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作》六月烟火

21、第 21 章

　　葛云华吓了一跳，不敢说什么，径直跪到了地上。

　　方文慧不敢再放肆，也跟着跪了下去，其余几个小辈，只能跟着跪了。

　　吴妈妈低声劝道：“大夫说您不能动怒，应该静养，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深吸了几口气，徐徐道：“玉如那丫头，不能让她在外面溜达，你即刻派人去把她从秦府带回来，她是我们侯府的丫鬟，秦府不敢不放人。”

　　葛云华跪首道：“是，娘。”

　　“其他事，容我再想想，”老太太让吴妈妈扶着站起来，“近几个月，泠菲就不要出门了，在府上好生待着。”

　　老太太说完，离开了芳菲院。

　　跪在地上的陆莹莹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但这会儿谁的心情都不好，婆母的脸色更是难看，她没敢做声。

　　方文慧眼里有几分得意，但当着几个小辈的面，却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她拉上乔泠诗往东苑走，走出芳菲苑后才忍不住笑出来声。

　　“你大伯母，这次可算是栽惨了！好好的婚事告了吹，哈哈哈，活该！”

　　乔泠诗郁闷道：“大房栽了跟头，您就这么高兴啊？”

　　“那是自然，你大伯母不高兴，我就高兴，乔泠菲是她生的，又不是我生的，而且因着你大伯母和我有颇多矛盾，乔泠菲对我多有不敬，她倒霉，我可不心疼。”方文慧哼道。

　　乔泠诗心头复杂。

　　到了东苑门口的时候，她忽然道：“娘，我瞧着大房是越来越乱了，未免殃及池鱼，要不，我们搬到莲花巷去住吧。”

　　“胡说八道什么？你祖母还在呢，我们怎么可能分出去？”方文慧戳了戳乔泠诗的脑门，“况且莲花巷租出去，每年还有几百两的租金，我们要是搬去莲花巷了，不仅这几百两的租金没了，还白白便宜了大房，给大房腾宽了地儿。”

　　“可我们和大房只隔着一堵墙和一扇门，这大房要是真的出了大事，我们真的能幸免吗？”乔泠诗忧心忡忡地说。

　　方文慧道：“能有什么大事，不过都是些小热闹罢了，我还没看够呢。”

　　“可是……”

　　“别可是了，你祖母只要不死，我们是不可能分出的，分出去就是不孝，你懂个屁！你给我闭嘴！一个姑娘家，心思怎么那么多？你若是个儿子，老娘我也不至于。”

　　乔泠诗咬了咬唇。

　　她郁闷地想，她是姑娘还是儿子，是她能决定的吗？

　　每次都是这句话，她都听烦了。

　　外面有多热闹，汀兰院就有多安静，乔泠鸢忍着满心好奇在汀兰院当了一上午的缩头乌龟，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知道了和秦家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乔泠菲在芳菲苑寻死觅活，还误伤了葛云华和陆莹莹，惹得老太太大发雷霆。

　　没能亲眼见到这些热闹，实在可惜，但她也知道，她不能去。

　　她一个胆小如鼠、谨言慎行的，没理由主动凑过去。

　　她以为她能安稳地留在汀兰院听热闹便好，然而，芳菲苑的热闹散去，不过半个时辰，就有青柏院的丫鬟匆匆跑到汀兰院来寻乔泠鸢。

　　“六姑娘，六姑娘求您快去瞧瞧我们大少夫人吧，我们大少夫人回去后突然肚子疼，身上见了血了，您懂医，求您快去看看吧。”丫鬟哀求道。

　　乔泠鸢神色一凛。

　　她没敢耽搁，直接去了青柏院。

　　青柏院已经乱成了一团，刚刚从芳菲苑散去的人又匆匆聚到了青柏院，丫鬟们一个个的端着血水进进出出，躺在床上的陆莹莹泪流满面，乔世成半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满脸沉痛，葛云华一脸死气地坐在旁边。

　　从华安堂过来的老太太瞧见盆里的血水，心中一惊，禁不住倒退了两步，被赶过来的乔泠鸢一把扶住。

　　“祖母。”乔泠鸢低声道。

　　老太太回头看了她眼，指着卧房道：“你快去看看。”

　　乔泠鸢进去就听见葛云华在训人：“你有孕了你怎么不说？你身子不舒服你怎么不说？我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儿就这么没了，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陆莹莹含泪道。

　　“你不知道？你自己怀孕了你不知道？你能知道什么？”葛云华气红了眼睛，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连个孩子都保不住，你怎么这么没用！”

　　乔泠鸢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估摸着，若不是乔泠菲发疯伤了陆莹莹，陆莹莹也不会流产。

　　老太太一把掀开帘子，朝乔泠鸢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看你大嫂？”

　　葛云华见到老太太，立马闭了嘴，乔泠鸢过去给陆莹莹把脉，片刻后道：“不用行针，但得喝几副药，请个大夫过来开药吧。”

