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之光》长生不老汪

66、选择

　　陈青雨走得慢了一些：“我不是怕你会尴尬吗？你特意向小黑框解释不就是怕别人觉得我和你有什么吗？我走快点不和你走一起不正好显得我们很疏远吗？”

　　“现在他不在。”周玉邈说。

　　“哦。”陈青雨冷淡地说。

　　“前些日子，我妈得了肺癌，切了半个肺叶下来，我和我爸都没敢告诉我妈。”周玉邈说。

　　陈青雨很讶异，他之前从来都没听说过。

　　“那天我爸看着切下来的满是鲜血的一大块肺叶，都哭了，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爸哭……”

　　陈青雨看着周玉邈黯淡憔悴下来的面容，心揪了起来。

　　他的痛苦和消沉是没有被人好好对待造成的，而周玉邈的痛苦和消沉是亲人遭受苦难造成的。

　　“在那时候，我和你的事忽然暴露在大家面前，我已经筋疲力竭，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去作为少数人去应付大家质疑的目光。”周玉邈说。

　　陈青雨和周玉邈都在车棚里站定。

　　“对于你妈的事我很难过，很同情你的遭遇，”陈青雨说，“可是我也不能说我没有受到伤害。你当时没有勇气应付作为少数人而受到的质疑，现在你就有勇气了吗？”

　　“我们没必要让别人知道我们的事。”周玉邈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没有必要对别人说。”

　　“那要撒谎到什么时候？”陈青雨不满地说，“我继续做一个缠着你的怪胎，你继续做一个万众瞩目的完美男神，这样的作态要到什么时候为止？”

　　“我们高三了，很快就毕业了，我们毕业后考到同一所学校，到时候就不用管这些了，我们到时候就离开这里了。”周玉邈说。

　　“你不怕别人知道你早恋，甚至主动把你和肖俊彤的事告诉所有人，你怕的只是别人知道是你和我。你是因为我是个男的而怕？还是更有针对性，是因为我是陈青雨而怕？”陈青雨问。

　　“我只是……”周玉邈张口结舌，大概是被陈青雨说中了。

　　“原来我特别怕你离开我，但当我担心的成为现实之后，我发现也没有那么可怕，我现在很好，没必要和一个以我为耻的人强行绑在一起。”陈青雨说完骑上自行车，离开了车棚。

　　进教室之前陈青雨的心悬着，不知道郑与诚到座位上了没有，他当时很怂地跑了，现在不得不面对郑与诚了，他该以什么面目去和郑与诚继续相处啊。

　　陈青雨走进教室，看见郑与诚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他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走回到座位上坐下。

　　他刚坐下，郑与诚就跟能闻到什么气味一样坐了起来，对他说：“早。”

　　陈青雨心虚地点点头：“早。”

　　“吃饭了没？”郑与诚问。

　　“没……”陈青雨怕郑与诚要给他吃什么东西，于是又快速追了一句，“吃了。”

　　“作业写了吗？”郑与诚问。

　　“没有。”

　　“这可不行啊，要好好写作业。”郑与诚说着话锋陡然一转，“昨天问你的话有答案了吗？”

　　陈青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卡了卡眼睛，怔了几秒钟后选择避重就轻：“我今天会好好写作业……”

　　“今天不回答我，明天也要回答我吧，”郑与诚退而求其次，“明天不回答我，也要给我一个期限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答我？”

　　“要不就……就……这周五吧？”陈青雨说。

　　“好。”郑与诚笑看着陈青雨，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他放松的状态让陈青雨怀疑这只是郑与诚给他开的一个小玩笑。

　　中午，周玉邈和郑与诚一前一后问陈青雨：“中午想吃什么？”

　　陈青雨张口结舌。

　　他和周玉邈说了以后要疏远，可是他也不想当着郑与诚的面伤周玉邈的自尊，毕竟周玉邈曾帮过他很多。

　　而郑与诚，现在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就更不能驳他的面子了。

　　于是他看看周玉邈，再看看郑与诚，说：“咱们去食堂吃吧，看看都有什么。”

　　他嘴上说着三个人一起去食堂吃，内心却在期盼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主动退出。

　　周玉邈和郑与诚对视了一眼，说：“也好。”

　　陈青雨觉得他为了躲僻一个小坑，胡冲乱撞进了一个大坑里。

　　他左看右看寻找生机，一看看见了李航超和王传新看好戏一样往这边张望，于是喊他们俩：“在食堂吃饭吗？一起啊。”

　　李航超和王传新对视一眼，互相挑挑眉，像是在传递只有他俩人才能看懂的信号，而后笑着点了点头。

　　去食堂的路上，周玉邈和郑与诚一个走陈青雨左边，一个走他右边。

　　“中午吃什么？”周玉邈问陈青雨。

　　“嗯……”陈青雨认真地想，忽然发现没有什么特别期待吃的。

　　“吃樱桃肉吧，食堂的樱桃肉还不错。”周玉邈说。

　　“也可以吃香菜羊肉丸子。食堂的香菜羊肉丸子想当好吃。”郑与诚紧接着说。

　　李航超笑着说：“青雨，你中午是要吃樱桃肉呢，还是要吃羊肉香菜丸子呢？”

