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两个魏倾 ...
-
萧显站在书案后练字,下笔极快,龙飞凤舞,把好端端一个静字写得杀气腾腾。
冯管家通报完推门,将魏倾和魏修带入书房,萧显抬头看见魏倾穿一身喜庆的绛色华服,又看看魏修的衣服,狭长眼尾收紧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两人给萧显行礼,萧显不咸不淡嗯了一声,示意他们坐下。
“冯管家,拓跋凛还没到么?”怕打扰萧显练字,魏修端起冯管家上的茶抿了一口问。
萧显笔一顿,冷声,“是你们来早了。”
魏倾低低咳了声,勉强维持人设,好脾气地对魏修说:“既然我们来早了,再等等吧。”
萧显撩起眼皮看魏倾,感觉他今天就是特意来怄自己的,硬邦邦地问:“合欢花带了么?”
“带了。”魏倾让冯管家拿进来。
萧显摆摆手,烦躁道:“拿去小厨房吩咐熬汤。”
魏倾一怔,不知萧显抽的哪门子邪风。昨天他捧着瓷罐挑到半夜,把保存最完好的合欢花都带了来,凭什么转交他人。
冯管家也愣住了,王爷不是不喝小厨房熬的合欢汤么?说没滋味。
“还是我来吧。”
魏倾压下火气,拿起白瓷罐跟着冯管家往外走,身后飘来魏修含笑的声音,“给我也弄一碗啊。”
魏倾头也不回,“见者有份。”
萧王府的小厨房是后宅专用小灶,魏倾经常过来熬汤跟厨娘们十分熟络,众人行过礼见时间尚早就停了手各自散去,把小厨房让给魏倾。
魏倾洗过手,轻车熟路地从橱柜里取出一只青瓷大碗,把合欢花倒在碗中用清水洗干净。接过冯管家从大盆里捞出来的腌渍好的仔鸡,魏倾一笑,“难为冯伯还记得。”
魏倾在萧王府从不端皇子的架子,私下管冯管家叫冯伯。
冯管家一脸殷勤,“年前九殿下才来熬过汤,怎么就忘了?即便老奴忘了,王爷馋这口也忘不了的,昨天亲自吩咐醉仙楼早早将腌好的仔鸡送来。”
年前才来过么?
却已隔世。
魏倾轻叹了声,手脚麻利地把仔鸡收拾好,鸡腹中塞入调料整只放进白砂锅,添高汤上火慢熬。
合欢花娇嫩最后才放。
前世能让他洗手作羹汤的,唯萧显一人。
魏倾记得在诏狱里还熬过几次合欢汤,那时萧显刚受过鞭刑,直打到皮开肉绽。他耷拉着脑袋斜睨着自己,声音干哑,“腰疼了,能给口汤喝么?”
只这一句,众酷吏目瞪口呆地看着魏倾把厨房搬进诏狱。
伺候萧显饮食起居,魏倾事事亲力亲为,当时就做好了随他一起流放的准备。
白砂锅咕嘟咕嘟沸腾起来,魏倾弯腰准备抽出几根木柴调低灶火,鸡汤小火慢熬才更有味道。
低头看见侧后方出现一双皂靴,木柴被人缓慢抽出浇了水扔到一边。萧显拍了拍手掌直起腰,“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粗活让下人干,你就是不听,主意正的很。烫到手可怎么好!”
魏倾还没从前世的记忆中回神,乍然见到萧显,两世的委屈毫无征兆地往上涌,眼圈顿时红了一层。
“说都不让说了?”萧显沉着脸也没好气。
魏倾转身面对汤锅抹了把脸,“谁要你管。我给自己熬汤,跟你没关系。”
萧显哼笑,“鸡是王府的鸡,锅是王府的锅,你……你干嘛!仔细烫!”
捉住魏倾准备掀锅盖的手,焐在掌心,萧显本来还想说两句话气气魏倾忽然顿住了,皱眉,“怎么这么冷?”
魏倾想抽回手,可温暖对他诱惑太大,只晃了晃就放弃挣扎。
对于神秘温暖的攫取,他最近有一些心得。
拉拉手,温暖转瞬即逝。抱一会儿的话,抱多久温暖持续多久,毫厘无差。
如果亲吻,魏倾舔了下嘴唇,温暖能持续一日一夜。
魏倾手软了,萧显心也跟着软了,手臂一圈从背后搂住魏倾的腰,头顺势埋进颈窝里,喃喃低语,“还没说完呢,急什么。鸡是王府的鸡,锅是王府的锅,熬汤的人早晚是王府的人,是本王的人。”
“幼稚不幼稚。”
魏倾从灶台上拿起一块干净抹布,萧显接过去,垫着布把砂锅盖掀开一个小缝儿,里面涌出气泡。等灶火弱下去,萧显重新把砂锅盖盖严实,“谁骂本王老狗……”最后一个字说不出口,“现在又嫌本王幼稚,话都让你说了,怎么那么难伺候呢?”
