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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寂寞实乃人类的一大难题,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精神世界每时每刻阳光充沛。所有光怪陆离的娱乐方式不过是扬汤止沸,切断电源之后,但凡人还有一丝余力,空虚立刻见缝插针,卷土重来。

      许淮书并非久居象牙塔或是深山老林,自然不是顽固不化谈性变色的老古董。他和这个世界打了多年交道,接触的人形形色色,见过身居高位的官员、一掷千金的暴发户,也见过满身大汗的农民工、青春懵懂的小朋友,当然,见得最多的还是身边和他年纪相仿的同事们。
      人人都有七情六欲,哪怕不宣之于口,也难逃其掌控。情有始终无疑是一件幸事,然而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变幻莫测,充满了诸般无奈与一波三折,让人很难忍心把你情我愿的夜晚统统归为洪水猛兽。

      唐晏云的“各取所需”他早已知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准备得哪怕有一天唐晏云开诚布公地跟他交流感想,他也能面不改色。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唐晏云会这么不痛不痒地定义他和肖羽茅的关系。

      “我没说你不能和别人有过去,也不想管你以前和谁好过。”许淮书道,“但是肖羽茅陪你那么多年,你还能这样说出‘没在一起’。你有没有点良心?”

      肖羽茅恨不能把二人的私事在小圈子里奔走相告,最后却落得无名无分。他在唐晏云心里又当如何?能出其右吗?
      他心底生出了物伤其类之感,又觉多此一举,不免自嘲,生生憋下了一句话,最终没能问出口——那我呢。

      许淮书不清楚自己和肖羽茅算不算情敌,毕竟唐晏云简直没心没肺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步,拜唐晏云所赐,他还没机会体会分外眼红、不共戴天的嫉妒,光顾着替肖羽茅感到不值了。

      “你不用为了在我面前说话好听而这样说。”许淮书道。
      他们之间的禁区未必是“过去”,但底线一定是诚实,他宁可听唐晏云坦诚相告,喜欢过谁,为什么分开。

      许淮书扫了一眼挂钟,不想在这种木已成舟的问题上来回纠结,耽误时间,于是捡回了刀和菜,低下头又开始切菜:“过去的事,实话实说就行了,好过就是好过。”

      唐晏云被许淮书的“宽宏大量”吓了一跳,愣了一愣,道:“可是我和他的关系,真的和跟你不一样,也就是比普通朋友熟……”

      “别装傻。”许淮书瞥他一眼,道,“这么多年,你当别人都瞎了吗?”

      唐晏云问:“哪有很多年?”

      “断断续续也算很多年。”许淮书抬手一开抽油烟机,把空气中的醋味“咻”地吸了个干净,挺直腰板,坦荡得好似十分不在意地说,“你们不是在学校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吗。”

      “没有。”唐晏云一口否认,“绝对没有。”

      工业、工程听起来机械轰隆、尘土漫天,和高不可攀的艺术殿堂相距甚远,但这些其实是不分家的相关学科。裕城工大的工科名列前茅,以美术类专业为主的艺术学院在全国排名中也颇有点拿得出手的说法,尤其是各类绘画、雕塑和艺术设计专业。
      与事事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环工学院相比,艺术学院的学生可谓争奇斗艳,个个自命不凡,乍一看,好玩的人和事确实多得多,肖羽茅身边更是聚了一帮热衷于玩乐的狐朋狗友,嬉笑怒骂沆瀣一气。
      刚认识时,肖羽茅三天两头地给他发消息,喊他一起出去玩,但唐晏云那阵子眼里只有许淮书,屁颠屁颠地追着人家满地跑,哪有那些闲工夫?完全不回复也不礼貌,他就随随便便找了些借口,一一都推了。

      可后来许淮书躲着他,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连路都绕着走,他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生活突然间没了奔头,变得茫然不知所措。
      偌大一个活人,从前不到三更半夜连寝室的边都不着,一夜之间捧着手机俩眼一闭,直挺挺地躺在了宿舍的床上。

      男生寝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男比比皆是,更有甚者不修边幅、不洗不漱,从来没见有正义人士出来说三道四,可他取向特殊,几乎人尽皆知,又和舍友的关系不算多铁,这下一反常态地连躺几天,便有人出来落井下石了。
      一时之间,风言风语空前地多,甚至有人就站在他屋门口畅聊,怀疑他是染了难以启齿的病,这才一脸生无可恋。

      隔了几公里的大路,肖羽茅对这一切自是一无所知,某天闲出屁来,不知怎么打听到了唐晏云的寝室楼。
      两座学院的建筑风格大不相同,肖羽茅在极尽折腾的地方呆惯了,不太适应正常的寝室分布,他正把价值别人一学期学费的墨镜架在嘴上来来回回地找门呢,一耳朵听到了楼梯口几个人的闲言碎语。

      那些说闲话的人也是缺心眼,身边突然冒出来个陌生面孔,他们不但没提防,还以为能多个好事之人帮着宣传,没遮没拦地越说越起劲。

      谁知肖羽茅半张着嘴听了一会,猛然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

      他扯着嗓子,指着那几人破口大骂:“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也不恋你啊!你们该谢天谢地他喜欢男人,不然天底下的女人还有你们的份儿?”

