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恋》风*一

16、第 16 章

　　（十六）

　　“……几点了？”
　　在一片寂静中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那个男人的怀抱中，温热的，维持着一觉之前的那个样子。
　　男人往后靠在沙发上的脖子轻轻动了动，大概刚才也睡过去了的缘故，掏出袋中的手机看了看，才道：“快天亮了，你再睡一会儿。”
　　摇摇头，从他的怀里慢慢地坐起来，吁了口气。
　　连续几天因为未眠而流失的体力，又回到了身上。
　　“我去洗把脸。”说着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扭开门把的时候听见铁男开口：“……小三，你不大对劲。”
　　敏感的男人，有时候，真是直接得让人猝手不及。
　　牵起嘴角。反问：“哦？”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满足地伸展了下筋骨，才接口道：“虽然你一直都有失眠的毛病，但这一次，很严重。”
　　“……”
　　“像是，由心到身，都散发出那种难以掩饰的疲惫感。”
　　“……你多心了。”
　　男人向他笑了笑，露出洁白得像是野兽般锋利的牙齿，眼神却是担忧而心疼的，“小三……”
　　“……我去洗把脸。”
　　看着那个即使穿了毛衣外套，看上去也依旧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男人才轻声叹了口气。
　　“……是不是我，就快要失去你了，小三？”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沉寂。
　　这时候酒吧内的人，已基本上离开。像是游荡了一夜的暗物，终究没有守侯到日出前的光明。乘着夜色，如潮水归去般回到各自的巢穴中。
　　也许只是临时的落脚处，也许是一心经营的领地，但不管怎样，在这片偌大的陌生的土地上面，有一小部分的空间真正被你的气息所包围。
　　这样就足够令人心满意足。
　　拧开水龙头泼脸的三井抬头，在镜中对上的是一张年轻而苍白的脸。有一双细长的眼睛，鼻子很挺，嘴唇很薄，面无表情。
　　看上去很冷漠呢。
　　在心里自嘲，再往脸上泼了泼水。
　　“铁男，我走啦！”朝里面喊了声，便迈开长腿朝出口走去。
　　飞快地跑出个人，自己还仅穿着一件黑棕色的短袖上衣，手上却拿了件外套。
　　“等等！”他叫住三井，“把它披上吧。”
　　“我有……”少年仰头，疑惑地开口，“我自己有外套带来。”
　　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那头短发，笑着开口：“早上有些冷，还是穿我这件比较保暖。”
　　说着，将自己手上厚重的皮夹克不由分说地压上去。
　　“伸手。”
　　乖乖地张开双手，让袖子裹进去。
　　“抬头。”
　　微微无奈地翻番白眼，但依旧听话地依言。
　　没办法，从小就被他训练惯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却也相互做伴地一起过了五年。
　　替他将拉链一直拉到顶，退后三步抚着下巴点点头：“这样……应该够暖了吧。”
　　拜托，这样的穿法，就算过冬也冻不死了。
　　三井寿尝试着动了动脖子，这件差不多有十几斤的皮夹克将自己装扮得像机器人一样密不透风。
　　不禁咧了下嘴，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热的。
　　见此状的铁男也不禁摇头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送你。”

　　刚步出店门，迎面就是一阵寒风，混合着北海道干冷的温度，卷起街道两旁枯败的落叶，轻轻托在半空中翻了个滚，又戏剧性地坠落下来。
　　“我锁一下门。”铁男弯下腰道。
　　三井寿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将左手插进裤袋里，抬头望向清亮的天空。
　　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呀。不甚明朗的样子。太阳还没有露出完全的脸来，倒像个扭捏的姑娘了。
　　不禁想起很久前的那首儿歌，已不大记得清里面的念词，却依旧有一股淡淡的温暖从胸口蔓延开来。
　　他遥远的童年，在恍如叹息的时光中，插上了欢快的翅膀开始飞翔。
　　铁男锁好门转过身时，刚好看见三井嘴角绽放的那抹笑意。
　　温柔的，青涩的，却奇异地夺目。
　　——那一抹，在小三脸上却不常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