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白马》许温柔

23、第 23 章

　　成为许淮书的男朋友的第四天晚上，裕城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唐晏云屁股开花，趴在床上，身体力行地证实了“人”确实是个象形字。

　　他嗓音嘶哑地问：“几点了？”

　　许淮书看了一眼表，答道：“快两点了。”

　　裕城的暴雨持续了六个小时，许淮书在他身上使劲也使了六个小时。很大的风吹着很大的雨滴，很用力地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很大的声音，他的吱哇乱叫和哭爹喊娘被完全淹没在噼啪嘈杂声中，二十几年修炼而成的风度一夜尽失。

　　唐晏云不愿意面对这个世界，脸趴在一堆被子里，仅留了个喘气的缝隙，道：“哦，睡觉吧。”

　　许淮书未动，仍靠在床头坐着。
　　卧室内安静了几秒，他说：“刚才，你的手机好像响过。”

　　唐晏云：“哦。”
　　他的手机还放在玄关的桌子上，现在就是把他摆在地上，让他爬，他也没力气爬过去。
　　他嗓子哑得像变了个人，道：“响去吧。”

　　许淮书状似不经意地说：“这么晚了，谁给你发消息啊。”

　　唐晏云的脑子已经颠糊涂了，然而他纯粹用脚趾头也能品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他道：“我不知道，你去看吧，你看谁不顺眼，一块都删了吧。”

　　许淮书默了几秒，真的下床。
　　他从地上捡起衣服，两下抖开，简单穿在身上，又穿上那双新买的拖鞋，走了出去。

　　许淮书的身材沟是沟，坎是坎的，唐晏云已经知道了。
　　他起初摸了个爽，兴奋得又吸又咬，恨不得吃人，可他现在显然已不敢多看。“宝贝儿”这个称呼，他也不敢没大没小地怼到许淮书耳朵旁边乱叫了。

　　他听着脚步声走远，感觉许淮书没去门口，倒像是去了厨房。
　　冰箱门一开，许淮书喊他：“唐晏云，你冰箱是空的吗？”

　　唐晏云无力回答，心中空洞又恍惚地想：哦，许淮书还没吃晚饭。

　　东方式含蓄的风流和西方奔放的戏剧表达不尽相同，当年排练话剧，唐晏云为了了解时代背景、揣摩角色性格而做了些功课，人模人样地去图书馆翻过几本小说。那都是些荒诞不经的故事，往往主角们上一秒还流落荒岛衣衫褴褛，下一秒就被人搭救凯旋而归。
　　卖掉荒岛上捡来的宝石，主角摇身一变，买地买爵，还要买身材曼妙的吉普赛女郎共度春宵。唐晏云看过一个不知姓名的故事，说男主黄昏时分进入女郎的房间，小木屋开始摇摇晃晃，直到黎明时分才停止……

　　且不说这里有多少夸张，人家至少是先吃了一顿能从书里滴出油的丰盛大餐才开始饭后运动的，许淮书怎么回事？
　　连晚饭都没吃，哪来的力气搞了他一夜？

　　冰箱是空的，许淮书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卧室，问：“你平时怎么吃饭？”

　　“在外面吃啊。”唐晏云一句一喘气，慢吞吞地说，“又没人给我做。要不你过来给我做饭？”

　　许淮书不应，开了瓶水，问：“喝水吗？”

　　“不喝了。”唐晏云道。
　　他已经喝了不少水，毕竟只有拼命找借口，他才能在身不由己的颠簸中休息一小会。
　　他闷声问：“我是不是应该去医院，做个B超，或者肠镜什么的？”

　　除了必要的清洗，许淮书这几个小时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体，而且力气大得惊人，拦腰一按，嵌在他体内。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根本逃脱不了。他一度以为自己要被一分为二——就算没有，娇弱的肠道第一次被撑开容纳异物，怎么能承受那么大的负荷！

　　许淮书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水，说：“去吧。”

　　这个禽兽！
　　唐晏云转头看他，痛苦地说：“你至少意思一下，也该说陪我去吧？”

　　“去也白去。”许淮书在床边蹲下，轻声道，“我看了，没坏。”

　　他衬衣的纽扣一路未系，颈窝和锁骨上遍布着唐晏云吸出的吻痕。
　　唐晏云瞥了一眼，心叹引狼入室，沧桑地问：“……你怎么看的？”

　　“还能怎么看？”许淮书反问，又道，“拍给你看看？”

　　这个天地无光的黑夜，整座城市泥沙俱下，白鹿河波涛翻滚。

　　暴雨之后的白鹿河未必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干净，尤其是一些没有采用雨污分流管网的地区，大量的雨水进入管线，和生活污水混合，来水量超过了下游污水处理厂的处理能力，只能经过简单的消毒后排进河道，河水的水质反而不如雨前。
　　即便不和污水混合，初期雨水溶解了城市中的大量污染性气体，说不定本身也已超标。

　　总之，河水清浊交融，混沌难分，昔日里他一碰就害羞的许淮书也不知混进了什么东西，像变了个人。
　　许淮书不但动手掰开了他的腿，还坦然把他看不到的身后风景清清楚楚地拍给他看。