腰间手臂收紧了些,隔着春服薄薄的衣料后背完全贴在对方结实的胸肌上,魏倾这回眼圈不红耳朵红了,“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骂完是真痛快。
萧显注视着魏倾红红的耳朵,混淆视听,“你周围都是本王的眼线,一言一行尽在掌握。听说你把楚刃那傻子收了?”
“楚刃是武痴,人却不傻,武艺也精湛……”
萧显啧了一声,“别人都是好人,七殿下温文尔雅,楚刃武艺精湛,就本王是老狗……”还是说不出口。
魏倾没忍住噗嗤笑了,“整天听人阿谀奉承上瘾是吧。”他开始背诵小白对萧显的评价,“萧王高岭之花,眼高过顶,连公主都看不上。”
萧显头埋得更深,声音发闷,“本王心眼小,只能容下一人。”
这是魏倾听过最美的情话,可惜不是说给他的,“既然心里有人,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萧显一怔,“本王心里有谁你不清楚么?”
“自然清楚,就是那个、那个虎头虎脑给王爷生过孩子的漂亮女人吧。”魏倾呛声,却没舍得挣开萧显。
温暖让人沉沦。
萧显搂紧魏倾,笑的不行,“吃醋了?是不是本王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还虎头虎脑的漂亮女人!给你你要么?”
魏倾也笑了,“我就是傻。”
“嗯,是挺傻的。”萧显盯着锅盖气孔里冒出的气泡,转移话题,“喝了这么多年合欢汤都没把咳疾治好,难为你了。”说完拉着魏倾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这个做的倒是极好,戴上又轻又暖。有人把本王藏在心里,本王只好投桃报李也把他放在心里,再装不下别人。”
魏倾身子一僵,没说话。
还以为他不在意。
“该添高汤了。”萧显亲了亲魏倾的红耳朵,小声提醒。
魏倾躲了一下,垫着布掀起锅盖添汤,“你怎么知道?”
萧显失笑,“看了三年多,学也学会了。”
汤勺哐当一声砸在砂锅里,魏倾赶紧拿起来又舀了几勺汤过去,盖好锅盖。
每回熬汤他都在么?
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默默付出么?
“倾倾,留在本王身边好不好?”
萧显让魏倾转了个身,面朝自己,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声音带着宠,“离开镇抚司。”
魏倾沉浸在萧显难得的温存里,在听到镇抚司三个字的时候猛然惊醒,前世不堪的回忆潮水般涌来。
他轻轻握拳,“好啊。”
自以为了解魏倾,自以为那个人美嘴甜脾气好的少年又回来了,萧显自以为是地低头亲吻魏倾,可就在两人唇瓣即将碰到一起时,少年唇角忽然绽出一抹残忍的笑,“如果萧王愿意安分守己做个藩王,魏倾愿随去北境,哪怕牧牛放马生死不离。”
前世他曾无数次幻想过。
果然萧显英俊的脸停在半途,狭长凤眼闪过幽暗的光,他注视着魏倾的眼睛,“本王……”他抿了抿唇,“本王有不得已的苦衷。”
无需萧显明说,魏倾也知道是因为废太子。
而他与萧显情况相似,废太子对萧显恩同再造,皇帝对他又何尝不是?
萧显执着于为废太子报仇,注定与他对立,唯一的化解方法只有逃避。
北境天高云淡,牛羊成群,是个天然的避风港。
他愿意为萧显放弃皇子的身份,放弃镇抚司都指挥使的权力,可萧显却不愿放下一个执念!
也许……还有大魏的万里江山吧。
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魏倾推开萧显,笑容凄然,“我也一样。”
已探知魏倾心意,萧显并不纠缠,甚至感觉眼前亮出爪牙的小狼崽子比之前跟在他身后唯唯诺诺的小羊羔可有意思多了。
到底哪个才是魏倾呢?
嗯,两个都让他着迷。
“说正事,影子的事你打算怎么查?想好了么?”萧显给灶眼里添了几根柴。
魏倾掀开锅盖,加了点盐进去,“春猎马上开始了。围场地方大,好施展。”
魏国每年春秋两季都有围猎。
萧显赞许点头,“确实合适。”转而又问,“有目标人选么?”
“锦衣卫指挥使裴霄。”魏倾拿汤勺尝了尝鸡汤,又撒上点盐。
萧显把木柴往里踢,灶火熊熊,“没怀疑过小白?”
“火大了。”魏倾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