倾川的腿，说，“去做饭，别等着客人到了饭还没好。”
正说着，阮以忱便推门进来，后头还跟着不少人，他朝院里喊了声：“谢三，看看谁过来了？”
谢旼立刻激动地起了身，走上前去，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起伏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红着眼眶望着来人。
梁君白抱了抱他，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今日都是自家人，兄弟相见，别说见外话。阿旼，咱们快十年没见了吧？”
谢旼勉强笑了笑，薛倾川扣着他的腰，替他说：“是快十年了，快进来坐，别在门口干站着。”又对许长生说，“去叫二嫂来，告诉她嫂子过来了。”
阮以忱放下书，跟薛倾川把竹椅搬到石桌旁，又从屋里搬了凳子，几人围着石桌坐下。谢旼弯腰去挪鸡汤，薛倾川一把拍开他的手，说：“别乱碰，我来。”
“仔细烫。”谢旼嘱咐着，从架上取了茶叶茶壶，盛了水放在小炉上，说，“饭还没做呢，先歇歇喝点茶吧，都是自家种的。”
沈徊洲说：“没做饭好说，我们做，路上我还跟老顾说，我们可受不起薛帅为我们下厨。”
薛倾川说：“什么薛帅？大哥说了，今日只论兄弟。”
梁君白便笑起来，看了看谢旼，对薛倾川说，“一起做饭倒也热闹。倾川把阿旼照顾得好。”
“他不爱听话，都是发着脾气逼着他才行。”薛倾川瞪谢旼一眼，“前两天还发烧了，才给养好。”
“那就是在这儿住得宽心，又有倾川盯着。”梁君白也看着谢旼，说，“我也能放心。”
谢旼面不改色地受了，对林琬说，“长生怎么还没过来？嫂子，我带你去看二嫂，含姿都七岁了。”
许长生就在这时带于心语过来了，谢旼到底没走成。
阮含姿不认生，带着梁璧晖去摘菜果，许长生与沈徊洲、顾北也是五年不见，一起进了厨房，留下旧日的主子们在院里饮茶叙旧。
梁君白一家当日黄昏便离开了，沈徊洲和顾北会留三日。
家里热闹了一整天，夜里才安静下来，谢旼躺在薛倾川怀里，轻声说，“这样的日子我原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好好的，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薛倾川抱着他，揉着他的腰，说，“再几年你大哥卸任，他若愿意，你就能随时请他来家里住。往后还长，你多想想，我都能给你。”
谢旼凑过去亲他，说道，“你在就够了。”
他还记得薛倾川刚回来的那天。他生着病，从床上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地下楼，薛倾川在楼梯下张开双臂稳稳地将他接在了怀里。
他难得没挨骂，薛倾川就箍着他的腰，揽着他的背，轻声说，我回来了。
谢旼问，这次住多久？
薛倾川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这个人在这儿就够了。除此之外谢旼什么也不求。
薛倾川翻过身挡住灯光，俯身吻他。薛倾川从不掩饰眼底的怜惜和疼爱，望着他的眼神许多年都不曾淡过半分，反而越蕴越浓。
“我还有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薛倾川的呼吸都温柔笼着他，“我太贪心了。但我最想要的还是你好，你替我多看这人间几眼，关山雪，江南月，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造化美甚，不该独缺了你。”
“承安……”谢旼低声叹着，把这两个字含在舌尖一遍遍地回味，“承安啊……”
薛倾川就霸着他，把他揉在怀里，抱紧了又推开，让他迫不及待地去追寻。
可他抵不住地感到了困倦疲惫，精神不济地昏沉着，他攀着薛倾川，又在薛倾川怀里失去力气，谢旼小声念着“承安”，数不清念了多少遍，终于得了一声回应。
谢旼意识模模糊糊地在水中荡，听着薛倾川声声唤他熙和，说，你来寻我，我不拦你。
来寻我。
谢旼张了张口，做了做口型，终究没能发出声音。他想说，承安，我来殉你。
你等等我。
那封绝笔信一直放在他枕下，字数不多，他背得烂熟。只要闭上眼，那信就在他眼前浮现。
熙和如晤：
书及此处，方觉纸短且薄，未尽者万千。原想你晚些寻我，忘川之畔，我多等几年无妨，又想若当年我未曾纠缠强求，便不会苦你至此。你若执意来寻，我不拦你，你若不愿相见，我便等你。
他生未卜此生休，是我负你。
夫承安手书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 7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