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之光》长生不老汪

3、调桌

　　班主任重新调桌，班级的前二十名可以选择和谁坐一桌，前提是被选择的人也同意。

　　陈青雨是倒数第一名。

　　如果他们班一共有二十个人的话，陈青雨就是第二十名，那他要选择和周玉邈坐一起。

　　不幸的是，他们班的人数多达五十六。

　　所以陈青雨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只是事不关己地旁观。

　　陈青雨很庆幸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同桌的权利，不然他就要面临一个人被剩下、谁也不愿意和他坐一桌的尴尬局面了。

　　郑与诚和王传新这一次破天荒地考进了前二十，可以选择和谁坐一桌。

　　两个人抢着要跟周玉邈坐一桌，争得脸红脖子粗快要打起来了。

　　班主任从中调解，说让周玉邈自己选择要和谁坐一桌。

　　于是大家的目光一起落到了一脸淡漠的周玉邈身上。

　　陈青雨整个人支棱起来，他内心希望周玉邈哪个都不选，他宁愿郑与诚和王传新两个人打一架，哪个打赢了哪个和周玉邈坐一桌，也不希望周玉邈主观上有所偏向。

　　周玉邈在大家的注视下看向郑与诚，郑与诚立刻满脸得意喜悦，王传新一脸失望悲伤。

　　他又看向王传新，两个人的表情立刻调换了个个儿，王传新满脸得意喜悦，郑与诚一脸失望悲伤。

　　反复几次，郑与诚和王传新脸上的表情反复交替变换，最后周玉邈坚定不移地看向了陈青雨：“我和陈青雨坐一桌。”

　　包括周青雨在内的吃瓜群众的下巴都惊得掉在地上。

　　“不是，玉邈，你这是啥意思啊？”郑与诚难以置信地问。

　　“对啊对啊，你这是什么意思？”王传新也着急地说。

　　“我选择和陈青雨坐一桌。”周玉邈淡定地说。

　　本来事不关己旁观的陈青雨忽然就来到了旋涡中心。

　　身在旋涡中心的陈青雨很不合时宜地走了一点神。

　　他呆滞的外表之下有个狂野的灵魂在高喊：我要和周玉邈坐一桌了吗？真的假的？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样的好事竟然会轮到我吗？我何德何能啊？周玉邈很快就会后悔的吧……

　　“什么啊你这是？有没有搞错啊？”郑与诚极度不满。

　　“就是啊，你怎么能和他那个怪胎坐一桌，你看看他那个样子，你不恶心吗？”王传新说。

　　“他说不定有神经病，你和他坐一块干嘛。”

　　“我俩哪个不比他强啊！”

　　“我已经决定了。”周玉邈说，“你们俩可以坐一桌，我就不用看着你们打架了。”

　　郑与诚和王传新衰着脸对视了一眼，脸更衰了。

　　周玉邈和陈青雨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户的位置。

　　陈青雨小心翼翼地帮周玉邈一起搬东西：“你想坐在里面还是外面？”

　　“都可以。”周玉邈说。

　　“那你坐里面吧？”陈青雨说，“你出来进去我给你让开就可以了，我怕你坐在外面我出来进去的耽误你学习。我就没关系，反正我不学习。”

　　“嗯。”周玉邈说。

　　能和周玉邈坐这么近陈青雨特别兴奋，美中不中的是他没法再一直盯着周玉邈的背影看了。

　　也不能直接盯着周玉邈的侧脸看，因为离得这么近肯定很容易被发现。

　　陈青雨开始用余光看周玉邈，看不真切，可是总有一个存在感很强的模糊轮阔在陈青雨的余光里。

　　他还能闻见周玉邈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气，那大概是傅知言给周玉邈洗衣服用的衣物柔顺剂的味道。

　　陈青雨每天放学后等周玉邈出教室门，过个几分钟后再出去，跟在周玉邈后方，等到半路，人变少了再跟到周玉邈的身边。

　　如果周玉邈是个漂亮娇弱的女生，陈青雨这种行径就很像一个图谋不轨的变态。

　　可周玉邈是个身高一米八，比陈青雨高一头，荣获第七十六届省级青少年跳跆拳道冠军的男生。

　　周玉邈长得漂亮，但一点也不娇弱。

　　陈青雨瘦得像麻杆一样，这种不柔但弱的体格，让陈青雨过不了成为对周玉邈图谋不轨的变态的最低门槛，也就让上述想象不合理也不可能。

　　那么现在这种状况更像两个人是偷情的奸.夫.淫.妇，所以才要这样偷偷摸摸避人耳目……

　　“你今晚有空吗？”

　　正当陈青雨漫无边际想入非非的时候，周玉邈忽然对他说。

　　“啊……有空……”陈青雨受宠若惊又惶然无措。

　　“到我家去住吧。”

　　陈青雨瞪大了眼睛，他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不愿意算了。”周玉邈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不是不是，”陈青雨赶紧跟上，“愿意愿意，肯定愿意，我只是害怕自己听错了，所以确认一下，你刚才是在问我要不要今晚去你家住吗？”

　　“嗯。”周玉邈说。

　　“好的好的，没问题，我一定去。”陈青雨快速地、不管不顾地说。

　　“嗯。”

