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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想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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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的生活其实可算是轻松愉快。
林然之前并不知道人的适应能力可以强大到这个地步,不出一个月,她就已经完全地是莉迪亚•肖恩了。
绝大多数课程都很好应付,魔咒和变形这样需要理解和记忆的课程她尤其擅长,已经二十岁的她虽然没有任何魔法天分,但是理解能力毕竟远胜于那帮十一岁的孩子,对照着课本勤加练习足以弥补自己天分上的不足。
只有一次,在魔药课上她意外地将本来应该清澈透明的药剂熬成了粘稠的鲜红色,那血腥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发现原来自己的晕血在穿越之后居然变本加厉。等她虚弱地走到校医院,已经有准备好的药放在庞弗雷夫人的桌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对于斯内普,有的时候她觉得好笑,如果对这个人的冷嘲热讽没什么知觉,又不是很在乎自己学院的分数。维持着一个适宜的距离,安静看着这位同样安静的魔药大师,他的威慑力其实实在是有限的很。
读大学的时候林然是社团里的骨干,平时和导师交流也完全没有困难,更何况本质上已经成年两年的她没有身为未成年人的自觉,站在魔药大师的身边总是有一种遇到学院里最难搞的那个教宏观经济学的老师的感觉。一般来说,越是难搞的老师越是单纯,就好比卷子出的最难的老师总是教给你最多,林然的宏观学的不是一般的好。林然最怕的是那种不着调的老师,永远笑嘻嘻让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比如说,她迄今为止没有见过,也不想去拜会的白胡子校长。
在某一节草药课上接过一个男生递过来的龙皮手套时在心里暗自叹道,这样的温柔体贴和英俊动人还真不愧是学校里最受女生关注的男生之一,只是她隐约记得这个叫塞德里克的男生是整个故事里第一个死掉的炮灰,看过去的眼色就不由自主地有几分同情。只是,身边的十一岁女孩秋,却在他明亮的笑容里,脸上泛起了红雾。
第一节飞行课有惊无险,虽然她叫UP的时间比秋长了数倍,但是真的双脚离地悬浮在空中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地眩晕起来。要命的恐高症让她没有办法按照霍奇的要求“享受飞行的乐趣”,好在飞行只是一门基础的必修课,日后没有人会坚持每个巫师都必须乘扫帚出行,所以她也只是勉强达到要求了事。
魔法史课上,则跟着周围的学生一起看着讲台上喋喋不休的鬼魂昏昏欲睡。平时考试前再怎么抱怨教授苛刻,林然在内心深处,还是喜欢精密理性的经济学比这些妖精打架的事情多些。
她慢慢习惯了见人微笑,礼貌得体,各门课程的成绩也都维持在合理的水平上。没有课的时候不是在图书馆就是靠在公共休息室里的沙发上晒着太阳,偶尔在笔记上写几个谁也看不懂的单词。
她安静地几乎被忽略。
只是会有眼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湿了枕巾。
“妈妈……”从睡梦中醒来,来不及最后看一眼梦中人,林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莉迪亚•肖恩。半年过去仍然对那边念念不忘,她实在不知道那些小说里的女主是怎样适应穿越后的生活,又或者只是因为她太过软弱。
对于霍格沃茨她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探索欲望,而是一天天混着日子,除了对付功课,就是看着窗外无穷无尽的思念。
她已经想遍了江城大学的每一条路每一棵树,那些高大的梧桐是怎样抽出新枝,半透明的嫩绿叶子到了夏日就遮天蔽日,蝉鸣声中是江大古旧的自习室,红漆斑驳的老式桌椅随意地摆放在懒洋洋的阳光里,黑板上还留有许多粉笔的字迹。
她怀念所有的那些好时光。
还有那些所有教过她的老师,德高望重的教授,在连上四节课以后微微喘息着站在讲台边喝水,然后嘶哑着声音继续讲题;沉默认真的老师,每节课都会提前半小时来教室,严谨细致,偶尔会讲很冷的段子;还有刚刚读博士的助教,脸上还有几分青涩,讲到一半忘词,会别过脸偷偷吐舌笑。
偶尔记起小学的同学,邻居家的哥哥,心里都会抽痛,至于父母,她已经不敢想了。
她不认为自己可以整日带着那样的记忆,若无其事地活在1999年的伦敦,学着魔法,挥着魔杖,傻乎乎地笑。
在走廊上遇见斯内普她会微微地怔住,十八岁的时候她曾经为了那句“LOOK AT ME”流过眼泪,可一直到几乎要被自己的记忆压垮的时候,林然才明白,把一个给了自己最初温柔最后却因自己而死的女人放在心里九年,他的阴沉绝不是没有理由。
