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作》六月烟火

5、第 5 章

　　绿萝被吓了一跳，蓦地抓紧了乔泠鸢的衣袖，低声道：“姑娘。”

　　“没事。”乔泠鸢轻轻拉住她的手，她和绿萝站在门口，让守门的丫鬟进去通传，自己则不再往里走，须臾后，丫鬟出来道：“夫人请六姑娘先回去休息，好生养病。”

　　乔泠鸢朝正院大门微微敛衽，继而带着绿萝回了汀兰院。

　　黄妈妈已经在汀兰院的院门前等着了，见乔泠鸢回来，她不情不愿地问：“六姑娘今日出门一切可还顺利？”

　　“我无事。”乔泠鸢垂首道。

　　黄妈妈抬脚，迈至她的身后，忽然扬手一巴掌甩在绿萝的脸上。

　　任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突然出手打人，乔泠鸢眉心一蹙。

　　黄妈妈虽是侯夫人身边的红人，但以前没少干粗活，力气极重，这一巴掌下来，绿萝的脸被狠狠地打偏，耳鸣了半晌。

　　黄妈妈指着她，骂道：“你这小贱蹄子，让你伺候主子，你不好好伺候，竟然让四姑娘当场晕了过去，要你有什么用？”

　　说着，又想动手去掐绿萝。

　　却被乔泠鸢忽然握住了手腕。

　　黄妈妈一惊，偏过头去，迎上一双冰冷的眸子，心尖竟是一颤。

　　然，不过瞬间，乔泠鸢脸上给人冰冷的感觉瞬间褪去，好像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乔泠鸢站到绿萝的面前，拦在黄妈妈和绿萝之间，垂下首，嗫嗫嚅嚅地求饶道：“黄妈妈，我身体不适已久，今儿又出门吹了冷风，实在是有些扛不住，绿萝伺候我竭心尽力，我晕倒不是她的错。妈妈要罚，便连我一起打了吧。”

　　说罢，放开了黄妈妈的手。

　　黄妈妈面上的厉色敛了敛，侯夫人让她负责汀兰院的事情，今儿汀兰院的主子惹了祸事，侯夫人必然迁怒于她，乔泠鸢怎么说也是主子，她不敢打，自然只能把气撒在丫鬟的身上。

　　乔泠鸢拦着不让，黄妈妈也没打算再动手，心想，以后还有得是时间收拾这个贱蹄子，她道：“姑娘金贵，奴婢哪敢。”

　　“妈妈言重了，若是无事，我先回房了。”乔泠鸢道。

　　黄妈妈往旁边退开。

　　绿萝小心地看了黄妈妈一眼，亦步亦趋地跟着乔泠鸢回到了乔泠鸢的卧房，乔泠鸢拉开衣柜，拿出放在最里面的一个白色小药瓶，倒了一点出来抹在绿萝的脸上。

　　“消肿。”她说。

　　“不碍事，明天就消肿了，姑娘别担心。”绿萝道。

　　乔泠鸢面目冷沉，“那老东西，手劲儿还挺大，再让她嚣张几日，这一巴掌，我迟早替你讨回来。”

　　绿萝道：“不过被打了一巴掌，奴婢无事的。”

　　乔泠鸢给她敷了药，将小药瓶放回去的时候说：“我今日在感念寺的后院无意中撞见了不知道是谁的秘密，可能惹上了些麻烦，接下来的时日，你就不必守夜了。”

　　绿萝一惊：“姑娘的意思是……”

　　她没有说下去，却见乔泠鸢点了点头。

　　“那姑娘……”

　　“无事，你听我的便好。”乔泠鸢打断她。

　　绿萝心知自己多说无益，便没有再吭声，只担忧地瞧了乔泠鸢一眼。

　　今儿乔泠菲竟然意外地没有来寻麻烦，乔泠鸢用过晚膳后便上床准备歇了，屋里烛火通明，她看了会儿书，便有些困了。

　　被窝里着实暖和，这锦被比感念寺的棉被要柔软厚实多了，裹在身上像是抱了一个暖炉，十分舒服，乔泠鸢躺在柔软的床上，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梦见赣州井云寺的半山腰上躺了个血人。

