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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滕雪兰的公司……我还真不知道,我只记得她名下好像有个基金。说白了,那就是她爸买单拿给她玩的,让她投投资、玩玩票,不然她凭什么进新商协会?”肖羽茅在电话那端顿了顿,问,“你说的不会是裕科生态吧,谢重山办的那个?那就是个皮包公司,全司上下总资产就他一张嘴……我听说有滕雪兰牵头,锦绣集团往里面投了不少钱,还把一家厂子过给他了。”

      唐晏云单肩倚在走廊尽头的墙上,问:“只有裕科生态吗?”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的?”肖羽茅装模作样地“唔”了一声,幸灾乐祸地笑了,“我知道了,上次去美食居吃饭,和你一起从货梯上楼的那个人,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后来想起来,我在新商协会的酒会上见过他。他是谢重山给滕雪兰介绍的人吧,长得真帅啊。”

      唐晏云:“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我和滕雪兰又不熟。”肖羽茅状似无辜,实则意有所指地说道,“什么意思都不奇怪啊,不是人人都能站着把钱挣了的。有句电影台词你听说过吧,‘挣钱嘛,生意,不寒碜’,只有折腾半天挣不到钱的人才寒碜。谢重山铺了这么大的摊子,想建个中国版的‘贝尔实验室’,我天,这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多天使投资人?”

      肖羽茅的弦外之音直捅人心,唐晏云不用过脑子都听得出来。
      他骨头缝里发痒,不自觉地掰响了手指:“我怎么听了这么想打你呢?”

      “这么正常的事,你就要打我了?你还没打过我吧。”肖羽茅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压低声音道,“行,这话只跟你说啊——我爸以前在十里堤一家化工厂当厂长,那阵子出了点小事,当然,事早就平了,不过当年那些管事的人现在退休的退休、上天的上天,这届市政新班子来了就开始撒手狂翻旧账,一直咬着我家不放。你以为我爸待见谢重山吗?我们是被上面的人按头喂药,下了指标必须扶持环保项目才投资的,懂了吗?”

      “也无所谓,就当破财消灾了。”肖羽茅一副不以为然的口气,又佯装谦虚地问,“可是我想问问,你说大象那么大,它能不能看得到蚂蚁呢——锦绣集团这么大的公司,它又为什么给谢重山面子,把真金白银的钱给他投进去?”

      唐晏云稍一沉默,肖羽茅轻蔑的笑意更重了:“谢重山他凭什么啊?嗯?他能拍着胸脯保证,他和锦绣合作跟滕雪兰一点关系都没有?新商协会听过他演讲的富二代那么多,有谁像滕雪兰一样这么肯掏钱。人家顶多投个百十万意思意思,回家连提都不提。滕雪兰图什么?是谁给她喝了迷魂汤?”

      唐晏云和谢重山的交往并不算深,大概也就比点头之交多说几句话而已,加之相识没多久谢重山就去了研究生院,鲜少在他们学院里出没,眼下他苦苦思索,忽然记不清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你也知道,锦绣一有动作,在裕城这块地方意味了什么,那就是超前的消息、超前的政策。云哥,你尽管放开了想,你猜猜有多少人会跟锦绣的风,找到谢重山,把钱塞给他?”

      走廊尽头的窗子关着,形成了气换的死角,肖羽茅言辞刻薄尖锐,咄咄逼人。
      双重夹击之下,唐晏云不禁心浮气躁。

      “行了,别想他们了,晚上出来玩吧!”肖羽茅满腔的不屑,突然暴躁地说,“什么姓滕的、姓谢的,还有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得了吧!所有跟钱挂钩的人我看了都烦。你不觉得他们这些人活得特没劲吗?”

      唐晏云的耳石症刚好没几天,现在躺下时还是得小心翼翼,许淮书给他规定的晚间唯一合法活动只有关灯睡觉。
      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去,有事。”

      肖羽茅听出他的搪塞,轻嗤一声,耐着性子商量:“这样,也不光咱俩,今晚我再叫上我爸公司管这事的人一起出来,咱们坐下客观地分析分析,讲讲道理,看看谢重山的买卖能不能回本,好不好?这些人呢,你想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了,看清了,也就不惦记了。”

      有人从背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唐晏云的肩膀。

      正是工作时间,他们电话里谈论的又都是些不太光彩的私事——肖羽茅很有这样的本事,能把一切话题都拉到泥泞不堪的高度,仿佛世界是由不可胜数的阴暗面组成的,人人身处泥沼不可自拔,不干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活不下去。

