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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赌客集中营 ...

  •   大年三十那晚,宁垣这个城市难得落了雪。

      小洋房中过年的两人走出家门,看着从天而降的雪花,静静地飘舞在喧嚣的城市上空,随着降落,慢慢染上霓虹灯光的色彩,和这座城市融为一体。

      美得像一场恩赐,妆点夜的黑暗。

      董曦脱了手套,用白嫩的手心捧着晶莹的雪花,雪花飘落在她的头发和衣服上,她惊奇地注视着双手,瞪大的眼和鹅蛋脸都是圆圆的,表情难得生动。

      相逸一出门就是双手插兜的模样,不得不跟着对方装作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却也真没想到,小小一场雪,就能让董曦露出孩子样的神采。

      “你很喜欢雪?”他还没见过哪个北方人,能为一场雪高兴成这样的。

      在雪花完全融化前,董曦将双手的雪拂去,转过头喜悦地说:“我父亲在我小时候说过,宁垣的雪很美很难得。”

      他注视着凝结在她眉宇的雪花,“是美的。说难得倒不至于。”

      “是我不凑巧。”她笑着摇头,轻轻叹息,“来宁垣定居这几年,我都错过了。”

      “你错过的,肯定不止一场雪,别泄气了。”他鬓角的雪,让她主动伸手拭去。

      “我以前也觉得一场雪而已,父亲念念不忘,只是因为他被困在了曲兴,就开始想念起宁垣的万事万物。”

      他想也不想,随口道:“明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国外的雪。”

      董曦不懂他肠子中的弯绕,也不懂他脑子发烧般的恳切,收到邀约总是开心的。

      “好呀,我还没看过国外的雪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区别。”她又捧了一手无暇的雪片,凑到他眼下,笑着主动分享往事记忆:“我父亲爱雪,我刚生下的时候,他就给我取名‘凝雨’,凝雨是雪的意思。”

      “文绉绉的。”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他嫌弃地将这个没什么用处的信息吸收。

      “对,我父亲是文学分子,确实爱引经据典,反复比对,取名很讲究。”她怀念地说道。

      “那为什么又改名了?”他若有所思地问。

      “因为,我母亲和你说了一样的话。她很不喜欢我的名字,一直觉得念着不亲切,好说歹说,才用‘她是个春天出生的小姑娘,不要用阴沉沉的名称一辈子’这样的理由征服了我父亲。”

      “所以,你才叫做董曦。”

      “是呀,很复杂的经过吧。”

      相逸点头说:“我倒是和你母亲想法一致。”

      她很是怀念地说:“她们很恩爱,除了这件事,我还从没有见他们吵过架。”

      “说不定只是没有当你的面吵过,我小时候也以为我家里有好几对模范夫妻,后面才发现,她们只是为了面子躲着我们吵而已,那架势可真是......”相逸说得起劲,却在对上董曦惶惑的眼神时,吞下“不死不休”这几个字。

      要不是他说话的语气可可爱爱,董曦还真觉得他是在抬杠。让她有那么一点儿不高兴,就像是有人想用突兀的尖刺戳破了她所剩无几的快乐回忆。

      她道:“不好求证,毕竟,我父亲已经过世十多年,我母亲也改嫁很久了。”

      “......”

      相逸低头看着她的反应,偷偷一撇嘴,想了半天,主动开口:“老师,大过年的,我们说点高兴的吧。”

      “好呀。”董曦露出微笑应允,将自己仅从童文丽童文姝身上得到的夫妻观念憋了回去。

      “......”

      “......”

