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深海（重生）》山行兔

5、你是唯一的糖

　　“老板娘，拿两份盒饭。”蒋云凡小跑进一家门店不大的饭馆。

　　这家是赵冬阳给介绍的，饭菜味道不错，老板娘是个寡妇，带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生活艰难但是人很爱笑，做事也麻利。

　　老板娘在后厨帮忙，听见声音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眼前半大不小的小伙子。

　　蒋云凡热汗打湿了头发，黑T恤衫黏在后背上，眼睛倒是少有的黑而亮，精神气不错。

　　“云凡啊，今天吃什么，和往常一样？”

　　往常赵冬阳爱点蒜苔回锅肉，他吃麻婆豆腐，不为别的，这家麻婆豆腐里有肉沫，价钱便宜，还下饭。

　　“不了，天气热了，想吃点苦瓜解暑，我师傅还是老样子。”

　　苦瓜能再便宜两块钱，早上包子钱就出来了。

　　蒋云凡心里盘算，老板娘和赵冬阳有些交情，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

　　“好嘞。”

　　她应声，走进厨房打包盒饭，不声不响往苦瓜里加了勺肉沫拌拌，再递给蒋云凡。

　　“谢了姐，钱付了。”

　　蒋云凡接过盒饭，低声复杂地笑了下，三个月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父亲突然离世，母亲病倒，他未成年负债几十万，要过上为点点滴滴盘算的日子。

　　赵冬阳瞅着屏幕上的数据摇头又叹气，旁边人说咋了，他也不说话。

　　郑娥这病说严重吧，又不太严重，不治的话，有生命之虞，治的话很快就好了，但是烧钱啊，跟网上那些癌症，白血病，高位截肢之类的根本没法比惨，医药费也才十几万，说身世凄惨，家里负债累累，也没几个人信，后来把蒋跃国的新闻链接发上去，才勉强有人相信，伸出援助之手。

　　总获得社会援助金，四万六。

　　郑娥手术费，十二万。

　　很显然，蒋跃国去世的时候没有给家里留下什么存款，否则老婆孩子不至于出来讨生活。

　　钱从哪来呢？赵冬阳想了想，这小子估计是要找人借钱。

　　郑娥还有一周动手术，钱要到位啊，蒋云凡年纪轻轻就负债几十万，收回这个钱估计要好多年后了，谁都不会这么好心借他钱。

　　赵冬阳看蒋云凡跑进店里，揣着两盒饭，先开了口，“还是蒜条回锅肉吗？”

　　蒋云凡递过去，“师傅你爱吃啊。”

　　赵冬阳笑了，和蒋云凡并排坐在店外的树荫下，夏日炎炎微风不燥。

　　“云凡，你妈什么时候动手术啊？”

　　蒋云凡扒拉了下苦瓜和肉沫拌在饭里，“大后天，我那天还得跟老板请假。”

　　“这没事，我跟他熟，看着不好说话，其实人不错，我去跟他说。”

　　“嘿。”

　　“笑就好好笑，”赵冬阳夹了筷子肉和蒜苔给蒋云凡，“跟你说那个事，你妈那笔钱凑了四万六，你怎么想？”

　　“还差七万四。”

　　“对，剩下的你肯定是要凑齐的。”

　　蒋云凡手里的饭盒搁在膝盖上，垂着眼睛嚼碎了嘴里的饭，吞下去，浑似不经意地问，“师傅，我找你借钱可以吗？”

　　赵冬阳看了蒋云凡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头吃饭，“云凡，我儿子比你大一轮，要结婚了，彩礼钱和酒席钱就把我掏光了。”

　　言下之意就是没钱借他，师傅没有骗他，他的儿子确实快结婚了，前些日子还提前吃了人家的喜糖。

　　“开玩笑的，钱我有法子凑齐。”

　　赵冬阳抬起眼皮瞅蒋云凡，惊讶道，“什么法子？”

　　“没什么。”

　　赵冬阳一再追问，蒋云凡都死活不肯回答，事实证明蒋云凡只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对世界的险恶只初识表面，除了社会捐款，剩下的他去借了民间借贷，一个月还五千，总需要还款差不多要还十几万。

　　他没资本跟银行借钱，他家最值钱的房子早在爷爷奶奶生病的时候抵押出去了，他还没还清银行的贷款，这房子他不能随意处置，只好去借高利贷。

　　两份还款，他一个月差不多得还个□□千，这件事，他谁也不打算说。

　　【暖笙】:100条消息

　　蒋云凡打开手机，点进了信息页面，他跟暖笙说母亲重病，自己要好好学习，以后不能再联系了，暖笙没有异议，好像是怕他压力太大或者是心情不好，日常会发一些笑话和温暖的故事给他。