　　唐晏云只看了一眼，完全不能接受许淮书所谓的“看起来还好”，两眼一闭，当场昏了过去。
　　他不能白白牺牲，总要有些收获——唐晏云立时又醒了过来，挣扎着握上许淮书的手，望着他的眼睛，小心地问：“你和我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许淮书淡淡地说着，抽出手站起身，“你休息吧，我走了。”

　　“啊？”唐晏云的声音变了调，勉强稍作调整，问，“两点了，下这么大雨，你怎么走？你要去哪？”

　　“去吃点东西。”许淮书道，“雨停了，你听。”

　　不知什么时候的事，雨果然停了，窗外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唐晏云的困意和疲惫瞬间涌了上来，他一念想说“车不好打，路上不安全”，一念想说“别走了，留下来陪我”，一念又想到自己彻底献身，差点没被搞昏过去，只换了一句“还行”……干脆让老天爷把这个禽兽冲走算了。
　　他精疲力尽，只得虚弱地摆摆手，气声道：“那你走吧，我睡会。”

　　唐晏云手脚并用地爬回枕头上躺下。
　　他一时难以描述身体的感觉，似乎既不是一开始的疼，也不是他预想中的难受，他忘了疯狂中胡言乱语的叫喊到底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只知道事后一片空虚和酸痛。

　　许淮书走后没几分钟，他开始后悔了。
　　他不该让许淮书走的，他能抱着人睡上一天一夜。

　　可许淮书也真不体贴，连一点情调和温存也没有，只知道搞他。今天是他大意了，等他修整一番，恢复体力，他要让许淮书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
　　正想着，一大滴水“啪”地打在窗户上，刚刚学乖的唐晏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身体条件反射地想要撅起屁股。

　　被雨水冲洗过的街道空空荡荡，和来时热闹的景象大相径庭，许淮书拎着外套，没急着走到大路上打车，倒是推开了转角处一家便利店的门。店里出售可以加热的餐包和甜粥，还有各式速冻的中式点心，他一样拿了一点，坐在面朝街道的位置上。

　　他出神地吃着，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作何感想。
　　这一晚，究竟是他得到唐晏云了，还是唐晏云在倾慕者中挨个光顾，恰好轮到他了？

　　临走时，他在门口换鞋——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他顺带看了一眼唐晏云的手机。有人一口一个“云哥”地喊着，半夜三更发来了七、八条消息。
　　那应该不是肖羽茅，肖羽茅上次亲口说过被拉黑了。

　　也许又是什么他不认识的人吧，他看过后反而心情平静。反正只要看看这人说话的语气，他猜唐晏云就算看到了，多半也没兴趣回复。

　　许淮书很想相信，可他始终无法确定，唐晏云跟他说过的话是否一模一样地也对别人说过？唐晏云邀请他同居，是真心实意，还是像上次看电影一样，只不过随口一说，为了在上床之前让他们的关系加温而已？

　　纵然怀着疑虑千重，纵然他刻意拖延着、拒绝着唐晏云的靠近，他还是来了。
　　他和他曾经不齿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难道只要他有机会，也不见得就能比别人更高尚？

　　可他和唐晏云接吻了。
　　许淮书捏着餐包，手悬在空中。

　　他们接吻，程度远超过他曾经想象的激烈，唐晏云亲手解开他的衣扣，和他坦诚相贴。拥抱着唐晏云，他在自控的边缘一再放纵，他从未这样真切、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带来的快乐。

　　唐晏云呢？
　　唐晏云快乐吗？

　　唐晏云睡醒时，会想他吗？

　　许淮书在桌上轻轻趴了一会。

　　唐晏云大呼小叫着从他怀里滚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满口累得要死要活，其实他才更累吧，只要类比牛耕地时是牛更累还是地更累就知道了。他也恨不得瘫在床上不起来，把人继续抱在怀里轻轻地揉搓，但他又不能一直放心地留在那里。

　　人总是这样的，先是想不顾一切地握在手里，握不住时以为自己付出得不够多，一给再给，确定触手可及后又开始想要寻找新的挑战。
　　唐晏云尤甚。

　　善良的人才喜欢掏心掏肺，只要狠下心来，谁看不破呢？

　　许淮书是不会搬到鹿湾花园来的，绝对不会，他不可能让唐晏云事事称心如意，但同居，下班后回到同一间房子里，甚至做饭……这些，闷在心里想一想总没关系。

　　假如朝夕相处，他们还会像今天这样充满热情吗？唐晏云还会一关门就扑到他身上，解他的衣服，一边亲吻，一边赞美他身体的每一处吗？
　　这感觉太奇妙，太美好，也太不真实了。

　　许淮书把手机关了静音，结账时才掏出来看。
　　今夜不眠不休的人可不止他们两个，暴雨导致一个平时不怎么热闹的行业群里一夜之间多出了上千条讨论，谢重山也打过电话，心急火燎地让他帮忙联系物资。
　　他看了许久，终于有了一点回到真实的世界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