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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唐晏云睡前摆好了姿势,可睡着后神游天外,自然免不了无意识地翻身。他一转头,如仙似幻的美梦骤然急转直下,周围地震山崩,险象环生。
      他猛地想起有病在身,侧回身子坐了起来,不由得带出一声低呼。

      许淮书听见动静也醒了,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口齿不清地问:“你怎么了?”

      唐晏云只清醒了一瞬,就在疲惫和天旋地转中缓缓蔫了下去,郁闷地叹了口气:“我忘了不能翻身了。”

      他不知道还要这样残废多久,怕许淮书嫌他一惊一乍,又骂他小题大做,咬咬牙没吭声,把眩晕之后的恶心和多愁善感忍了下去。

      “哦。”许淮书像是睡得灵肉分离,听完也不知所云,花了足有十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木然道,“那你躺好,别乱动了。”

      唐晏云:“嗯,睡吧。”

      不消他说,唐晏云理智上当然知道要躺好,可总保持着某一个姿势躺着也并非一件轻快差事。身体两侧受力不一样,被压着的那一侧血液不流通,时间长了很不舒服。
      他面朝右躺下,脖子愈发酸累,不得不把胳膊伸到枕头下面垫高了些,总算好受点。

      缓解只是暂时的,如是躺了片刻,身体的不适又涌了上来。
      唐晏云心头烦闷,自言自语地嘀咕:“我总压这一边耳朵,会不会压扁啊?以后从正面一看,两边耳朵长得不一样?”

      成年人的耳朵会被压变形吗?唐晏云不知道。但长此以往,他肯定肩膀也斜了,脖子也歪了。虽然他不靠脸吃饭,可真要他平白无故地毁容破相……换成谁,谁不难过?

      正想着,床头的夜灯开关轻轻发出“啪”的声响,他脸上猝不及防地一热——天蒙蒙亮,许淮书关了灯躺回枕头上,伸出一只手,覆盖住他的耳朵,声音低沉咬字含糊地说:“没事,我给你把这边也压一压,要扁一起扁,看着还是一样的。”

      唐晏云:“……”

      许淮书的呼吸平稳匀长,带动着周遭的空气在二人之间温暖地流动。他仿佛只是说了句梦话,说完便又睡了,但仍擎着手臂的重量,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他掌心的温度不高,也不低——刚刚好够熨平某人心头泛起的那一点辛酸的毛边。

      关掉了橘子色的小夜灯,天边的晨光穿越整座城市照进房间,屋里的陈设泛着冷白,许淮书的肤色也被衬得愈发素净。
      他带来了雾蓝色的短袖居家服,睡觉也穿着,布料是柔软轻薄的纯棉,裁剪贴身,毫无保留地勾勒出他的身形和腰线。但圆形的领口十分警惕,做得很高,一圈罗纹领几乎就抱在他脖根,一点浮想联翩的余地都没给外人留下。

      唐晏云怀着迫不得已的清心寡欲躺在他手心里静静地看了一会,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像被一种保护层笼罩着般格外安心,渐渐睡着了。

      过了大约两三个小时,他忘记取消的闹钟开始吱哇乱叫。还未睁眼,他先闻到空气中剃须水淡淡的香味,不知许淮书什么时候已起了床。

      身后传来了换衣服的细微摩擦声,唐晏云当即想入非非,热血游走全身,情不自禁地转身欣赏。
      岂料这一转立刻受到了耳石的制裁,他还未看清人就头重脚轻,“嗷”了一声倒了回去。

      “先吃早饭,吃完饭别忘了吃药。”许淮书随口叮嘱道,“冰箱里有三明治,吃之前热一下。”

      唐晏云脑袋不好,但脑子还是好用的,他灵活地调了个方向,面朝外躺,问:“三明治是你做的还是外面买的?”

      许淮书问:“有什么区别?”

      唐晏云坚定地表示:“没有任何区别,我就问问。”

      许淮书回头凝望了他一阵,道:“昨天买的。”

      “哦。”唐晏云适时地表现出了一脸深切的惋惜,又满怀期待地问,“你晚上回来吗?”

      许淮书收拾停当,一表非凡,帅得直教枯木回春——唐晏云早就研究过他的衣服,大到西装皮鞋,小到衬衣领带,绝对都是在知名洗衣公司做的日常保养,再一想这么帅的人是从自己被窝里爬出来的,他简直人生圆满,别无所求。
      唯一的遗憾是许淮书脚步不停地换鞋出门,临走留下一句:“不一定,再说吧。”

      许淮书一走,唐晏云像没了魂儿,全然没了起床的动力。他游手好闲地滚了一会,吸吸鼻子,嗅了嗅空气中另一个人留下的气味,又拿起手机给香味的主人发了个怦然心动捂住胸口的小猫表情过去,这才空虚地爬起来吃饭吃药。

      路过碗柜,他心血来潮,饶有兴致地打开来检查了一圈锅碗瓢盆。
      没想到许淮书菜炒得……不拘一格,碗洗得倒还挺干净。

      一个原本打算娶妻生子的男人,在大好年华里为了他离经叛道,来给他端茶送水,唐晏云光是想一想都感动得说不出话了。他吃的还是饭吗?他吃的分明是情深义重,吃的是海誓山盟尽在不言中。无论许淮书菜做得如何,他都没道理不给予高度肯定,甚至是超越良知的鼓励也不为过。