      双双沉默。

      不见雪平息,风隐约变烈,两人眉毛花白。

      “老师,你看好了吗?这样会感冒的,我们先进去吧。”

      董曦看他眉毛拧成结,忽而觉得好笑,可又不能笑,抖着声音答应着,一块儿并肩进了家门。

      年货备得足,唯独没有烟花,两人凑在一起,边包饺子边看春晚。

      董曦看得认真,相逸和她呆久了,似是青涩拘谨消退,活泼开朗了许多,竟能看着节目插科打诨:

      “这个女演员的服装怎么像我们教室用了不洗的拖把布。”

      “这个人摔了都能唱稳,他要不是假唱,那就是嘴巴装在话筒里了。”

      “主持人笑了得有两小时了吧,嘴角都咧到太阳穴了,我看着他都觉得腮帮子疼。”

      “观众席里,右下角那个,你快看,她的头发甩到旁边人的茶杯里,旁边那个人看到了,哈哈,他们吵起来了,摄像头一转向他们,两人就闭嘴傻笑,吵架都见缝插针,太好笑了。”

      董曦喝着姜茶,笑得呛了两声,摆手拒绝了对方摘了料理手套递来的纸巾,边笑边说:“少说两句吧。我知道你们小孩子可能看不惯这些节目,乖,包好饺子,我再带你玩。”

      “大过年的,来来回回就那些,能玩什么?”他很较真。

      董曦歪着头,想到今天买东西的时候,被塞了一盒东西。她从茶几下方翻出一个纸盒商品,塑封薄膜在鹅黄灯光下泛光,“这个可以吗?”

      他瞧她轻轻抿起的嘴唇,一时错愕,来不及轻蔑,反而高度期待,但看清楚那只是一包扑克,他兴致不高地问:“我们玩什么?流行的牌类我都会。”总比看没意思的节目发呆强。

      “我都不会,你教我吧。”她如实告知,请求得十分坦然,在这个学生面前,一点儿没给自己留面子。

      “好,我们先从简单的玩起。”看她脸颊泛红,眼中泛光,是真的想玩,他拔高调子答应,包饺子的收尾动作都积极起来。

      ......

      握着自己手里的两张扑克,仅仅通过相逸的恶补,方才清楚这些牌的花色和名称差别的董曦,看着他也握着另外两张牌,将桌面腾出一大块空处来。

      “我可以说我手里是什么牌了吗?”

      “这不是竞答游戏,你要听我的话,不懂就照着我学。”说是教她,他根本就没打算好好教,“我说给我看,你才能给我看。”

      “哦,听起来还挺简单的。”压下丝丝茫然,她打起精神来,全副身心磨拳霍霍。

      桌面上已经放置好五张反扑的扑克,相逸问她:“这是需要压筹码的,你压什么?”

      “筹码是钱吗?我没有现金了。”完全没料到这一茬,她试探着问,“首饰可以吗?”

      他笑出声来,“哈哈,我拿你首饰干什么?”

      董曦不明白,“那拿什么当筹码?”

      面前除了瓜果零食,就只有俩人刚包好的饺子,百来个饺子形状各异,中间有条无形的分界线,导致靠近董曦的这边,饺子外表凹凸不平,显得贫瘠嶙峋如峭壁,唯有花边精细一个优点;靠近相逸的那边,饺子一个个都是规整的半月形,模样圆润,只是对比下稍显单调。

      相逸指着这盘饺子,“就这个吧。”

      董曦有些讶异,“这也行吗?”

      “当然可以,我们玩,规则当然跟我们改变。等下每一轮牌都有三次加码的机会,输了的人失去多少筹码,就要吃多少饺子。”他说完后,才觉得自己像极了过家家的小孩,不由自主看向对方。

      董曦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便直接开始。

      两人一开始各自以五个饺子作为筹码,用筷子分别搛进空碗中。

      相逸从左翻过前端三张牌,一张红桃3,一张红心3,一张梅花k。

      董曦在心中默念三张卡牌的名字。相逸说:“我这一次加注,翻倍,加十个。”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要怎么办?”

      相逸:“你可以跟注,或是退出,那你就等同于直接弃权,失去的筹码不能拿回。”

      失去饺子收不回来这件事情并不可怕,甚至听起来有点可爱,可怕的是直言弃权,她道:“那我跟你。”

      相逸笑着将第四张牌翻开,是一张黑桃k。

      “又是一样的呢。”

      “看来是我没把牌洗散。大过年的,纸牌都要成双结对出现。”他装模做样地揉着额角,装作苦恼。

      还有一张牌没翻,想说也不能让新手输太惨,他道:“这一次不下注,过。”

      董曦也跟着他说:“我跟你过。”

      他噎了一下,觉得她无意识说的话,有点可笑,惹得他快憋不出原装痞笑。

      最后一张牌翻开,是一张方块六,不足以影响局面。

      “可以翻牌了。”

      两人同时将手中牌面摊开。

      相逸手中一双A,花色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他看着董曦手中两张牌,一张方块3,一张方块k,正向场上的牌呼朋引伴,相互呼唤。

      就算他凑了个等次最高的两对出来,董曦已经直接拥有了三条加一对的“葫芦”,直接在等级上就已经压死他了。

      完全不知道局面的董曦,忐忑不安地问:“谁赢了?”

