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和死对头真香了》蒹葭是草

33、后路

　　镇抚司是什么宝藏衙门，居然把魏侦当年写给萧显的九十八封情信完完整整保存下来，连个边儿都没折损。

　　说是情信，其实什么情都没有，只是简单的日常记录。

　　第一封信是魏侦十岁生辰当日所写，他抱怨萧显不在，只能跟魏妍蹭生辰过，魏妍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生辰礼，而自己的生辰礼他并不喜欢。

　　第二封信落款是小年夜，魏侦问萧显今年回不回来，说自己心里藏了个秘密，只能告诉萧显一个人。

　　“什么秘密？”魏倾问。

　　萧显面无表情摇头。

　　所有信按发出的先后顺序排列，魏倾催萧显拆开下一封信，只有四个字。

　　——念你万千。

　　萧显依旧面无表情，魏倾看完却红了眼圈，替魏侦问，“为什么过年都不回来？”

　　先帝体恤戍边将领，过年时允许轮值。

　　萧显没成亲，家人都在京城，更是重点照顾对象。

　　萧显垂眼看着信上仅有的四个字，没说话。

　　“不想见家里人？”魏倾自问自答。

　　萧显家有多糟心，他知道。

　　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四个字，萧显忽然压着声音问，“你……还想看么？”

　　反正他不想看了。

　　看过这三封信，对于魏侦为什么自封京城第一断袖，萧显已猜出八.九分。

　　“因为北境不太平，还是什么？总要有个理由。”魏倾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劲儿又上头了。

　　冥冥中，感觉这个问题似乎对自己非常重要。

　　指尖拂过念你万千，萧显低声回答，“怕回来见到他，就再也走不成了。”

　　“那当初你是怎么走的？”问出这句话，魏倾心口没来由抽痛了一下。

　　果然下一秒，萧显指尖微顿，“不辞而别。”

　　六岁的小孩子特别粘人，而萧显最听不得魏侦哭，所以他选择了令自己后悔至今的离开方式。

　　以至于过了许多年，他都不敢回京见魏侦。

　　也不知为什么，魏倾听完头痛欲裂，脑海里瞬间冒出许多模糊又锋利的记忆碎片疯狂切割。

　　“太残忍了！”

　　魏倾烦躁地敲着额角，“这样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你不觉得太残忍了么？你想来就来，说走就走，难道平时温情脉脉的陪伴都是假的？如果我是魏侦，会恨死你的！”

　　当初萧显同样不辞而别，离开京城两个多月，魏倾心底就生出淡淡的怨。他实在无法想象，朝夕相伴六年从小依赖惯了的一个人忽然不见了，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内心该是何等的痛苦和绝望。

　　萧显拆开第四封信，果然画风突变。

　　魏侦学会了喝酒，结交京城纨绔，流连烟花柳巷，夜不归宿更是家常便饭。

　　在北境时，萧显经常收到太子写给他的密信，说是密信也没什么秘密，内容平常跟家书差不多。信中偶尔提及魏侦，只说他不成器，却没想到能坏成这样。

　　揉皱信笺，萧显瘫了许久的脸难得染上点怒气。

　　魏倾唇角绷直，眼圈红红地逼视萧显，“如果当时看到这些信，你会回来么？”

　　“会。”萧显注视着魏倾的眼睛，声音沉凉，“我会带他回北境，关起门来好生管教。”

　　魏倾心里一松，忽然觉得魏侦这招似乎还挺管用，接着听萧显又道：“先关起门来打一顿，不服气再饿三天，然后扔到军营里历练，让他知道什么叫好男儿志在四方。”

　　心里那点子旖旎情思被“好男儿志在四方”震得粉碎，魏倾走神间被口水呛了一下，险些咳到撒手人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样一看，萧阎王对自己实在太好了。

　　萧显端起茶盏喂魏倾喝下一口，拍了拍他的后背，听魏倾顺了口气说：“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你千万别把我当魏侦。他也太惨了！”

　　萧显默默将那些信笺收起推到桌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等魏倾止住咳嗽才把人拉到怀里放大腿上掂了掂，“早与你说过，我把魏侦当儿子，对儿子自然要狠点。对你嘛……”

　　萧显哼笑，没往下说。

　　“那我要是学坏了呢？”魏倾发现自己今天嘴特欠。

　　萧显凑到他耳边，吹气，“带回北境，关进卧房好生管教。”

　　等对方侧过头，魏倾脸转向另一边避开，又问：“信是谁拦下的？为什么会在镇抚司？”

　　萧显垂眸，“是太子。”

　　“废太子。”魏倾纠正他。

　　萧显眯了眯眼，表情危险，“这大约是太子最后的遗愿。”

　　不愿见魏侦胡闹，跟谁也不行，哪怕是他。

　　魏倾想把自己的大胆猜测告诉萧显，或许废太子妃没死，魏侦也没死，可话未出口，门外有人禀报，“七殿下来了，马车已到门口。”

　　想起魏修和萧曼儿的事，魏倾又是一脑门官司，想着了结一件是一件，否则堆在一起哪件也理不清了。

　　魏修步履急促地走进书房，见书案后空无一人，魏倾和萧显并排坐在书案前方靠墙的太师椅上，中间隔着一张小方几，似乎正在等他。

　　这俩人怎么又凑一起了？

　　不是说关系恶劣么？

　　还有……萧王身上的衣服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没想到萧显也在，魏修怔了片刻要给萧显行礼，萧显朝他一摆手示意免礼，连手势都透着不耐烦。