      唐晏云如梦惊醒,猛地回头,看到许淮书立在身后。

      许淮书不知何时从楼下上来了,像在角落发现了捉迷藏里最后一个躲藏着的小朋友,脸上带了一点笑意。

      他这身装扮,唐晏云今日见了不下三次——有些人把名牌置装当做铠甲,掩饰内心的虚弱,在职场商场中左冲右突装疯卖傻,而许淮书不一样,他能和每一颗纽扣达成和解,清早整理它们过程就是他在向生活表达礼貌和敬意。
      他心中好像有一套充满仪式感的礼节,不止出门精心装扮,在家里也不会随便捡起件衣服就套在身上,他有传统君子修身齐家的自我约束,但不迂腐,有西方绅士的优雅笔挺,但不自负,他是倒映在水中的花月,不可碰触。

      唐晏云脑海纷乱,心头一酸,对电话道:“先挂了。”

      许淮书全无和滕雪兰周旋时的局促,饶有兴致地用一根手指压下他的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而这一眼,他看了足有十秒钟。

      空气从闷热到凝聚,许淮书的笑意慢慢散去,抬眼问:“什么事?”

      唐晏云踟蹰了片刻,在乱糟糟的脑子里捞了一把,抓起浮在上层的,轻松一些、无关痛痒一些的思绪:“他说,那天我们在美食居的火锅店吃火锅,是他结的账?好像没听你说过。”

      “我和你吃饭,并不想要他请。”许淮书面色不善,“我会还给他的,还有什么可说?”

      唐晏云:“特大暴雨那天,你从我家出来……”

      “我直接到这来了,周日才回家。”许淮书蹙眉,“这件事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唐晏云追问:“因为芳草塘污水厂的工艺间电路爆炸,你一直没走?”

      许淮书说:“对。”

      污水厂各班组都有技术人员,但进污水厂的门槛毕竟还是稍低了一些,当班人员的经验如何、能不能应付突发意外,谁也不能预测。
      设计单位作为应急预案中的最后一道技术支持,也是守望相助中的重要一环,大量数据存储在公司的办公系统中,他和同事们返回院里方便查阅,说不定能在灾难来临时发挥作用,降低损失。

      唐晏云问:“怎么解决的?”

      许淮书不假思索,快速地小声说道:“那天雨停得早,基本都分流处理,排掉了,设备也没超负荷运行太久。周围处理站增加曝气,加大污泥回流量,投药,加酶……”

      唐晏云点头,似不经意间一问:“药哪来的。”

      “药……”许淮书说到一半,话声戛然而止。

      他们一问一答,一直衔接流畅,许淮书眨了一下眼,停顿了片刻,在这番问答里已十分突兀。
      传言的真实性不言自明。

      完全不必这样当面验证的,唐晏云想。
      这些事只要回头去打听一番,他也能知晓,那么还有调整的余地,不会像现在这样,让自己的脆弱暴露无遗。

      他不介意滕雪兰出手相助,可以说他简直欢迎之至,否则换成一般员工看到求助,也绝对不敢半夜请示上司。许淮书动动手指就能调动社会资源应急,他只会感慨这是这个人的魅力使然。

      哪怕许淮书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拿这件事对他炫耀一番,都好过闭口不言。

      “我这些年……我习惯了在设计院工作,你明白吗?”唐晏云捏了捏鼻梁,磕磕绊绊地说,“我想过的最远的事,就是把相近专业的注册证全考下来,到时我就挂着证吃闲饭。关于创业、资金……那些,我一窍不通。”

      他深知那是很大的一门学问,甚至一门都不够概括,里面的弯弯绕绕之错综复杂,里面的变幻莫测和刀光剑影,不会亚于任何一门自然科学。像他这样的门外汉,要想读懂每个金融动作背后的含义,恐怕得先学上十年。

      “但是我相信你。无论你说什么话,太阳是方的,只要你说,我也相信。”唐晏云意识到自己语无伦次,可懒得重整语言,“其实我不太关心谢重山在搞什么鬼,我和他离得远,也不熟,他赚不赚钱,倒不倒闭,我真的不关心。我只想知道,滕雪兰给他投资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有多大的关系,会不会……”

      肖羽茅凭一张嘴糟践人,不是第一天如此,也不是只对这件事如此。之所以听得下去,是因为他知道肖羽茅会夸大其词,但并不空口无凭。
      肖羽茅有种逆反心理,有的话哪怕他说完后自己也不得利,可他还是要挑开人性上的遮羞布,一针见血地刺向人们最不愿意袒露的真相,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越是刺耳越是真实,譬如今天的人间真实,就是他确实无法与滕雪兰背后的雄厚资本相提并论。

      当把百转千回的你侬我侬放进历史的浪潮中,禁得起雨打风吹的山盟海誓屈指可数,能幸存留下的也只不过是顺流裹挟,而一旦私情与大业冲突,必将粉身碎骨。
      有一瞬间,看着许淮书,唐晏云感觉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豁达地说滕雪兰是个良缘了。
      他对眼前的人实在是有万般的不舍,甚至可以委曲求全到自欺欺人的地步。

      他问:“会不会……有一天,让我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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