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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番外一·良人佳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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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们,先生们,由洛杉矶飞来的CA133次航班已经降落。”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听到了我期待的广播声音。我站在机场出站口的外面,按下微信,输入“我在出站口接你”,不知道为什么手有点抖,简单的一句话输了两三遍都不对。
手机跳了,对面只回了一个短促的“嗯”。她真的落地了,手机信号都有了,我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就像这五年来无数次梦到她回来一样。
点开她的微信头像,应该是半年前换的,一个长长的头发烫着大卷、染成金色的女孩,抱着迪士尼乐园巨大的米老鼠人偶服,笑靥如花,漂亮的金丝平光眼镜后面,画着眼线的双眼盯着镜头,神采奕奕,已完全没有了过去那个书呆子模样,更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双几乎失明的眼睛。
程楠姐弟出国已经五年了,他俩申请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学校,程楠在洛杉矶,而程枫在亚特兰大,相隔千里,程楠平时学业繁忙,又有时差,偶尔上线也只是匆匆聊上几句,她关心关心我,我也问一问她。
从短促的聊天中我知道,她头一两年还能在光线好的时候,勉强使用助视器阅读普通文献,第三年开始,逐渐就只能看见离得很近的、模模糊糊的影子了,也就不再戴眼镜,只是戴个平光镜掩饰一下偶尔的失神。后来,连光和影子也暗淡下去,现在只能分辨白天晚上,基本和玲心的视力差不多了。
我往上翻我俩过去一年的聊天记录,还不到一百条,一条看起来像是正常小情侣那种“我想你”“我爱你”的内容都没有,全是“最近在做调研,很忙”“最近在看文献,很忙”“最近在准备考试,很忙”,如此冷淡的女朋友,有时候真恨不得跟她分手呢,我无奈地笑笑。
翻到最后,看到了那条大惊喜的消息:“我下周要回来了。”
“毕业了?”我收到的时候,正在家里陪妹妹看电视,突然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了。
“是啊。”紧接着,她发了一张穿着蓝色硕士毕业服的背影照,不知是谁给她拍的。
“恭喜!”当时我的心里这个激动啊。
沉静下来以后,我问她:“路上一个人吗?”
“嗯。”
“没问题吗?”
“瞎操心。”
“是你瞎,不是我瞎。”这句带着点打情骂俏的味道。
“呸。”她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
“我到机场来接你。”
“嗯,开车慢点。”
渐渐地,出场口的人流开始多了起来,我收起手机,伸长脖子,屏住呼吸,把目光对准人员涌出的地方。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她一身白色风衣,一顶米色帽子下面瀑布般倾斜下长长的金色头发,脖子上围着一条火红色的围巾,和照片上一样鲜艳夺目。她此刻正挽着一名深蓝衣服的空乘姐姐,两人有说有笑地朝我走来,随着她们的走近,我渐渐听见了她们谈话的内容。
“……那个空气霜,我给你装包里了,你下次试试吧,妹妹。”
“嗯嗯,我一定的,谢谢姐姐!”程楠什么时候起,都会谈论化妆品这么女性化的话题了?
“啊。”眼尖的空乘人员凌空朝我一指,“那个,是不是你说的男朋友?”
程楠本来半侧着头盯着空乘衣服上的扣子,听她这么一说,目光便向我转来,短促地和我一接,随即歪向了一边,她笑道:“哪个?姐,我又看不见。张玉涛!”说完,她向着看不见的虚空中,呼唤我的名字。
我一秒钟也不能再等,快步冲了上去,站在了她面前。她感到了我的迫近,目光一怔,挽住空乘的手自然松开,向我的方向伸来:“是你吗?”
五年悠悠的思念化作泪水涌出,手里准备好的玫瑰花啪地掉在了地上,我拼命把她搂在怀里,吮吸着她头发上的兰花香气。
我撒开她的时候,发现她眼圈也红红的,纤细的手指顶开金边的平光镜,伸进泪窝里揉了揉,拼命咬着嘴唇忍住哭泣,还兀自逞强地说道:“哎哟……给我眼睛都撞疼了,笨蛋。”
“看来这里不需要我了,那,我就走了?”空乘笑着,冲我打趣道。
“嗯。谢谢你一路上照顾我,姐姐。”程楠回头感激地微笑。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空乘笑着道了别,离开了。
“让我看看你。”程楠盯着我的身子,手透过羽绒服在我腰上又掐又拍,“长胖没有?”
“不可能,一直坚持健身!”我也看着她的脸,她白了,也微微胖了——不,与其说是胖了,不如说是长开了,清秀的脸上,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散发出更加成熟的韵味,眼睛虽然不太对焦,但黑黑的目光不减当年的凌厉。
她摸了半天,确认我没有长胖,满意地笑了笑,鼻头一皱:“好嘛,感觉确实没什么变化。”
“你倒是变化挺大的,都会染头发和化妆了。”我笑道。
“怎么样,不好看吗?”她笑吟吟地一甩头发。
“好看。”当女生问你她好不好看的时候一律回答好看,更何况程楠本来就很好看。
“呸,假。”依旧是熟悉的吐槽味道。
“给你买的。”我趁机捡起地上的玫瑰花塞在她怀里。
这束花原本我拿着没多大,但程楠抱着就好大一捆,她目光落在红色的花瓣上,脸颊微微泛红。
“这……太浮夸了吧?”她抬起目光,问我。
“不是男朋友接机的时候都送吗?”我反问。
“嗯……”她一瞬间有些羞涩,低下头去,用手指触摸那些娇嫩欲滴、含苞待放的花瓣。
但她很快恢复了凌厉,抬起目光,盯着我说:“以后不要了,反正我又看不见。”
话虽这样讲,程楠却一路上都抱着这束巨大的花,还得腾出一只手来拉着我,走得颇为吃力。我叫她把花拿给我,她又不干,我一碰那束花,她就往后缩,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还不忘斥责我一句:“你,好好推我的行李!”
