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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番外8 ...


  •   最后几天排练,我们的目标是把各个单元串联起来,确保整个演出过程顺畅,没有过长的转场停顿,另外就是练追光灯、音效等部门与演员的配合。
      因此,这几天的排练都在本院的一间多媒体教室进行,我们不必再千里迢迢地跑去艺术学院了。

      大家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空调,在教室门口贴了“8—10点话剧组借用,请勿打扰”的字样,进屋后自觉关紧门,也不在走廊上喧哗,我们再没有被人投诉过。

      刚得知不用再马不停蹄地奔波于两个校区之间时,我叹守得云开见月明,心中满满的感激涕零,庆幸这项课余活动终于回归了正轨,顺带冷冷地扫了一眼罪魁祸首——我早该闲庭信步来去自如的,全赖唐晏云所害,我就住在学校里,还要每天费那么大力气、多花那么多时间在交通上,饶是我千方百计地争分夺秒,仍需提心吊胆,担忧会不会迟到。

      但第二天开始,吃过晚饭后,我忽然感到一阵闲得发慌的无所事事。

      以往这个时间,我正沿着求是大道向东骑行。
      那是校内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两旁种着法桐,花坛里是成片成片的月季,外围有一圈冬青,中间错落点缀着元宝枫。夕阳照在我的后背上,影子在我车轮前方被拉得很长。
      风里有幽幽的花香,我一路追赶自己的影子,总也不能超过,倒不觉得无聊。

      气候,当然可用温度、湿度、云、雾……等等指标来量化表示,但现在,只要一阵风吹来,我的皮肤就知道,这是裕城的风。
      我记忆着它,适应着它,感受着夏秋在这座城市交替时的种种变化,对这里单方面日渐亲切。现在再一回望,那些当时令我嫌恶的痛苦折磨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脑海中居然只剩美丽的景色。

      罪魁祸首进门了。

      唐晏云四下一望,径直向我走来,把一瓶汽水放在我桌上。

      一见他递给我汽水,我便条件反射地想起热到变形的路面和透明的玻璃花卉大棚。
      大概是因为我生平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鲜花吧。

      就在那天,我们到艺术学院到得太早,于是一起去了那儿的展馆,稍稍转了一圈。
      虽然馆里陈列的往届优秀毕业设计很大一部分都不是原件,只留下了图像资料,但还是能感受到一件件作品中的构思和心意。那是设计者们的潜心打磨和匠心独运,是旁观者们初入其中的百思不解,更是柳暗花明处豁然开朗的遥遥共鸣。
      如果没有加入话剧组、被迫来艺术学院排练,我可能无缘见到它们。

      我不知道去其他学校读书的昔日同窗们是否也有过类似的情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工大好,还是我的运气好。我只知道,过去的这一个月,和我以往的任何经历都不同。
      时间似乎并不是毫无痕迹地流逝的,它们一边经过我的身体,一边留下了赠礼——不是红颜易老、风鬟霜鬓的那种痕迹,而是像河蚌孕育一颗珍珠、树脂包裹一块琥珀那样,独立于我的主业之外,另辟了一番又一番值得回味的新天地。

      我不怎么渴,但还是喝了一口唐晏云给我的冰镇汽水。是葡萄的口味。
      我想,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种同舟共济的责任,想要多做些什么,可惜在这里,除了当我的男爵,我就是个百无一用的人——我既不能对各项资源了如指掌,帮助联系种种事宜,也不是专业的舞台指导,提供出新鲜的意见。
      更可怕的是,好像每一个人都比我全情投入,最近就连全剧只有三句话台词的“女仆”也非常准时地每天前来报到。

      恰好唐晏云上场,我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舞台,想从观众的角度发表观后感……还是不行,他很好,无可挑剔,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依然没有工作可做。

      比赛前一晚。

      临解散时,周秋蕊向我们介绍明天的安排:“上午彩排,下午演出。男生,早上三点四十到这间教室集合,我和楼管打过招呼了。女生,四点之前在北门门内集合——不用去太早,尽量互相约好,结伴一起走。小寒,你到时就……”

      谁能想到一部短短的话剧,行头收拾起来有十几个大包。周秋蕊让男生提前到教学楼集合,就是为了搬运我们存放在这里的道具和服装等物品。

      我私下问唐晏云:“周秋蕊知道你和我们不在一个宿舍区吗?”

      唐晏云:“不知道。怎么了?我又不请她到我宿舍做客,跟她说这个干嘛。你今天好像一直在看她啊?”

      我:“……”

      我哪有看人?我看的是周秋蕊手机上挂的一把折叠扇。
      我是没想通,现在这个年代怎么还有人带着扇子出门而已,而且我也没有“一直”看,只好奇地看了几眼,怎么这么巧让他撞见?

      我懒得跟他废话这些,只说:“你去跟她说一声啊。大半夜的,你这样不是多跑了一趟吗?那些东西,少了你我们也能拿得完。”

      唐晏云想想,说:“我当晨练了呗。”

      我:“……”
      我从未听说他还晨练,仿佛那天赖赖唧唧不想早起而要去市里住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说:“上次叫你去打个申请,你要是打了,现在早就可以搬来了。”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我越想越觉得唐晏云的拖泥带水令我叹服。
      假如从前他没打申请,是怕转了专业还要多折腾一趟,可现在他总该知道走不了了,那还不赶紧找个近点的地方住?

      一见到有人卷着铺盖走在路上,我的心事就要喊我。
      我忍不住想到唐晏云的悲惨遭遇,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想要分辨别人到底是出来晒床垫,还是搬宿舍。

      至于搬出去住,看似潇洒,其实麻烦更多,尽管附近的房价不高,租金相对便宜,但就算是高年级的前辈也很少有人出去住,因为裕城夏天热得能让人走在路上就中暑,冬天下雪,雪最厚时据说能淹没小型电动自行车的整个车轮。
      我看他到时还自不自在。

      唐晏云有时脾气很好,比其他人更擅倾听、更好沟通,有时候人还是这个人,脑子里却好像塞了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只字不提自己是什么打算,倒是眉心一展,撑着下巴,一脸傻相地问我:“许淮书,你为什么想我搬过去啊?”

      这不是废话?
      东奔西跑浪费时间,出去住,校门外就是一条省道。不远处是高速公路的收费口,汽车从这附近经过时,跑高速的手感还没调整过来,无不风驰电掣贴地飞行。他每天来来回回……

      我不知道我在胡思乱想什么,一时之间,我把我父母家人平时对我的牵挂全用在了他身上,“视如己出”说的就是我对他这样。

      我想,也许只是由于我喝了他的好多瓶汽水。
      虽然我并没有叫他给我带过。

      我联想丰富,思路曲折,这些话没办法在两个人正常对话的语境下抽丝剥茧地一点点道来,这让我觉得烦。
      再一看他,仍是事不关己般笑盈盈的,眼睛对我不紧不慢地一眨一眨,唇角泛着光。

      他全无流落天涯的可怜相,校长都没有他过得滋润。

      算了吧,我想。
      也许别人自有安排。

      说不定在我看来百般不便、危险重重,在他看来如鱼得水、自得其乐呢?我算什么,又怎能叫别人一定认可我的想法?

      我没再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发誓再也不会替他操心了。
      他爱成群就成群、爱独行就独行……似乎本来也该如此。

      这一晚,唐晏云再怎么叫我,不管他到底有没有正事,我都不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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