      虽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他预想到了君子小的时候可能也远庖厨,对许淮书这一身细皮嫩肉出自十指不沾阳春水亦有所觉悟,可偏偏没想到咸淡不均夹生烧焦还能在同一道菜里展现得这么层次分明。
      但是没关系,人就是一种这么奇怪的动物,不太讲究温度,也太不讲究生存条件,精细着过也能活,糙着过也能活,全看和谁在一起。尽管他原先准备的溢美之词全军覆没,但当创作者本人在他身旁落座,怀着大约是“粒粒皆辛苦”的情感尝了一口,说了句“好像还行”后,唐晏云的思想登时提升了一个高度:在外面吃味道大同小异的食物不过是为了果腹,而在家吃,吃的就是这口绝无仅有。

      想他就职于上千人的公司,毕业于上万人的学校,一切履历说起来不过和芸芸众生同样泛泛,而如今他终于从千万人海中脱颖而出,有了独一无二的个人生活——以此为据,许淮书的一桌菜做得可谓开天辟地,辞旧迎新,滋味当然是无以言表的美不胜收。

      唐晏云从冰箱拿出三明治,拆拆包装咬了一口,忽然想起许淮书一脸认真地问他买的和做的有什么区别,顿时乐不可支,一个人在厨房里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他倚着冰箱门,前所未有地欢快,几口解决了早餐,刚要去丢包装纸,忽然发现垃圾桶旁立着一包东西。

      唐晏云小心地蹲下,把袋子拎到和眼睛同高的位置一看,这不是昨晚他们一起去买的菜么?

      许淮书为什么把它放这?是要丢的意思吗?

      医生嘱咐饮食务必清淡,许淮书水平也有限,昨晚晚餐做的几乎全是蔬菜。
      尽管买菜时极力撺掇,但五谷不分的唐晏云上了桌就犯了难。他看着长相相似的菜叶们,一下忘了他们买的是什么,只好问:“哪个是咱俩刚买的来着?”

      许淮书信手一指,唐晏云自然不疑有他,津津有味地一扫而光。

      可它们还活着。
      那他昨晚吃的是什么?

      他好奇地把菜放在桌上,拆开了捆扎绳。

      昨晚马路边光线不好,他又只顾着……总之是志不在此,压根没看仔细,现下一看,他才发现这包菜捆扎得很专业,但菜的卖相却不尽人意,既不是青翠欲滴的小菜苗,也不像老太太说的那样,是同一批进货,最后被人挑剩的几捆。

      人有百态,花有百样,心宽的人自然不介意区区几棵菜长相是否茁壮,反正最后炒起来都是一盘,还有老人会说这样的菜不大不小,才是没施过化肥的“纯天然”。
      但唐晏云知道,中国的土地污染遍布全国大部分省市,包括但不限于重污染企业、工业园区、交通干道以及各固废填埋区附近,更何况裕城经济发达,城市周围的工业区也绝不止仙山和甲子河流域而已。

      至今仍有许多消费者认为“绿色食品”是商家为提高销售价格而创造的噱头,又或是用化肥和激素催生出来的产品,殊不知经过实验室优选的菜籽在理想条件下种出的蔬菜本来就应该是那个样子。市面上的另一部分产品之所以品种相同却达不到“绿色食品”的品质,其实是受了客观条件的影响,比如土壤和水质。而蔬菜由于其食用特点,除了这二者之外还更易受到空气污染。以裕城为例,城市周边方圆几十公里其实都不适宜露天种植蔬菜。

      国家已经最大程度地追根溯源,以规范种植标准作为限制农产品进入市场的条件。这条标准线不仅关乎着产品价格,还关乎着食品健康与安全。

      偶尔食用一次两次这样的蔬菜于人体自然没有大碍,但养成了购买习惯,长期食用很有可能导致重金属或其他污染物质通过生物富集作用在人体内累积。许淮书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想尽可能避免,又不想扫了他的兴,所以搪塞了过去——许淮书虽然做起家务好像呆头呆脑了一点,但对他绝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唐晏云吃了药,打开多年未登录的学术网站,按照关键词一搜,果然看到了谢重山在Nature发表的论文。
      他捧着词典查了一会,看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实在是细看不动,大约知道是谢重山关于环保新材料的想法。

      其实在此之前他也听说过,是肖羽茅跟他闲聊时提起的。
      不过说起这事时,肖羽茅对于谢重山的项目嗤之以鼻,因为在他看来,一切两三年内不能开始显著赚钱的项目全是骗人的把戏。毕竟现在社会这么多的意外事件,几年之后一个人是死是活都很难说。到时负责人都找不到了,哪里还有收益可谈?

      他爸倒是有点远见。肖天鹤不多不少地给谢重山投了几次钱,算是项目的股东之一。

      对于肖羽茅的评价,唐晏云并不意外,他知道肖羽茅本来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不肯吃一点亏,所有人要为他赚钱,所有钱也要为他赚钱。他有很多处世哲学和明哲保身的办法,也很会以牙还牙绝地反击,稍有不顺就骂天骂地骂政府收钱不办事,和谢重山全然是两路人,自然没兴趣看他的长篇大论。

      父子意见不合,但肖天鹤的投资也不算打水漂,因为放眼这个时代和这一行业,有潜力又有精力搞出点东西的,非谢重山和其团队莫属了。

      相比之下,谢重山显得太“傻”了。股东们投入的是无关根基的一笔资金,他要付出的却很可能是整个科研生涯。
      但谢重山,似乎也没错。

      这颗星球伤痕累累,迫切需要有人找出成本更低、效率更高、可持续甚至可循环的办法来治愈她的创伤,也许就在某个角落,有一种办法能像简化等式一样把人类肆意妄为造成的恶果一一消除,它正安静地等待着人们的发现。

      不知不觉看了一个上午,唐晏云手机一响。
      许淮书发来消息,对他风情万种的暗示视而不见,只言简意赅地提醒他:“该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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