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Arise

3、第三章

　　尘彦书屋的二层咖啡吧，苡尘在翻看最近的账目，卷叶金边的墨蓝色咖啡杯里腾雾袅袅，她时不时用勺子搅拌一下，香气弥漫，“苏木就是苏启烨的女儿？”她问坐在对面一直陷入沉思的林彦。
　　“……你知道了。”林彦吞了一口咖啡，随即露出苦涩的表情。
　　“不加糖的拿铁你也当水喝。”苡尘无奈瞪了他一眼，“在飞机上我跟她坐同一排，前天书店又遇到一次，今天看你们的样子，根本不像一般同学见面那么热切。她又姓苏，以我这个写小说的想象力随便联想一下，不就全明白了。”
　　“你就是这点太恐怖。”林彦调笑道。
　　“这叫敏锐，迟钝的人才恐怖！”苡尘不以为然，翻了几页手中的账本，继而又问：“你在苏氏工作，是为了她？”
　　林彦顿了一下，盯着看似漫不经心的苡尘，“你希望我为了什么？”
　　苡尘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恬静的脸上闪现隐约的笑，“我什么时候参与进来了？”她反问道。
　　“你是这书屋的半个主人。”林彦笃定地说。
　　“这不代表我是你人生的半个主人。”苡尘的笃定更胜他几分。
　　林彦有些泄气地靠在椅子上，“我想把她忘了。”落寞的神色，轻缓的语气。
　　“你想，可是你做到了吗？”苡尘合上账本，直视林彦，“况且我并不想扮演道具的角色。”
　　“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我都了解。”她打断他，端着杯子把视线转移到窗外，对面商厦的大屏幕不停地切换着广告，喷水池边有一对情侣在拥抱。
　　“你呢？忘得掉他吗？”林彦凝视她专注的侧颜，不禁问道。
　　“……我从来都没打算忘记啊……”苡尘望着那对拥吻的情侣，自言自语地说着。
　　星暮微垂的傍晚，来回穿梭的人群，情侣的剪影在轰然腾升的烟火中被喷染成色，斑斓绮丽的红橙蓝紫。
　　她想起一个人在日本江户川看到的那次烟花大会，四周充斥着盛大的欢乐，人们穿着只能在电视里才会出现的服装，家人，朋友，情人……异国语言的淹没，心里的孤寂前所未有的清晰。
　　……为什么你不在那里？
　　“怎么会突然放烟花？”林彦诧异地问。
　　“谁知道，有钱人的乐子。”苡尘把杯里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关门吧，我想出去走走。”
　　“嗯。”林彦起身帮她拉开椅子。
　　“……现在报道苏萧联姻的喜讯，苏氏财团前任副总裁苏启哲之子与萧氏董事长萧穆之女今日在‘枫叶号’上举行订婚仪式……”
　　订婚……
　　苡尘僵在原地，双眼死盯着对面的大荧幕。林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苏子祁一袭黑色束身的华贵礼服，在镜头前镇定自若地保持着笑脸，身边珠光宝气的女人温低头顺目地挽着他，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香槟花瓣铺满的红色地毯，筹光交错的游轮盛宴。
　　“苡尘？”林彦有些担心身边的人。杨苡尘把视线转向他，笑容绚烂，“我没事。”
　　她抬头看那依旧闪烁的烟花，一朵一朵在屏幕上方绽开，夺目四射，熄灭，花火陨落。“林彦，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你先走好吗？”低下头，她让散落的刘海遮住眼睛里所有的秘密。
　　“好，到家给我来个电话。”林彦没再多说，独自下楼去了。
　　就算知道很短暂，它也一样美丽地绽放了。有些事情我们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我跟你之间，或许短暂得根本不应该开始……