　　陈青雨脑子很乱，本来他就没有几两脑仁，周玉邈的跳跃性思维让他更加找不着北了。

　　周玉邈为什么会忽然邀请陈青雨去他家住呢？他俩在学校几乎不怎么说话，连朋友都算不上，周玉邈为什么忽然释放出这么亲密的信号呢？

　　会不会周玉邈的几个朋友拿着棒球棒藏在周玉邈家里，要把陈青雨闷周玉邈家里暴打一顿，以警告陈青雨不能再鬼鬼祟祟地跟着周玉邈？

　　那为什么偏偏要在周玉邈家呢，学校后面的小巷子不能打陈青雨一顿吗？

　　陈青雨冥思苦想。

　　不在学校后面的小巷子也许是因为他们不想留下证据，周玉邈是好学生，不能因为打架被记过。

　　陈青雨想着不由得心惊胆战，待会儿如果真的挨打他要先抱住头，如果让他们把脑袋打坏了，成了真真正正的傻子，他以后就没有一丁点生存的能力了。

　　到周玉邈家门口，陈青雨跟着周玉邈就要进去。

　　周玉邈停下来回头看着陈青雨：“你不回去拿点东西吗？”

　　“什么东西？”陈青雨懵懵地说。

　　“牙刷、睡衣，以及其他你今晚要用到的东西。”周玉邈说。

　　“哦……”陈青雨点点头，“我回去拿。”

　　周玉邈不会是真的要陈青雨在他家住一晚吧……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陈青雨就激动得呼吸不畅了。

　　他没有去过周玉邈家，没有和周玉邈在一个那样私密的空间里待过，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发生什么……

　　陈青雨一般不怎么转的笨脑瓜此刻拦都拦不住地高速运转着，各种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交替出现。

　　他恍恍惚惚地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你还知道回来啊！”陈一坐在沙发上，不满地对陈青雨说，“咱妈说晚点回来，让你做饭。”

　　陈青雨根本不接收陈一的信号，跟梦游一样回了自己房间。

　　他没有睡衣，顾秀梅没有给他买过，也没有给过他可以买睡衣的零花钱，当然，也没有给过他可以买其他东西的零花钱。

　　想了想后，陈青雨打开门对陈一说：“陈一，今天晚上能不能让我穿一下你的睡衣，就今天一晚上，我明天就还你，还你之前我会给你洗干净。”

　　“不行。”陈一毫不犹豫地拒绝。

　　陈青雨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也不怎么失望。

　　他翻箱倒柜地找，终于找到一件宽松的上衣和一条软一点的运动裤，看上去不像睡衣，不搭也不好看，但是好歹是两件睡觉可以穿的衣服，他穿上这个睡就不会弄脏周玉邈家的床。

　　还有什么呢？

　　他看看自己，手指甲长了，里面还藏着黑泥。平时他懒，不理会这些，现在他第一次有了因为这个产生的羞耻感，也第一次有了想把它好好剪剪的念头。

　　十五分钟后，陈青雨看着他干干净净的指甲，满意地笑了。

　　接着他去洗了个澡。

　　之前每天他回到家都得先做饭，陈一先洗澡，陈一洗完顾秀梅洗，之后就没有热水了，等到热水终于烧好顾秀梅又说陈青雨洗澡的声音会吵到陈一写作业睡觉，陈青雨本就没有养成过好的习惯，这么一来就更懒得洗了。

　　不过今天不一样，他很希望自己看上去清清爽爽的。

　　“喂，我让你做饭你听不见啊！”陈一在卫生间外面喊，“我还没洗你怎么能先洗？你洗完还有热水吗？”

　　陈青雨充耳不闻，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

　　“喂，你出来！听见没有！”陈一用力地拍门，“快点，不然你信不信我进去把你薅出来！”

　　陈青雨一面往身上涂沐浴露一面说：“你想进来就进来吧，不过我可是什么也没有穿。”

　　“你！”陈一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最终还是走了，他绝对不会愿意看见陈青雨没穿衣服的样了。

　　陈青雨收拾完，又检查了一遍确认他的东西是不是带齐了。

　　牙刷，带了，校服，带了，书包，带了。

　　别的就没有了。

　　“陈一，等咱妈回来你跟她说一句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住了。”陈青雨说。

　　“你穿成这个鬼样子要去哪儿？”陈一嫌恶地看着陈青雨。

　　陈青雨不回答，飞快地闪身出去了。

　　他穿得薄，在屋里没什么感觉，出来感觉到了走廊的阴冷。

　　陈一追了出来：“你去哪儿？”

　　陈青雨不敢直接敲周玉邈的门，怕给陈一看见，于是装着下楼的样子：“去朋友家住一晚上。”

　　“你胡说八道，你根本就没有朋友。”陈一说。

　　“我有。”陈青雨说着脚步不停地住楼下走。

　　下了两层楼后他停下来听楼上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看来陈一没有不依不饶地追下来。

　　陈青雨蹑手蹑脚地上楼，轻轻地敲周玉邈家的门。

　　周玉邈打开门，让开一个空间，示意陈青雨进去。

　　陈青雨一进去，立刻被温暖干燥的空气包裹了。

　　周玉邈家特别干净，哪里都是光可鉴人的样子，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没有一处杂乱。

　　墙上挂着一幅毛笔字：“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一个大书架占据了靠东整整一面墙，怪不得周玉邈能写出让语文老师百读不厌的文章，毕竟这么好的家庭文化氛围就在这儿摆着呢。

　　陈青雨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周玉邈的父母出来。

　　好一会儿没看见有人出来，陈青雨忍不住探头探脑起来。

　　“我爸妈今晚不在家。”周玉邈看穿了陈青雨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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