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白马》许温柔

17、第 17 章

　　每每想起许淮书的雪中送炭，唐晏云的心就飘得不着边际，他轻轻靠在窗台上，任树叶缝隙中漏下的光晃花他的眼，在蝉鸣鸟叫声中想入非非。
　　回想起他们相距最近的时刻，许淮书嘴上说着口是心非的话，却不知自己眼里的柔情早已呼之欲出。在唐晏云看来，他们重修旧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顶多，顶多再等一个和滕雪兰分手的“头七”，许淮书就要来找他再续前缘。

　　可他等来盼去，许淮书怎么总是一副半冷不热的态度？而且没有了滕雪兰，他也并没看出许淮书因单身而空出多少时间，仍然十分难约。
　　他一连邀请了几次，不是被直接拒绝，就是发过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

　　唐晏云炽热的心上蒙了一层黯淡的灰，感觉自己又被抛弃了。他苦闷地想，书上早就教过“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说的就是许淮书这个坏东西。
　　他苦闷，但是没有办法，毕竟以前的坏人面目可憎，现在的坏人引人入胜，他哪里能说不留就不留？

　　唐晏云在走廊上遇到许淮书，越看他衣冠楚楚精致无暇，越觉疑窦丛生。
　　他气势汹汹地走了上去，一伸手把人拦住，问：“你是不是又交女朋友了？”

　　他靠得太近，许淮书避嫌地后退半步站定：“干嘛？”

　　“问你话呢。”唐晏云问，“你是不是又有女朋友了？”

　　尽管在设计院工作压力不小，有时还要出差、加班，但谁的工作不忙？而且他们设计院在国企名下，平台广阔，前景可观，薪酬也还不错。除非个人有重大问题，否则找对象易如反掌。许淮书，青年才俊玉树临风，恐怕切成几块拿出去也依旧好卖。
　　唐晏云越看越刻不容缓，越想越提心吊胆。

　　许淮书皱眉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唐晏云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我都找了你几次了？你什么意思？”

　　许淮书也觉得唐晏云不可理喻：“你又没什么正事，整天出去吃饭、出去吃饭，不嫌麻烦吗？我要去餐厅了，你去不去？”

　　唐晏云七窍生烟——他哪里是真的要吃饭？虽然平时在院里他经常心血来潮调戏许淮书两句，或者偷偷揩一把油，但他清楚，设计院是工作场所，绝对不是一个适合坑蒙拐骗……不，缠缠绵绵的地方。
　　那他不得找个诗情画意、四下无人的去处，和许淮书推心置腹一番，商讨继往开来的具体事项？
　　而餐厅，一个为几百人吃饭而建的“餐厅”，根本就是个大食堂。除了院内四五百位在编的同事，有些有背景的工程队和院里混熟了也能弄到饭卡，现在又正值暑假，包括裕城工大在内，一些开设环工、土木等专业的高校实习队也在这里吃饭……这，这像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吗？

　　唐晏云气得握紧了拳头：“去！”

　　或许是心诚则灵，没过几日，唐晏云真的找到了一个充分的约会理由。
　　还是和甲子河有关，应群众要求，环保局公布了研究院实验室的报告，证明仙山再生资源厂污水处理达标，符合国家相关排放标准，并对厂区内的生产工况、处理工艺和处理水流量做出了更详细的解读，说明整件事中既不存在违法排污，也不存在包庇纵容。

　　唐晏云早知结果，因为他们实验室前几日就做好了分析报告。谨慎起见，照片他一直捏在手里，直到拿到报告，确定厂方没问题后，他才找相关工作人员沟通，说明了视频中的前因后果，另外又提了几条建议。

　　即便没有利益相关，也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正事”！
　　唐晏云把澄清新闻转发给许淮书，添油加醋地感慨一番，总算把人约出来一起忆苦思甜。

　　单独约许淮书可太难了，比趁男爵不在家把他夫人约出来还难。唐晏云为了争分夺秒，连车都没开，以为节能减排事业添砖加瓦为由，坐进许淮书的车里。

　　唐晏云问：“我之前好像听人说过，你在一个什么道馆？在那锻炼？”

　　许淮书看了他一眼，道：“是拳击馆。谁跟你说的？”

　　“我忘了，很长时间了。”唐晏云又问，“叫什么名字？在什么位置？”

　　许淮书像是不愿意说起似的，唐晏云耐心等了许久，才等到他简练的回答：“在健康公园附近。”

　　唐晏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健康公园占地面积顶得上两三个住宅小区大，周长少说也有十公里。十公里的商业线！能分布多少商户？一千个门面都塞得下！
　　许淮书不告诉他拳馆的名字，他仍不知道在什么位置。

　　晚高峰还没完全过去，想想也许是许淮书正聚精会神地开车，无暇分心罢了，他便提起精神，又问：“好玩吗？你经常去？”