      暗骂自己轻敌,他咳嗽两声,“你记一下,我输了,这一局是十五个。”

      两人定了五局定输赢,没说输了的饺子是要一顿吃完,相逸竟然担心他们包的饺子不够他吃。

      他有些小瞧董曦的运气了。

      玩到第四轮,已经累积到需要吃掉四十个饺子的他,对才需要吃十个饺子的董曦已经另眼相看。

      董曦玩到兴头,看到他洗牌的速度变慢,十分惋惜地问他:“不玩了吗?”

      “玩,当然玩。”看来学牌的人自己上瘾了。

      他清楚自己手气比不得董曦,不搞鬼的情况下,只能玩心理战趋吉避凶,不过他完全看不出对方的战术。

      相逸:“我加注。”

      董曦:“我也加。”

      ......

      “过。”

      “我还跟你过。”

      ......

      对,因为对方根本没有战术,虽一脸正经,判断貌似诸多考究,但从总体而言,她完全就是照着他全程学。种种迹象表明他根本赢不过。

      “我弃权。”

      “那我也......”

      “不用弃权,你已经赢了。”

      董曦还云里雾里,她仍担心自己什么都不清楚,怕自己会惨败,没想到居然能赢。

      “挺好玩的,下次我们再一起玩吧。对了,这个游戏叫什么名字?”董曦打算自己再去学习一下原理,问了对方好几遍,相逸都不肯把这个牌种的名称告诉她。

      清秀的脸蛋上顶着甜甜的笑,态度是反常的固执:“老师,赌博不好。”

      完全没想到对方一个小孩子会这么告诫她,董曦放弃追问,也没忘记树立自己的正面形象,脸红道:“哪算赌博,只是竞技而已,多尝试一些东西,不是罪过。”

      他挑眉后,装着委屈,表露自己的不满:“老师过分了,一开始是说玩,我明明是奔着教你去的,结果把我欺负得这么惨,压得我一点起势都没有,大获全胜后就说是比赛。”

      董曦慌了,掌着对方的肩,他本不爱笑,板着脸再三撇过脸,活脱脱郁闷难堪的消极样子,让董曦控制不了。

      “是我的错。相逸,你别生气,你教得很好,你很厉害,是我.....是我得寸进尺了,对不起。”

      他可怜兮兮地望向她眼底,这种单独为他而其的焦灼和不忍,让他十分满意,饰演的做作形象没了反感抵触,愈加顺畅,浑然天成。

      “那......那老师,你以后只可以和我玩这个游戏。我下次不会放水,老师可不要嫌和我玩无聊。”

      “都听你的。和你在一块儿,我并没有觉得没有意思,你可以自信一点。”董曦见到有转机,自然点头称好。

      “这样说来,我和老师是朋友了吧?”

      “......嗯。”

      “老师,你为什么要迟疑?你好不诚恳。”

      看到董曦用指节揉了下额头,似乎是觉得难搞,他暗笑,收回几分浮夸。

      “......不是的,我只是想着,我们不早是好朋友了吗?”董曦脸蛋红扑扑的,显得好气色的同时,衬得面貌青春饱满。

      她总能做出一些让他应付不上的行为,且来势汹汹。

      他没想到一个成年女人,居然能把这么一番肉麻羞耻的话,说得比小学生还顺溜。不知该说是大人普遍脸皮厚的缘故,还是这个叫做董曦的女人天真的原因。

      “虽然觉得,你更像我弟弟,但你有自己的亲姐姐,我没有你这么乖巧明事理的弟弟,也不好硬攀关系。”