　　“你说什么？子祁订婚？那么大的事为什么离宴会开始只有一小时才通知我！”苏木在舒笑的车里对着电话吼另一端的苏末。
　　舒笑握着方向盘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听她发牢骚。“我知道这是二叔的遗愿，萧家小姐迟早要嫁过来，可我难道不是家里的一员吗？……我妈是不是早到会场去了？在哪里……好我知道了。”挂上电话，努力压平火气，苏木在心里愤斥，这是什么破家庭啊！
　　“舒笑，吃饭的地点换了，去港口。”她无力地摊在副驾驶座上。
　　“OK！看来今天的晚餐会相当丰盛。”舒笑调侃道，一个急转弯，利索地把车调头向反方向驶去。
　　“我堂兄订婚，居然这么快！十年了……”苏木深陷感叹中不可自拔。
　　“你好像很失落啊！怎么，不会有恋兄情节吧？”舒笑故作惊讶装，苏木当即斜眼鄙视他，“我失落个什么劲啊！我是替小米担心……”神色凝重，苏木想到苏米时常挂在脸上的那个笑脸，平静而落寞，亲近又疏离。
　　“怎么说？”舒笑见她突至沉寂，也跟着收敛了一贯的嬉皮。
　　“二叔病世的那年，小米才九岁，子祁就是那时来到苏家的。他是二叔在外面生的孩子，一直以来大家并不知道他的存在，直到看到二叔的遗嘱。并且因为二叔与萧家的私交，在遗嘱里居然写着十年后的婚约。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二叔怎么就能断定这个婚姻就是子祁想要的。”
　　“呵，父母什么时候正确估量过孩子的幸福？”舒笑嘲讽道，继而又问“可是这跟苏米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你刚才说的，恋兄。”
　　“WHAT？还真是这样啊！”舒笑一脸惊讶。
　　“嗯，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子祁刚进苏家那会，一切都不适应。16岁的少年，因为从小的成长环境不好，变得桀骜不驯寡言冷漠，在家里难免跟婶婶产生冲突，加上自从二叔去世后婶婶精神一直不好，心理医生几乎天天往家跑。第二年终于病情好转，却在去普罗旺斯度假的途中遭遇飞机失事……”苏木想起十岁的苏米在偌大的灵堂里跪着的小小背影，不禁视线模糊。
　　“唉……世事难料。”舒笑腾出一只手习惯性地挠了一下苏木的头以示安慰，“然后呢？”
　　“然后，小米的整个青春期几乎都是子祁陪伴着她，他对于她不仅是哥哥，还是爸爸妈妈。我们三姊妹虽然关系密切，却也因为各自的家庭、学业不能总在一起。之后子祁很快适应过来，二十一岁那年从大学毕业便进了公司帮我爸一起打理苏氏，他把小米照顾得很好，自己也渐渐开朗了一些。”
　　“那小米以后多了个嫂子不是更好？”舒笑假设性地推断道。
　　“会吗？”苏木反问他，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她深叹口气，“希望是这样吧!”
　　“呵，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舒笑给了苏木一个安心的笑脸，“放心吧，会好起来的。”他加足马力，向临海的港口驶去。

　　“枫叶号”，当年苏米的父亲送给她母亲的结婚礼物，因母亲的名字“南枫”而命名。与震惊一时的“公海自由”号出自同一家游轮公司，能容纳2000名乘客。雪茄俱乐部、婚礼教堂、免税商店街等共同打造了极致的奢华。游轮的顶层是最玄妙的地方，白天呈现一个豪华的游泳池，夜晚则变身为最完美的舞池。各色灯管摇摆着发射光束，小型喷泉点缀其中，是宾客欢畅之余最好的休闲场所。（我真能YY！= =！）
　　舒笑一身净白燕尾服，站在舞池边喝着香槟。“你动作很快嘛！”随着渐进的高跟鞋声，他看到朝自己走来的苏木。墨绿色吊带礼服高雅而简约，黑发松散而有形地束于脑后，与礼服颜色相宜的烟熏浓妆衬托出白皙的脸，碎宝石耳坠垂至两肩。舒笑一时间陷入晃神，随即立刻笑开：“美丽的苏木小姐，让我替你带路吧。”绅士一般，他低头弯腰一手背后一手伸到苏木面前发出邀请，苏木被他逗乐，大方地将手搭了上去。“怎么样，我堂兄的衣服你穿着还合身吧？”苏木侧目问他。
　　“当然是没有自己的穿着舒服了，不过我就是过来蹭饭的，哪还敢提什么要求？”舒笑领着苏木，两人笑着进了礼堂。
　　华尔兹轻快的三拍子在礼堂里此起彼伏，宾客们华装盛服，三五成群地东扎一堆西聚一组，官腔十足的话语伴着朗朗笑声，好不热闹。穿梭其间的仆人们端着各色美食和饮品，见到苏木时都毕恭毕敬地喊着“大小姐”，苏木巡视一周没找到两个妹妹，就连今天的主人公也不见踪影。苏启烨端着酒杯在会场中间跟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谈笑风生，身着米白色晚礼服紫色皮草披肩的瑶伶在他不远处优雅地摆弄着一个镶满彩色水钻的花瓶，周围挤了一圈富太太，你一句我一句奉承地夸耀着。苏木冷着脸把舒笑拉到一边，随手端了两杯红酒。
　　“怎么了？跟你爸妈犯冲啊？”舒笑抿酒笑她。
　　“明知故问。”她没好气地灌了一大口酒。
　　“木木！哎哟我的苏大小姐，好久不见！”此时苏末挽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走了过来，“回来几天了怎么不去婶婶家玩？”来人是苏末的母亲，庄敏芝。
　　“婶婶。”苏木乖巧喊道，随即走过去挽着庄敏芝的另一只手，解释道：“这不怕您太忙，没敢过去打扰。”
　　“我能忙什么，瑜伽馆有SUNNY替我打理，卖场那边都是换季上货时才需要我去看看，还是在家闲着的日子比较多。”庄敏芝伸手缕了缕鬓角，不经意间发现一旁的舒笑，“这位是……”意味深长的打量着。
　　“我在日本认识的朋友。”苏木把舒笑拉过来介绍，“这是我婶婶，这是舒笑。”
　　“婶婶好！”舒笑礼貌地打着招呼。
　　“你好你好！”方敏芝热情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问“跟我们家木木是同学？”
　　“呃……算吧。”舒笑递了个眼神给苏木，满脸的忍俊不禁。
　　“好，好，同学好啊！现在在哪家企业任职？”方敏芝竭力追击，眼看舒笑不得不继续胡诌时，礼堂里突然一片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