林然想自己是不是也会变成斯内普的样子,用冷漠掩饰起所有的情绪波动,安静地阴沉地生活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才对着某一个幻象——也许那时她看到的是那个讲着财政和税务的老师,也许是妈妈——低低地说出一声“LOOK AT ME”,众人读着她的记忆,唏嘘,然后转眼就忘记。
这样的时候多了以后,连一贯走路目不斜视的斯内普也不得不习惯了某个拉文克劳女生看见他就习惯性愣神。因为她过于沉浸于自己的小世界,对外界不管是冷嘲热讽还是扣分都无动于衷,他身为学校教授也不能对没有过错只是挡了路的学生念恶咒,只能从善如流地习惯了遇见她时候微微侧身。本来只是一个并不经过大脑的条件反射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可就成了“莉迪亚走路连魔药教授也会退让”,一传十十传百以后成了最为轰动的小道八卦,有的学生会躲在暗处偷偷地看两人相逢,然后心领神会地继续散布“果然是莉迪亚所到之处连斯莱特林的院长都会退让呢”,谣言传到最后莉迪亚俨然成了一朵所到之处必叫众人都退避的黑色曼陀罗花,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格兰芬多狮子一样咋咋呼呼——
“天啊,莉迪亚,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居然真的对你退避三尺吗?”
在林然反应过来之前斯内普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格兰芬多扣十分,因为唐克斯你似乎在暗示我畏惧学生——拉文克劳扣十分,因为肖恩目中无人。”
林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又栽在了教授手里,慢悠悠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答道:“做到什么,什么退避三尺……”
听唐克斯喋喋地叙述完她的“神奇”之处,她心中的纠结百转千回。虽然十五岁起她就熟读了关于他的所有情节,也花痴过也好奇过,也为他的痴情感动过,也为他气质迷醉过,但是现在,无论是二十岁的穿越女林然,还是十一岁的魔法学生莉迪亚,都绝对不愿意和这个前任食死徒,关键情节的推动者,身边灾难不断,以折磨学生为生活唯一乐趣的人,有任何交集。
被他注意到,一定会是人生灾难。
而被这样评价着的的黑衣男子,西弗勒斯•斯内普,摩羯座的沉默男子,魔药学大师,大脑封闭和摄魂取念的专家,对于黑魔法有深入研究,同时兼具凤凰社社员和食死徒双重身份,在黑魔王倒台后,就一直住在霍格沃茨地下室里,即使在三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有染上风湿的迹象,也从没有产生过要冒着参与社交活动的风险走到阳光下生活的念头。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战争之后平静的生活,会被一个入学只有三天就不知死活找上门来的拉文克劳女生打破。可是一些回忆,已经带着腐朽的味道,不受控制地浮出水面。
莉莉•伊万斯。毕业晚会上她穿一袭红裙,艳丽地扎眼。他无法克制自己的目光追随,但也仅仅是追随而已,那一年他的左手臂上已经打下魔王的烙印,而她也已经习惯了依靠自大鬼波特的肩膀。后来在战场上他见到鲜血总是会想起那天她在舞会上尽情地旋舞,裙子张扬地飞起来。毕业后他们走上不同的路,可是她肆意地挥洒的笑容,支持着他走过后来十年的艰难日子。
接受了现实以后,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也一天天坚持下来了。
后来进凤凰社,是因为那个预言。
再后来西里斯背叛,彼得死于非命,黑魔王一夜倒台,大难不死的男孩被送到麻瓜世界,而他居然在一切都结束以后才听别人提起其中过节。
而最折磨他的记忆,是那个初夏的夜晚,他站在她家门前广玉兰的清香里,对着她碧绿的眼睛,说:“请让我做你的保密人吧。”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可是詹姆已经选择了西里斯呢,毕竟他们是生死与共的朋友啊。”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她在背后轻轻唤:“西弗……”
他回过头,她眼里是隐忍的不安和犹豫:“西弗,我觉得他很疯狂……”
他等了许久,只等到她一声叹息,和一句再见。
“詹姆选择了西里斯……我觉得他很疯狂……”后来过分漫长的平静日子里他经常回忆起那声音里的不确定,以至于他在日复一日不断强化的自我暗示中越来越坚信当时她一定是已经开始怀疑西里斯那个叛徒并试图从自己那里寻求帮助。
如果自己能够有一点格兰芬多式的莽撞,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这个念头,折磨了他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