      相逸浅浅地笑了下,悲伤而克制地说:“老师,你想让我喊你姐姐,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家并不是什么正常家庭,比起姐姐这个称呼,我更想称呼你老师......毕竟,你是我生命中最为特殊的存在,我不想让你和让我痛苦的家庭扯上关联。”

      “乖,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董曦慌慌张张地摇手。

      端着满钵饺子,他几乎将董曦包的饺子全部收纳怀中,看着对方陷入惶惶的沉思中,他首次确定,人和人的往来里,输的不见得败,胜的也不见得是赢家。

      相逸将没吃完的饺子送进冰箱的冷冻室,阳台处的董曦笑意绵绵,裹着厚实棉服的身躯探进门框,一张脸如沐春风,期待地向他招手。

      未及零点,远方上空已经有兴高采烈的人们将多多璀璨的烟花送上天,在细雪中频频点亮夜空。

      相逸靠近的同时思考着,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声响大的声音都害怕嘛。

      董曦看到来到面前的相逸,将背在身后的手露出,双手躺着一个鲜艳的红包,她在轰隆炮声中,颇为艰难地说完话:“相逸,新年快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在新的一年,学业有成,如意顺遂。”

      相逸的反应很矜持,他在意的另有其他,“你给你的弟弟妹妹了吗?”

      董曦怕他不肯收,详尽地说:“连同我小弟的那一份,我都随在给我小妹的新春贺卡里寄去了,你不用担心,赶快儿收着吧。”

      虽然很不想收,可他又不想打击对方,董曦一开始的架势,一个给钱的可比他这个收钱的,还要亢奋期待,只好拿着,脱口的“谢谢”一词有些别扭。

      董曦多少看出了些他的异常,却解读错了,以为他是太久没收到长辈给的祝福和红包。毕竟资料中说,相逸好几年都是和自己的祖父过年,生活有缪家和相家亲故至交颜家帮忙,不至于困苦,也是冷清的,过年肯定也不像普通家庭和乐欢畅,祝福笑语齐飞。

      相逸主动告知她:“我很高兴,可是,我更希望,老师能把我看作同龄人,以后就不要给我钱了,送我祝福吧。”

      董曦平日将物质钱财看得轻,听闻相逸这么说,也觉得给压岁钱是根据习俗给的礼物,但到底没能根据孩子真正的需求,送上合适的东西,当机立断,把他手里的红包拿了回来,并道:“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等明年,今年就满足你。”

      “......我是不是很不礼貌?老师你别生气。”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的确,要不是她脸上带着懊悔的红晕,他就直接当作他不知好歹发言后,她恼羞成怒了。

      “我没生气。比起压岁钱保佑的一夜平安,你更需要我日后对你的爱护,对不对?”董曦眼中闪烁的是比烟火更醒目的光芒,她温吞地说,“以后你需要什么,不要客气,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满足你的。”

      不知是否是夜深人疲惫,董曦双眸的明亮是硬撑着耷拉的眼皮,盛装着的一汪清泉,温柔细致的话语夹杂着轻轻鼻音,放慢的语句后拖着困意这个小尾巴。

      正如此刻,他有无数个瞬间,用高高在上的眼光,审视着面前这个女人。或许她身上的真相和细节总会出乎他的意料,但他最在意的东西,她总是用自己的言行为他的世界证明着:

      ——这世上,或许,真的是存在没有私心的善意的。

      这样迁就他,让他生出一种猜想,只要他不愿平息,她就会一直纵容着他,甚至是有什么过分出格的要求,她也会仔细考虑。

      “老师,你对我真好。”他弯着腰,原想抱抱娇小的小夕老师,她细微的却步,让他果断退而求其次,抱住了她的右边胳膊。

      柔软的触感分不出来源自女人外套的布料,还是其间软嫩的肌理。

      他埋着头,闷声道:“不管别的,只要你对我好,我也会一直对老师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玩的德|州|扑|克,不过这种牌不太适合两个人玩,玩不出太多套路,因为小夕老师是新手所以规则一切从简,正如小相同学所说规则是随人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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