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式微谣》离亭燕阁

3、女子心事，红叶翩飞

　　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地爬在地上，撒落在地的红叶,飞旋起来，不禁意间飘落进屋子，

　　犹如一只红色的蝴蝶，停落在唐惜妍手中。唐惜妍摩挲着红叶上的纹路，叹了口气。一旁睡

　　眼惺忪的小姝突然惊起，叫道：“小姐是不是饿了，我去拿点心。”见唐惜妍懒懒地望着她，

　　凑上前去，问：“是不是困了，睡一会儿吧。”唐惜妍摇摇头，有些烦躁地说：“五天了，整

　　天吃完了睡，睡完了吃，他们到底想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小姝叹了口气，安慰道：“我也不

　　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好象是晗家老爷下的命令，不能让小姐踏出门房半步。也许是这儿

　　的规矩，新媳妇要呆在屋里几天，没准再过两天就好了。”唐惜妍揉捏着破碎的红叶，思量

　　着现状：到目前为止，她不只一直被囚禁在屋子里，而且除了晗沂，连一个晗家的人也没有

　　见到，晗家还遣散了所有从唐门带来的奴仆，除了小姝，她现在可以说没有第二个可以相信

　　的人。恐怕，这不仅仅是所谓的规矩所说的通的。正想着，小姝递上了两本医书，笑道：“还

　　是姑爷比较知道心疼小姐，知道小姐怕闷，特地寻了两本书给小姐打发时间。”接过医书，

　　随便翻了两页，心思却完全无法集中，一旁的小姝絮絮叨叨地说：“虽然姑爷和传言中的有

　　些两样，但看的出他是很喜欢小姐的......”唐惜妍突然惊呼一声，道：“你刚才说什么？”小

　　姝奇怪地说：“我说姑爷很喜欢小姐。”唐惜妍急道：“不是那一句，前面那句！”小姝重复

　　道：“虽然姑爷和传言中的有些两样。”唐惜妍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突然明白这几天她觉的最奇

　　怪的并不是那些“规矩”：这个晗沂何止与传闻中的有些不同，简直判若两人。待人冷淡严厉，

　　脸上好象总有掩饰不住的阴郁。唐惜妍急唤莜拂，让她把晗沂找来。心里始终忐忑不定，坐

　　立不安。

　　晗沂踏进房门，见唐惜妍愣在桌前，脸色很难看，以为她又要发小姐脾气，不以为然

　　地坐下。唐惜妍启齿：“小姝，帮我弄些吃的来。”小姝立刻跑了出去，屋子里是习以为常的

　　寂静。唐惜妍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我想知道，你们晗家究竟为什么想要和唐家结亲？”

　　晗沂道：“结亲的目的很清楚，为了化解两家的仇怨。”唐惜妍冷笑一声，道：“我要听实

　　话！”

　　晗沂扬着他一贯迷人的微笑，说：“那么，无可奉告！”唐惜妍继续说：“古往今来，仇敌

　　的两方，为了求得表面上的和谐，喜欢用互换人质的方法牵制对方。可惜谁又舍得把自己真正

　　的子孙送入虎口，于是便有了狸猫换太子的做法。但谁又能想到，唐门出了个傻姑娘，居然

　　以身换取和平，而晗家可就不一定了。恰巧这个傻姑娘发现了她现在的丈夫有些和传言里的

　　不一样，现在你还认为我会相信你是晗沂。”晗沂脸上冷了下来，道：“果然是唐门的天遗小

　　玥，心思缜密。不过我告诉你，这次你猜错了，我的确是晗罗方的儿子。”唐惜妍依旧不信，

　　用审视的眼睛盯着他。晗沂的眼睛落入一丝忧伤，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后的痛苦，他一把扯

　　过唐惜妍，愤怒地道：“你还是不信！难道身份地位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唐惜妍一惊，哆

　　嗦着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猜测居然触怒了他，他......受伤了？！想到自己刚才

　　说的话确实有些后悔，她不忍心看着他受到伤害，放缓了语气，道：“我不是在乎这个，我

　　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晗沂静静地注视着她清澈的眼睛，放松了手，转头说：“如果

　　你还不信，就跟我来。”