　　许淮书慢条斯理地说：“不怎么去，一两周去一次。”

　　这频率真的不高，时间很容易调开。
　　唐晏云兴致勃勃：“下次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许淮书想想：“你不适合去那。那里没教练，新手容易受伤，你先找个暑假班练练吧。”

　　“暑……”唐晏云第一次听说有拳馆开馆竟然不收学员。那它何必开在健康公园周围，它靠什么赚钱？
　　他连连碰壁，疑心许淮书犯了神经病，又不跟他好了，根本不想带他玩：“非得要教练吗？你不能教我吗？”

　　许淮书不紧不慢地转了个弯，好整以暇道：“可以，但是最近忙，我没时间从头教。你先找个培训班练练，等你上完入门课，我再带你去。”

　　唐晏云“哦”了一声，只好安慰自己：许淮书只是情非得已。
　　然而没有了许淮书，他哪里有动力专程去报个入门班，还坚持上完？

　　他胸口郁闷，隐隐感到这是一个死循环，可许淮书面色如常，斯斯文文，不像会骗人的样子，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一边沉默地思考了许久，一边以惊人的速度在打击中复原，重振旗鼓，指挥着许淮书停进了白鹿河边的一个车位。

　　天黑透了。
　　河边的LED投射灯皆唰唰指向白鹿河的方向，车位这一侧是“灯下黑”，连夜视监控都拍不到情侣们在车里如何动手动脚。

　　许淮书刚熄火，唐晏云一把按在他的手上：“你知道你为什么单身吗？”

　　许淮书抽手，道：“因为我不想找。”

　　“错！”唐晏云完全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只管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跑，“老许，你有没有想过，你过得不快乐……”

　　“我过得很好。”许淮书道。
　　他抽不出手，忍无可忍地闭了一下眼，不得不让另一只手也上阵。

　　两人以扶手箱为支点展开了较量，唐晏云早有准备，边咬紧牙关较劲，边说：“是因为你思想太陈旧了！不要总想着繁衍后代——人类繁衍几百万年了！你也替地球想一想，每天驮着这么些人转，换成你，你不累吗？如果你能诚实地欣赏同性的美，你的世界……会突然多出一倍的美！未来，地球也能减轻负担！”

　　许淮书掰了几次掰不开，索性放弃，任他抓着手：“‘欣赏同性的美’？像你一样吗！”

　　“当然！”唐晏云表白要表，可较量也不能输，短短几十秒钟内他拼尽了力气，气喘吁吁，感觉浑身出汗。
　　许淮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两周才去一次拳馆，看来这拳击练的也不怎么样。哪有拳馆不卖课的？那十有八.九是个骗钱的地方。

　　许淮书也在轻喘，他讥诮地笑了一下，道：“夜店包房里，连灯都没开，你连那男的脸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这就叫欣赏美了？”

　　“……”唐晏云早把这段不太光彩的经历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他语无伦次：“哦，这个。上次啊……”

　　许淮书趁他不备突然发力，猛地抽出手，动作利索地开门下车，头也不回。

　　唐晏云动作更快，下车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人，从身后抱住。

　　从前的路好像都是为了抵达这一刻的位置而走过的，他的心仿佛是一个停放能量的容器，数不清的力量体正在里面激动地跳跃。他贪婪地抱着许淮书，怕一松手人就跑了，又怕用力重了把人勒得疼了。

　　“我错了，我不会再去了。”唐晏云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去那种地方，以后你就在旁边看着我，你说去哪我就去哪，你不喜欢的地方我全都不去，我有你就够了。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他感觉得到路上有行人经过，可他不但不想放手，还渴望和许淮书相互拥抱。
　　这个愿望刚一生成就开始扎根发芽飞速成长，占据了他整个脑海，成为他所思所想唯一的心愿。

　　唐晏云扑得太匆忙，感觉许淮书没有翻脸，他小心地动了动手臂，把人抱得更周到，问：“你还喜欢我吗？说实话，你还喜欢我吗？”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前一分钟的客气礼让，也回不到学生时代的天真无邪。他想和许淮书像恋人那样交往，想和他耳鬓厮磨，诉说世界上一切好听的话，想和他过二人世界的生活——两个人组成的世界，世界里只有他们俩。

　　唐晏云道：“许淮书，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做你的男朋友？”

　　许淮书推了推他，没推开，于是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唐晏云知道他说话，但水声风声人声车声干扰，他站在背后真的没听清，只好问：“你说什么？”

　　“我说……”许淮书深深提了一口气，刚说了两个字，又没了声音。

　　唐晏云松开手，绕到他身前，又把他抱住：“什么？”

　　“我说，”许淮书移开眼，艰难道，“我不做下面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