　　“两个应该都挺好吃的吧。”陈青雨说，莫名感觉到了压力，“我挺饿的，就吃两个肉菜吧，樱桃肉和羊肉香菜丸子都吃。”

　　王传新的眉毛滑稽地跳了跳：“两个都要吃吗？你胃口蛮大的嘛。”

　　陈青雨看王传新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于是瞪了他一眼。

　　樱桃肉和香菜羊肉丸子都是抢手菜，陈青雨排队排了挺长时间才把两个菜都买到，等陈青雨回到座位上时，李航超和王传新已经吃了一半了。

　　周玉邈坐在陈青雨的对面，他看见陈青雨吃了一块樱桃肉后问：“好吃吗？”

　　陈青雨点点头说：“好吃。”

　　郑与诚说：“尝尝香菜羊肉丸子，看好不好吃。”

　　陈青雨吃了一个香菜羊肉丸子，说：“这个也很好吃。”

　　李航超问：“那你觉得哪个更好吃呢？您更喜欢吃哪个呢？”

　　“我都喜欢吃。”陈青雨严肃地看着李航超说。

　　李航超笑着说：“要是非得选一个呢？要是全天下的厨子都死光了，只剩下两道菜和两个人，剩下的两个人是你和另一个饿死鬼，他必须要吃掉一个菜，你只能吃其中一道菜，樱桃肉和香菜羊肉丸子，你只能选其中一个，你选哪个？”

　　哪有这样的选择题，这太奇怪了，陈青雨瞪着李航超不说话。

　　郑与诚看着陈青雨，目光带着期待和探究，他真的觉得陈青雨会回答这个问题。

　　“这怎么回答得出来？”陈青雨看着李航超，“没有这种可能，我不想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我觉得你能回答。”郑与诚坚定地看着陈青雨，“你好好想一想。”

　　陈青雨压力山大，他迷茫了。

　　“或者说你到底更需要什么样的人。”郑与诚说，“你需要的是一个和你是同类的人，是一个能和你站在一起的人。”

　　周玉邈看着陈青雨说：“你需要的是一个能把你带到更好的状态的人，能督促你让你进步的人。”

　　陈青雨看看郑与诚，再看看周玉邈，觉得眼前的樱桃肉和香菜羊肉丸子都不香了。

　　“不，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勇敢地承认你的人，能不再乎别人的眼光大大方方站在你身边的人。”郑与诚说。

　　陈青雨坐直的身体，心里什么东西好像忽然明朗了起来。

　　是的，他在意周玉邈因为流言蜚语而放开他疏远他的行为，这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周玉邈通过和肖俊彤在一起一段时间而打消了大家认为他是gay的想法，那么下次呢？下次如果再有人怀疑周玉邈，周玉邈会为了不成为少数人而抛开陈青雨的吧？

　　陈青雨不想做那个周玉邈遇见危险就抛开的人。

　　“我更想吃羊肉香菜丸子。”陈青雨说。

　　郑与诚开心地笑了，也松了口气。

　　周玉邈怔怔地看着陈青雨，仿佛在确认陈青雨的神情，确认他是不是真心想那么说。

　　“我吃好了，先走了。”周玉邈端着他的饭盘站了起来，他的饭盘里剩了很多菜，看上去好像根本没吃几口一样。

　　陈青雨看着周玉邈走开的背影，心情很沉重，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什么也不管地去追上周玉邈，告诉周玉邈他什么也不在乎，不在乎周玉邈是不是有一天还会放弃他，只要现在能彼此陪伴着就好。

　　“多吃点。”郑与诚把他饭盘里一个大鸡腿放到陈青雨饭盘里。

　　“嗯好。”陈青雨心不在蔫地应了一声，目光追随着周玉邈的身影。

　　周玉邈在回收饭盘的地方遇见了陈一，陈一很紧张又很激动地追着周玉邈说这说那。

　　王传新摇了摇头，说：“真没想到玉邈也会有今天……就没见玉邈这么失落过……”

　　陈青雨心里不是滋味，看着陈一陪在周玉邈身边就更不是滋味。周玉邈会不会因为失落而允许陈地走近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进而取代曾经属于陈青雨的位置……

　　他受不了了，很不想失去周玉邈，太不想失去周玉邈了。陈青雨要去追上周玉邈。

　　只要能陪在周玉邈身边，陈青雨什么也不在乎了，就算有一天被抛开也无所谓。

　　陈青雨站起来，郑与诚按住了陈青雨还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要去，你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的选择就是正确的选择，别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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