      肖羽茅身板不壮,嗓门却不小:“老子也是同性恋,你们的女神还不是一个个天天晚上抢着给老子打电话!就他妈会在这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说这话的嘴脸有多丑!”

      他身上的行头也是有说法的,说法具体就是一个字:贵。
      牌标迎合当下年轻人的潮流,不客气地做得比巴掌还大——他披金戴银,嚣张跋扈又出言不逊,活脱脱一个仗势欺人的豪门恶少,虽是单枪匹马在别人学院的宿舍楼撒泼,却撒得理直气壮,满口地道的裕城口音,浑身不怕把事闹大的地痞气势,让人没由来地联想到深不可测的黑恶势力张牙舞爪。

      走廊里一瞬间鸦雀无声,嚼舌根的人自知理亏,更是哑口无言。

      肖羽茅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唐晏云的寝室门牌,大大咧咧地如入无人之境,敞着房门,敲了敲床杆:“云哥,走了,出去玩!”

      可那个时候,他们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熟,只见过几次面而已。

      唐晏云的单恋无疾而终,行尸走肉般地换好了衣服,依然憔悴得如同丧家之犬,出去吃喝玩乐了一圈,也始终提不起几分精神。
      他在醉眼朦胧中心如死灰地想,要是许淮书真的不想理他了,他还一直把寻死觅活写在脸上,那才更让人看不起。

      肖羽茅够义气,唐晏云也无处可去,再加上艺术学院的那帮人压根不把同性恋当回事,连好奇都懒得好奇,他们便一来二去相熟了起来。读大学的那些年,别的同性恋是怎么过的,唐晏云不知道,但自从肖羽茅撒过泼,再没人在他听得到的地方说过什么。

      对他来说,找个伴儿容易,仗义的兄弟却少有,他就算被门挤了也不会和肖羽茅搞在一起。

      “没有吗?”许淮书把姜片和葱花丢进油里炝锅,锅里立刻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随之飘出一股浓郁的辛香。
      这样的嘈杂似乎有种奇效,比静谧的花前月下更催人开口说起难以释怀的前尘往事。仿佛那些覆盖其上的曲折情绪被热油一烫,纷纷灰飞烟灭,再也无法作祟,当事人终于能拨云见日,冷静地说出所见所闻。

      许淮书想了一下,把香菇先倒进锅里,一边翻炒,一边大声问:“我怎么记得他在教学楼下等你,你一出来,他跳到你身上,还亲了你?”

      “什么?”唐晏云睁大了眼,一连串地发问,“他亲我?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的事?然后呢?我也亲他了吗?”

      当日情景历历在目,许淮书绝对不可能看错。他曾经很想拉住唐晏云的领子,跟他要一个清楚的说法,但想得太深,想穿了肠,这个打算早就漏走了,今天再提也是顺口,并不想追究。
      可唐晏云要装傻扯皮,那就没意思了。

      他把油菜倒进锅里,加进各种调料,道:“谁知道?然后你背着他跑了。”

      “不会吧……”唐晏云苦苦思索,“不可能啊?我上大学的时候,真的没和他……也就是一两年前,有一次一块出去喝酒,玩笑开上头了……”

      许淮书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准备,刀枪不入,没想到临到阵前还是完全不能听这个:“去去去,出去。”

      唐晏云被赶走了。
      不经炒的油菜叶边缘开始发黑,许淮书关上火,找了个干净的空盘把它们倒了出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铲、盘,其实心里开了个小差——他觉得唐晏云不敢骗他。

      虽然他绝对没有看错,但是,凡事没有绝对,不是吗?
      万一他就是看错了呢?

      唐晏云突然“砰”地推开门:“我想起来了,我那不是背着他跑啊!我那时候和他根本不熟,他突然扑上来,我是尴尬得乱跑啊!”

      “……”许淮书定定地看着他,“说得通吗?如果有人扑到我身上,我就不会背着他跑,我会请他下来站好了说话。”

      唐晏云一歪头,试着说:“可能我就是这么眼疾手快的一个人?”

      许淮书:“出去。”

      唐晏云又灰溜溜地被赶走了。

      许淮书开始思索下一道菜该怎么做,可他心里没浮现出临时搜索的家常菜谱,倒是生出了一条时间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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