　　跟在晗沂身侧，行走在偌大的晗家，接受着所有人的问候，唐惜妍心中的疑虑在动摇，

　　盯着晗沂发愣。晗沂突然停了下来，唐惜妍也随即站定，羞红着把目光从晗沂的侧脸移开，

　　看见前面有一群人站定着，正看向他们。晗沂严肃地走向前去问候了一声，原来他们就是晗

　　罗方和他其余的儿子，唐惜妍赶忙也问候了一声，晗罗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就让他

　　们退下了。

　　回到房间，晗沂冷冷问：“现在信了？”唐惜妍心知理亏，吐吐舌头，不搭理他。晗沂并

　　没有打算放过她，语气咄咄逼人：“如果我不是晗沂，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你，对吗？”唐惜妍

　　被问得一头雾水，随口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其实我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些。”

　　唐惜妍低下头默默想着心事。晗沂突然冷哼一声，道：“因为你也没有资格谈论这些吧！”

　　唐惜妍猛然抬头，眼里含着泪水，道：“你什么意思？”晗沂勾起嘴角，眼光凛然，道：“你

　　今年刚十七吧，可据我所知，你爹十八年前就死了，纵然你是遗腹子，似乎还是牵强得让人

　　怀疑。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唐门的人一直很排斥你，几年前因为你，你爷爷险些被逼得连命

　　都保不住，你无奈离家出走，以此逼嫌，正是这样才有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遗小玥。”唐

　　惜妍咬着煞白的嘴唇，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哽咽着却始终没有哭出声来。晗沂静静地等

　　待着唐惜妍的回击，出乎意料地，唐惜妍并没有发作，只是平静地对着他说：“对，我是爷

　　爷捡来的，我没有资格谈论这些。”说完转身，原本纤弱的背影显得更加单薄孤单。一瞬间，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耳边传来了温柔的声音：“以后我要你的眼泪只能为我一个

　　人流。”哽咽声逐渐变为抽泣，然后化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小姝发现最近的小姐有些古怪，常常捧着头出神，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唐惜妍

　　又一次发呆，小姝忍不住问了上去：“小姐，想什么哪？”唐惜妍吓了一跳，转而笑靥如花，

　　道：“不关你的事。”小姝眨了眨眼，追问：“别把我当什么都不懂，我都看出来了，小姐在

　　想姑爷吧！”唐惜妍唐惜妍气急，因为被小姝猜中心事而不免脸红，支吾的说不出话来。小

　　姝看见唐惜妍这样，咯咯笑了起来。正笑着，莜拂领着一帮丫头进来了，小姝在唐惜妍耳边

　　轻轻地说 ：“小姐，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我们身边的人换了不少。”唐惜妍点头，问：“莜拂

　　姑娘，最近怎么不见喜儿她们。”莜拂一边摆放着碗碟一边回答：“死了。”唐惜妍和小姝都

　　是一惊，小姝连忙问：“怎么好好的，就死了？”莜拂回答：“毒死的。”唐惜妍问：“什么

　　毒？”

　　一旁的一个丫头突然狠狠地盯着唐惜妍，说：“什么毒，你不该最清楚！”莜拂冷冷地看了那

　　个丫头一眼，道：“以后再多嘴，就别怪我告诉少爷。”那丫头一阵哆嗦，跪在地上不赶起来。

　　莜拂让人拖她起来，一并退了出去。唐惜妍急急唤道：“小姝，那箱首饰你埋在哪里？”小姝

　　道：“就在一棵树下，我这就去看看！”不一会儿小姝焦急地跑了回来，大叫：“小姐，不好

　　了，箱子不见了。”唐惜妍已心知肚明，那箱子一定是被人偶然挖了去，东西又价值连成，

　　难免会使人起了贪念，却不想害死了她们。唐惜妍继续问：“死了几个人？”小姝：“我刚才

　　打听过了，不下五个。晗老爷也已经知道了，好象大发雷霆，全靠姑爷顶着，小姐才一直到

　　现在也不知道。”唐惜妍拿了几百两给小姝，说：“送去给死者家属。”小姝急忙道：“小姐你

　　这又何必，不是我心疼这些银子，实在是这件事不关小姐的事，如果小姐现在送银子过去，

　　不就告诉人家这事和小姐有关，到时候小姐是百口莫辩啊！”唐惜妍无奈道：“我不管别人怎

　　么说，这事总是因我而起，送银子只求心安。”小姝无言，轻轻退了出去，唐惜妍呆呆看着

　　自己的手，默默自语：“送银子就能心安吗？”“我很好奇，一个用毒之人为何如此心软？”