　　丫鬟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乔泠鸢点了点头，安抚道：“这个孩子，月份还太小，很不稳当，这才轻易没了。但大嫂年轻，好好养着身子，孩子还能再有的。”

　　“怎么没的？”乔世成问。

　　陆莹莹偏过脸去，默默流泪，不做声。

　　乔世成一拳锤在床沿上，厉声问：“我问是怎么没的？是不是你自己不小心……”

　　“是泠菲推的，”陆莹莹偏过脸来，哽咽地说，“她要寻死觅活，我去拦她，被她一掌推到了地上，娘问我为什么不舒服不知道说，泠菲刚被退了婚，谁的心情都是一团糟，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添乱？孩子不足月，我不知道有了啊！”

　　“我不知道——”陆莹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乔泠鸢叹了口气，陆莹莹这是有怨气了。

　　她的孩子没了，小姑子推的，婆母却怨她没有好好保护孩子，丈夫张口就问是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才导致这孩子丢了，是个人，都得寒心。

　　大房这一家子，并老太太，都是恶毒的货色。

　　她自己也不例外。

　　此地不宜久留，乔泠鸢敛衽，小声道：“祖母，母亲，大哥大嫂，我也有些不舒服，这里我也帮不上忙，就先告退了。”

　　老太太沉眉道：“去吧。”

　　乔泠鸢出了卧房，到了外面的客厅，迎面撞上了赶过来的方文慧和乔泠诗，方文慧一把抓住乔泠鸢的手，急切地问：“你刚从里面出来吧？如何了？”

　　她面色焦急，眸光却很亮，一看就知道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乔泠鸢回答：“孩子没保住。”

　　方文慧一咧嘴角，险些笑出了声儿，她强忍着笑意，努力表现出一副扼腕的样子，叹息道：“哎，成婚这么久才有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旁边的乔泠诗瘪了瘪嘴。

　　这时，乔良贤和乔世文带着大夫也赶了过来，乔良贤问：“怎么样了？”

　　乔泠鸢还是那句话：“孩子没保住。”

　　乔良贤长叹了声，一拂袖，转身离开了，乔世文大约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留在自己大嫂流产的地方也不大好，跟着乔良贤走了。

　　乔泠鸢跟方文慧行了礼，回汀兰院去。

　　路上，绿萝小声嘀咕道：“姑娘，这女人流产，乃是不吉利的，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他们让您去，实在是不合适，您怎么也不避避？”

　　“如何避？都让我去了，我还能说不去？”

　　“可是……”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既然学了医，治病救人便是应该的，病人不分大小、不分卑贱、也不分凶吉。”乔泠鸢打断她道。

　　绿萝闷闷地“哦”了声。

　　乔泠鸢吩咐道：“侯夫人一定会派人去秦府把玉如抓回来，你仔细盯着这件事，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诉我。”

　　“是，姑娘。”绿萝道。

　　乔泠鸢道：“府里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每一件事都不吉利，老太太若是再不出手，她便不是老太太了。”

　　绿萝压低了声音道：“老太太要收拾侯夫人了？”

　　乔泠鸢很淡地笑了下，说：“会的。”

　　诚如乔泠鸢所料，老太太离开青柏院后，把葛云华也叫走了，此时葛云华就跪在华安堂的西次间里，老太太还给她留了几分颜面，让吴妈妈关上了门。

　　屋里只有老太太、吴妈妈和葛云华三人。

　　吴妈妈给老太太递上茶，安抚道：“您消消气，喝口热茶暖心。”

　　老太太端着热茶喝了口，将茶盅搁到桌上，道：“这些年，我让你管家，府里的大事小事我都没有过问，没想到在泠鸢的婚事上，你竟能闹出这么多事来。

　　“暗中和张夫人勾结，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计俩，结果正事没有办好，还惹得一身骚，你跟我说清楚，程国公为何会参与到你们的计划中来？”

　　葛云华此时也是一肚子窝火，还得忍着火气跪在老太太的跟前回话，简直满肚子憋屈。

　　她回答道：“程国公本就喜欢年轻姑娘，听张夫人的意思，他还尤其喜欢一些刺激的把戏，我便想着，不如顺了他的意，没想到张夫人只是稍微有所暗示，程国公就同意了去感念寺看泠鸢的事情，只是谁都没料到，这事儿竟出了岔子。”

　　老太太闻言，气得心肝肺都疼。

　　“不是自己生的女儿，果然不心疼，程国公能做出这等损人姑娘名声的事情来，他能是什么好东西？你竟也会把泠鸢往虎口里送！”老太太道，“感念寺的事情，既然传了出去，泠鸢和程国公的亲事只能罢了，你回了程国公，就说八字不合。”

　　葛云华不甘心：“娘，这婚事对我们乔家有益无害啊。”

　　“那是以前，如今出了感念寺的事情，再把泠鸢嫁过去，往后谁还敢跟我们永安侯府有所往来，旁人只会说我们永安侯府卖女求荣，这名声一旦传了出去，我们府里几个男子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得不偿失。你若真的不想放弃这门亲事，就让泠菲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