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号落日》端湷野

3、学校的动员大会

　　全校唯一一个能容纳全体师生的体育馆此刻座无虚席，灯光师打着花里胡哨的光，音响师忙着测试设备，一头波浪卷的教导主任踩着高跟鞋在临时搭起来的舞台上走来走去，“喂？喂？一二三，一二三。麦克风可以了，还没有坐下的班级赶紧落座啊，赶紧落座，我们马上要开始了。”

　　“太爽了，今早的英语和化学都被冲了。”薛昊抬起手伸了一个懒腰，身子滑下去，瘫坐在黄色的塑料椅子上。

　　“爽吧，周六自习肯定给你补回来。”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的肖然，环着胳膊，无情地给薛昊泼了一盆冷水，脑袋里反复想着那个号码。

　　薛昊弯下腰，手在椅子间来回找着什么，“我去，没带水，你有吗？”

　　“没。两个小时渴不死你吧。”肖然继续闭着眼，心里悔问自己昨晚为什么不再打一个过去。

　　薛昊像个沙漠里的猴儿，坐直了身子，“不行，我早上吃咸了，现在不喝水我会死在这儿的。走，小卖铺，我请你。”

　　烦得不行的肖然睁开眼看着头顶常年失修的大电扇，指望这玩意儿给自己带来凉意是不可能了，出去透透气也行，“走。”肖然站起身。

　　“我在这儿等你吧，矿泉水就行。”肖然站在树荫下，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得嘞，爷您等着啊。”薛昊从兜里掏出校园卡，向冰柜走去。

　　早上八九点的太阳不是很大，空气里还有昨天雨水的潮气，风轻轻地掀起少年的衣角，又放下。

　　肖然找了个背对监控的角度，掏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的名字，回想起昨晚的那个声音。

　　是她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还是说太久没听到姐姐的声音所以辨别不清楚了。

　　为什么自己第一秒的反应是挂断电话？我在害怕什么？如果是姐姐，那她为什么不再打一个过来，既然都接了我的电话......

　　很多年后肖然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这样做，不管对方是不是郁向彤，他都在极力否认一个事实，他不希望她还活着。

　　肖然努力回想着昨天听到的那个声音，想要与记忆中郁向彤的声音进行比对，比对失败，从肖然上初中开始，郁向彤就没正常对他说过话，记忆中她的声音都是撕心裂肺的吼叫和咆哮......

　　少年的右手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犹豫要不要打过去确认一下......

　　“肖然，接着！”薛昊一个标准的三分栏投姿。

　　薛昊的声音让肖然从思绪中回过神，转身的瞬间，矿泉水已经在空中沿着抛物线飞去，最终砸在了旁边过路人的头上。

　　“靠，肖大爷，不是让你接着吗，砸到人了。”薛昊从台阶上跳下来，往树荫这边跑过来。

　　“您没事吧？”肖然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人，决定还是用一下敬称。溪城一中规定女生发不过下颚，所以这个中长黑发的人不会是本校的，但是看她的穿着打扮也不像老师，一米七左右的个子，穿着有设计感但又很日常的短款上衣，修长的双腿被skinny jeans包着，很像......杂志封面上的模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砸到你吧？”薛昊及时的道歉略过大脑直接从嘴里跑出来。

　　“砸到了。”女生抬起头，先前捂着额头的左手顺势把掉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

　　看清正脸的那一刻，薛昊心里咯噔了一下，用手背轻打着肖然的裤缝线，凑着小声说：“我靠，有点好看。”

　　女生弯下身去捡脚边的矿泉水，上衣与裤子之间若隐若现的腰线被阳光打出好看的阴影，“你们是高三的吧。”她边说边把水递给左边的肖然。

　　“啊，对。”肖然仔细盯着她看，大脑又自动把此刻听到的声音与昨天通话里的女声进行比对。

　　女生也毫不回避，自信地直视肖然的中庭，眼里打量着这个男孩的五官。站在旁边的薛昊愣住了，“你们......认识？”

　　“我们认识吗？”女生接下话头，笑着问对面这个若有所思的男孩。

　　肖然如惊醒般猛地摇摇头，一定是最近没睡好，变得太神经质了，看什么都随便往记忆里套。

　　“那什么，你的头没事吧？真的对不起，我请你喝饮料吧。”说着薛昊把手里的奶茶塞给女生，“或者你想喝别的也行。”边说边用手指向小卖铺的冰柜。

　　“不用了，我不喜欢喝奶茶。”女生依旧盯着肖然的脸，好像在确认什么，随即转头看了一眼体育馆的方向，“你们快回去吧，那边好像开始了。”

　　“哦！对！快走大哥，老顾不会在门口堵我们吧。”薛昊大梦初醒，像午夜十二点赶南瓜车的灰姑娘，拽着肖然的校服往体育馆方向百米冲刺。”

　　女生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揉揉额头，笑着自语道：“是脸盲吗？已经记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