　　晗沂不知何时进了屋子，戏谑地问。唐惜妍道：“爷爷教的，即使贱如蝼蚁，也有他生存的

　　价值。”晗沂笑道：“难怪“懿德散，玥翳苍穹，唤天下，唯婉女。”唐惜妍奇怪地问：“你在

　　说什么？”晗沂并不回答，转道：“既然你那么在乎她们，何不随我去看看？”唐惜妍惊讶问

　　道：“难道还有人中了毒？”晗沂回答：“我那妹妹自小就喜欢和下人们玩在一起，这次不巧

　　也沾了这毒，你再不去恐怕他们就要砍了她的手足了。”唐惜妍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就

　　往外冲，晗沂一把把她拉了回来，慎重道：“我只问你一句，你真得不怕惹祸上身吗？”唐惜

　　妍气愤地甩开他的手，大吼道：“那可是你的亲妹妹！”说完就跑出了房间，晗沂眉头一皱，

　　立刻跟了出去。

　　唐惜妍跟着晗沂七弯八拐到了一处幽静的宅子，从窗口看去，内室里挤满了人。唐惜妍

　　来不及多想就冲了进去，只见屋内的人个个脸色阴沉，更有一个中年妇人跪在床边早已泣不

　　成声，唐惜妍一猜便知那是晗夫人，多说无意，径直走到床边，搭脉，闭目，屋子里的人默

　　契地给予了沉默。良久，唐惜妍才睁目，心里已泄了八分的信心，举起了她血紫的手腕，仔

　　细地观察了一番，对着惨白如纸的病人，柔声问道：“是不是觉得手脚疼痛，胃中又有东西

　　想吐又吐不出来？”可怜的女孩挣扎着点了点头，眼里泛着楚楚的泪光，“可有救？”一人上

　　前询问，唐惜妍无奈地摇摇头。顿时屋子里乱成一片，啼哭声叹息声还有责备声统统向惜妍

　　袭来，把原本就烦乱不堪的晗罗方搅得更是怒火中烧，一声巨吼之后屋室又恢复了寂静。唐

　　惜妍此时也内疚不已，转头看了一眼命不久已的无辜少女，倍感心痛，心中不禁大声呼喊：

　　爷爷，告诉小妍现在该怎么办？她现在最想要的是亲人的安慰和支持，可是在这若大的晗家，

　　没有一人是她真正可以依靠的，试问在场的十多人有几个把她当作是晗家媳妇，又有几人曾

　　经和她交谈过，哪怕是半句也没有。想到着这里唐惜妍低泣不止，为她十多年来的孤独遭人

　　排斥而哭泣，也为那些枉送性命的人悲哀。一双温暖的手扶上了她的腰际，也许是因为过分

　　的悲哀，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微小的动作，那个一直隐在墙边，默默看着她承受着痛苦的

　　人，最终还是不忍，给予了一个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拥抱，似有似无地情素在他俩之间慢

　　慢滋长，也许是这股的力量给了她勇气，唐惜妍突然灵光一闪，走到床边，低头又仔细查看

　　了一番病情，兴奋道：“谁能把晗家医经第三卷从二十五页背给我听。”依旧是晗沂在此刻支

　　持了她，一字不差地把医经背了下来，唐惜妍回头一笑表示感谢，又吩咐：“麻烦请准备些

　　艾叶来。”众人看向晗罗方，只见他双目紧闭，分明有任其处理之意。立刻有人递上了艾叶，

　　唐惜妍选出了最为细小册五枚，低头对少女说：“可能有些疼。”少女点点头表示愿意忍耐。

　　唐惜妍运气于指间，轻轻一弹，五枚艾叶顿时就如五根细针扎入少女的五指，随着一阵微颤，

　　五针同入体内，唐惜妍左手把脉，右手不断运气入少女体内控制五针，不多时少女面色绯红，

　　似有呕吐症状，随着一声“哇”的大叫，毒物出口，是一只红底白斑的血雉卵。唐惜妍晗微微

　　喘了一口气，命人拿了水给少女，并让她服下了一颗药丸。此时唐惜妍才又一次展露笑颜，

　　道：“她没事了。”立刻有人上去把脉，惊呼：“神了！”转而又问唐惜妍：“四弟妹究竟用了

　　何药物居然让小妹的五脏恢复得如此之快？”唐惜妍回答：“脂玉散。”一阵惊呼，世人皆知

　　脂玉散乃为疗伤圣药，千年难寻，这个女子居然在仓促间就把世间至宝用于一个不相识的少

　　女身上，善心和豪气着实令人敬佩。十分疲惫的唐惜妍匆匆告了辞，回屋倒头就睡，睡梦中

　　的她仿佛又感觉到那个熟悉的怀抱正紧紧拥着她，她也牢牢抓着他不愿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