　　她不知那人是死是活，哆嗦地靠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他的鼻尖有微弱的呼吸，还是活的，那男人身高腿长，一个顶她两，救起来实在困难，她根本不想管。

　　她在救与不救之间犹豫了许久，想着自己日日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若是菩萨知道她见死不救，约摸是要怪罪的。

　　六合之外的圣人都是惹不起的，况且这里还是菩萨脚下，今儿让她遇见指不定就是菩萨不想让他死……

　　虽然，她其实并不大信那泥捏的玩意儿。

　　她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内心仅存的那点善念到底没让她放任一个大活人不管不顾，只是那男人重若千斤，她细胳膊细腿的，拖起来实在艰难。

　　眼见就要下雨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进了附近的山洞里，找了草药嚼碎了敷在他的伤口上给他止血。

　　还特地找了不少干柴进山洞，生了火给那个因为失血过多而浑身发冷的人取暖。

　　火刚生起，暴雨就稀里哗啦地下了起来，她和那人一起被困在山洞里，从天明到天黑，暴雨未停，她也不敢走。

　　乔泠鸢怕有野兽，根本不敢睡，一边看着火，一边嚼着放在兜里的黄豌豆，半夜的时候，那男人约摸是身上太疼了，被疼醒了。

　　他闷闷地哼了哼，引得乔泠鸢凑过去瞧他。

　　他长得倒是好看，剑眉星目，是她见过的长得最为赏心悦目的男子，当然，可能是因为她的见识少，还不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到底有多少美男。

　　“你醒了？”她眨了眨眼睛。

　　那男人紧闭的双眼眼珠转了转，转了好半晌才吃力地睁开，他盯着乔泠鸢巴掌大的小脸半晌都没有动，仿佛在确认眼前的小姑娘到底是人是鬼。

　　乔泠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流血流傻了？”

　　“哦，是人。”那男人忽然开了口，他嗓子很哑，说话的时候嗓音很重，好像在撑着最后一口气说话，说完下一刻就要双腿一蹬去阎王殿报到了。

　　乔泠鸢：“……”

　　“你受了重伤，暂时动不了，可能要躺几天。”她道。

　　“你救了我？”那男人问道。

　　乔泠鸢面无表情道：“不是我救了你，难不成是你自己爬过来的？”

　　那男人大约没见过巴掌大的小姑娘说话竟然这么噎人的，话音顿了半晌，愣是将要道谢的话咽了回去，他积攒了一些力气，说：“你学过医？”

　　“略知一二，放心，还不至于浅薄到弄死你。”

　　乔泠鸢的话音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好像中毒了，我医不好。”

　　“你叫什么名字？”

　　乔泠鸢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自己都半死不活了，醒来半句没有关心过自己伤势的话，反倒不停地问她的事情。

　　这人浑身是伤，显然经过了一场厮杀，也不知是好是坏，她自然不敢轻易泄露真实姓名，说道：“我救了你，你不该先自报身份吗？”

　　“也是，我姓傅，名逍，字白白，是长宁军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花猫似的脸上竟然还染了点洋洋自得的笑意。

　　那笑容着实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身受重伤连她都能搬起石头砸死的人的身上，反差太过，乔泠鸢便觉得莫名寒碜。

　　“傅小白是吧？”她说，“别笑，吓人。”

　　“傅小白”脸上的笑容一僵，而后也不知是被“傅小白”这个称呼劈得外焦里嫩还是被“吓人”两个字噎住了，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竟半晌没有接上话来。

　　“不知小姑娘芳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不死心地问。

　　乔泠鸢低眉看他，面无表情地吐了三个字。

　　“登徒子。”她说。

　　“傅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