　　看得出来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蒋云凡心情很差，仍然被暖笙发来的笑话给逗笑了。

　　赵冬阳于心有愧疚，吃饭中途瞥了眼蒋云凡，却见蒋云凡眉眼弯弯，好像什么沉重的事都没有在他心头留下痕迹。

　　常人难以在这种生活下保持快活。

　　几天过后，郑娥的手术很成功，在医院再养半个多月就好，为了偿还下个月的贷款，蒋云凡不得不四处找兼职。

　　他在网站上找到了几个时间合适的，晚上下班过后教小孩子滑旱冰，然后再像母亲一样去上一个便利店的夜班。

　　如此一来，他一个人就要打三份工，偶尔夜不归宿。蒋蓓这个丫头有时候心细如发，问起哥哥，蒋云凡不得不谎称自己为了行方便，以后都住在店里了，省得来来回回跑。

　　蒋蓓头一回性子犟不肯他住在外面，然而他没法答应她，哪来的时间住家里。

　　下了班，蒋云凡赶到了第一份工作的地点，是在购物广场外教小孩子滑冰。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去的路上，他好像看到蒋蓓那个死丫头了，不过这个点，蒋蓓应该还没下晚自习。

　　蒋云凡的眼神没错，那个人确实就是蒋蓓。

　　蒋蓓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之后，被老师批得心脆弱不堪，又得知她哥现在负债累累，虽然不知道哥哥最终是从哪借来的钱，但是有借就必有还。

　　特别是一个月要还很多钱，哥哥当学徒那点钱哪里够，今天哥哥说以后都住店里，一听就知道是假话，她拗不过他。

　　医生说母亲身体不好，以后都不能出来工作，那这几十万的负担就一下子压在了哥哥身上，她心想反正学不出什么，不如出来偷偷打点零工，反正就快放假了，两个月下来也能挣不少，能减轻他的负担。

　　十四五岁的姑娘，天真不知世事。

　　蒋蓓找了好几家招人的店，无一例外被拒绝了，直到她走进了一家服装店。

　　这家店面很大，看起来是个普通白领买不起的品牌。店里的店长指挥着年轻的姑娘把奢侈的衣服挂起来，又转过身来笑语晏晏和一个中年男子说话。

　　店长看起来窈窕干练，中年男子大腹便便，但是西装革履，从头到尾打理得一丝不苟。

　　店门口贴着招聘信息，要求年龄18岁以上，招兼职。

　　蒋蓓很高，十四岁半有一米六五，她觉得自己伪装一下，可以谎称是附近的大学生，来找晚上的兼职。

　　于是她走了进去。

　　“您好，请问这边还招兼职吗？”

　　店长和中年男子对话被打断，店长看了她一眼，笑问:“小姑娘未成年出来找什么兼职？”

　　蒋蓓死鸭子嘴硬:“我上大一，已经成年了。”

　　店长继续说:“看着不像。”

　　这个年纪，眼睛里还有童光，神态里还有稚嫩，而不是羞涩。

　　“你知道出来找兼职需要身份证的吗？不然没法给你发工资。”

　　“未满16岁都算童工，我可没法招你。”

　　蒋蓓语塞，这个她确实不知道，但是对方给的工资很高，一个小时15块钱，如果要身份证的话，那她的计划岂不是沦为泡影。

　　蒋蓓一脸沮丧，她不知道其实有很多饮食餐馆招临时工，虽然价钱少了些。

　　正因为她不知道，她被人不怀好意地留下了。

　　“楚楚，不要这么冷漠，小姑娘出来找兼职一定是有难处的，你不要这么一口拒绝。”中年男人的眼睛在蒋蓓清秀的脸上逡巡打量，暧昧地露出一个笑容，轻松道。

　　“也不是，我......”叫楚楚的店长本来想推荐蒋蓓去大学城旁边的小吃街找找兼职，却又被对方打断了。

　　“我们可以招她，小姑娘，你白天要上课，是找晚上的兼职吗？”

　　这个中年男人叫黄忱，是品牌运营公司的老板，这个店就是他十几个运营品牌店的一个。

　　“真的吗？”蒋蓓惊喜。

　　“楚楚你说呢？”

　　楚楚好像想到了什么，又纠结了半晌，还是答应，“对。”

　　她要晋升为区经理了，黄忱今天来就是跟她提这个事，本来是多么高兴的事，这个小姑娘却搞得她实在愉快不起来。

　　她在这家店干了好多年，好不容易晋升为店长，又好不容易带着这个门店打败了其他门店的销售额成为第一，现在终于能晋升成真正的管理层，就算是昧着良心她也只能如此。

　　“谢谢你。”蒋蓓高兴坏了。

　　“明天来上班吧，有什么事不懂，就问楚楚。”

　　黄忱笑地像个亲切的大伯伯，蒋蓓那颗少不更事的脑袋，自动把对方归为了好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