　　有那么一瞬，魏修感觉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进了萧王府的书房。

　　心里有点同情魏倾。

　　喜欢谁不好，偏喜欢这么个阎王。

　　魏倾知道魏修的来意，想趁着萧显在这儿把话说开，“父皇的意思我替七哥打听过了，与英国公府的亲事势在必行。”

　　那就意味着跟萧曼儿的亲事铁定黄了。

　　萧显似乎早已料到，哼笑一声。

　　魏修急得额上冒汗，刚坐到对面太师椅上又弹起来跟萧显表态，“这事怪我没考虑周全。”他抹了把冷汗说：“平妻。萧王以为如何？”

　　所谓平妻，就是同时娶两个女子进门，地位平等，将来生下长子者为正妻，另一个则降妻为妾。

　　这已经是魏修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说实话，魏修的坚持让魏倾有点感动，可他也清楚萧显不会同意。

　　应该说从一开始，萧显就没同意过，只是给他面子换一种方式拒绝罢了。

　　“平妻？不行！太委屈了。”魏倾替萧显回答。

　　萧显挑眉，片刻后眯起眼，耐心听魏倾给魏修支招，“我听说英国公府那位适龄的温小姐好像马上要定亲了，七哥与其在这儿求萧王，不如先去拜会一下英国公他老人家。”

　　英国公自诩孤臣，最不屑攀高踩低，不然当年也不会舍太子而对连爵位都没有的圣上青眼相待了。

　　“什么意思？”魏修显然没魏倾消息灵光。

　　魏倾端起茶盏抿一口，笑笑，“不过听说罢了。”他放下茶盏，想了想又道：“英国公中意的孙女婿……好像是镇国公的嫡长孙萧衍。”

　　萧衍是萧显的子侄辈，也是镇国公府唯一能让萧显勉强入眼的人，目前正在五城兵马司效力，是沈千严的副将。

　　“这……”魏修迟疑看向萧显，不知是他的意思还是魏倾的意思。

　　萧显没说话，伸手去取茶盏，魏倾默默把自己刚喝过的那盏推过去，萧显看也没看就端了起来。端起来才发现不对，但他并没放回去，而是在魏修震惊的目光中低头饮下一口。

　　醉花阁夜宴拓跋凛，在醉酒的情况下两个男人相互灌酒喂食倒还说的过去，可清醒时同饮一盏茶似乎就有点不寻常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刚才魏倾所说正是萧显的意思，或者魏倾有意帮他逼萧显表了态。

　　“七哥，还不去么？”魏倾垂眸，脸颊冒火。

　　魏修恍然，又是错愕又是感激，“去，去，我这就去。多谢九弟、多谢萧王成全。”说完一拱手大步往外走，迈门槛时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门外脚步声渐远，萧显注视魏倾半晌，抬手示意他过来。

　　魏倾刚才没商量就逼萧显表态，自知理亏，顺从地走过去给萧显倒茶。

　　还是两人共用的那只茶盏。

　　腰被人从后面揽住，魏倾站不稳堪堪把茶壶放在小几上人就落入萧显怀中，沉水香的味道缠上来，“怎么这么爱管别人的闲事？嗯？”

　　“与别人无关。”魏倾靠在萧显身上，避开他的唇，“只想给你留条后路。”

　　关于这条后路魏倾想了很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走魏修这条阳关大道最稳妥。

　　捆绑魏修是一把双刃剑，皇帝可以通过萧曼儿牵制萧显，萧显当然也可以通过魏修牵制皇帝。劝萧显放弃为废太子报仇是不可能的，将来万一事败，皇帝为保魏修也会酌情发落萧显。

　　毕竟萧显是未来太子妃的亲兄长。

　　准备后路倒不是魏倾认为萧显肯定会输，而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事无绝对，多一条后路就少一分危险。

　　“我从来不需要后路。”

　　当年北狄之战，军中缺钱少粮，兵将吃不饱穿不暖哗变只在旦夕。是夜，中军左大营五万人摸黑投敌，被萧显率领的三万先锋军堵在塔尔河畔，塔尔河另一边是前来接应的北狄五万轻骑兵。萧显以一千士兵为饵，将北狄骑兵引入塔尔河，下令放箭而后退入山林。北狄骑兵以为对方诈降，等箭雨一停策马冲入左大营，双方厮杀一夜。

　　萧显坐收渔翁之利，眼也不眨将侥幸存活的叛军俘虏尽数坑杀，彻底断了投敌者的心思。

　　后来魏军背水一战，将北狄赶回草原深处，萧显用阎王之名换来北境多年太平。

　　只有斩断后路，才能一往无前。

　　魏倾沉默，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些时日，双方刻意绕开朝堂，只谈风月，不问政事，萧显才对他极尽温存，百般迁就。

　　良久下巴被人勾起，望进对方眼中，听萧显轻声问，“跟了我，你自己有后路么？”

　　没有。

　　萧显是魏倾两世的豪赌。

　　少年怔住了，萧显倾身吻上去，在唇边喃喃，“你给的后路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