“你不是不喜欢吗?”我反问她。
“我没说我不喜欢。”她哼哼道。
我带着她找到我家的SUV车,替她拉开后车门,说:“上吧,有问题不?”
“没问题。”程楠抱着那束玫瑰花,一只手摸到车门框上缘,再提起靴子轻轻靠了下车门下缘,心中计算了一下大小,接着一弯身子就跳了进去,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她已经失明了。
我装好她的行李,发动车离开机场。趁等待排队交费的空挡,我透过中后视镜偷瞄了一眼她。她斜靠在后座,旅途的疲惫、时差的影响让她略带慵懒,手肘撑着车门,托着腮帮子,黑黑的目光漫无目的地飘向窗外。这让我回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刚和程楠好起来的时候,她和我一起去参加她弟弟的失恋派对,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看着车窗外,一副疲惫慵懒的模样。
“楠楠。”我叫她。
“嗯?”眼珠向我转来。程楠的目光非常灵动,很难让人发现她失明了。
“你累了吧?我直接送你回家?”
“不。”眼珠垂了下去,有些逞强地摇了摇头。
“那你想去哪吗?”
“我怎么知道。我离开这座城市五年了,回来的时候还成了盲人。”她笑了笑,“随便吧,去哪都行,只是想和你多呆呆。”
顿了顿,凌厉的目光再次向我扫来:“怎么,你就不想和我多呆会?”
“哪有。”我一边忙着给收费窗口扫码,一边说道,“我这不是怕你累吗?”
“累了路上打会盹就好。失明以后精神状态是不如以前,总是很容易睡着,有时候自己也不太能分清楚自己是不是醒着。”她的目光再次飘向了窗外。
车在机场高速上行驶,气氛变得非常安静,一时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玉涛?”程楠叫我。
“哎。”我应道。
“你怎么不说话?”
“我想你是不是想睡会。”
“真是的,人家的男朋友久别重逢,一肚子说不完的话,你倒好。”程楠撅着嘴,不满地说,“我又看不见你,你再不说话,我都不知道开车的还是不是你了。”
“你……不会是……”我突然笑了起来,“缺少安全感吧?”
她脸猛的一红,眼珠子在窗外漫不经心地漂移:“才……才不是呢。”
“那我带你去找玲心吧。”趁车少,我轰了一脚油门,把车提高到限速。
“玲心?她该毕业了吧,现在在哪工作?”程楠好奇地问道。
“在一个你肯定想象不到的地方。”我神秘地笑道。
“讨厌,还神神秘秘的。”程楠不悦地抱起手臂。
“到了你就知道了。对了,程枫和子琪还好吗?”
“我们在美国经常会聚的。我很感激子琪,刚到美国举目无亲,要是没有她陪着,我视力下降那段低落期也不会这么快走出来,她现在也快要毕业了。程枫就有点一言难尽,这个社团开个趴,那个朋友喝顿酒,他跟子琪还是那样,好的时候如胶似漆,打起来的时候世界末日。”程楠苦笑着摇摇头,“生死冤家。”
“生死冤家,不还是被你弟弟拐走了,你知道玲心伤心了多久。”我笑道。
“那我不是也被……”程楠脸一红,声音小了很多,“被某些人拐回来了吗……”
“你是冲着我回来的呀?我怎么听说是你爸非要让你回来接生意……”
“我不想接他的破生意。”程楠撅起嘴说。
“对了对了。”顿了顿,她似乎为了岔开话题,问道,“玲心有男朋友了吗?”
“还没有。”
“小方呢?”
“我问了好几次了,直说没有。”
“哼,你这么优秀个妹妹,当哥的怎么一点不上心。”
“也得她想谈才行啊。现在还跟过去一样,整天地粘着我,也就是你不吃她的醋。”我无奈地笑道。
“吃谁的醋?玲心也是我的妹妹。”
我们就这样一路聊一路笑,我给她讲我读大学四年,研究生一年以来的事情,她也给我讲她在国外的见闻。失明以前,她去了很多地方旅行,大峡谷、黄石公园、拉斯维加斯,最远到过五大湖的大瀑布,抓紧最后的时间把美国的景区都玩了一遍,也是没有留下多少遗憾。
聊着聊着,后面渐渐没了声息,我在反光镜里,看见她斜斜靠着车门,两手自然垂下,那双黑色的大眼睛轻轻闭上,已经睡熟了。
“真是说睡就睡呀。”我无奈地笑笑,关小了音乐,“晚安,楠楠。”
一路畅通,车子很快便到了目的地,我停稳了车,程楠兀自睡得很熟。
“楠楠。”直到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浑身一震,眼睛睁开了。
“到了?”她把手指从眼镜框的下面伸进去揉了揉眼睛,眼睛扑闪了两下,打了个呵欠,“我好困,在美国现在是后半夜。”
“我知道,时差还没倒过来。”我一边对她说,一边找手机,“给玲心打个电话。”
“等会我来打。”程楠眼睛一亮,从包里翻出手机,“给她个惊喜。”她把手机拿在面前,眼睛盯着它,里面传出快速的读屏声。
“你还看得到手机屏幕?”我突然来了兴趣。
“看得到一点。”
“一点是多大一点?”我挑逗地笑道。
“你又开始了。”那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瞟了我一眼,眼神灵动得似乎真能看见我一般,“我还是看得到光的好吧。”
说着,她找到了妹妹的电话,把手机贴在耳朵边,嘴角含笑。
“喂,苏玲心,猜我是谁。”她故意哑着嗓子说话。
“嫂子!”电话那头传来玲心清脆的声音,“这还用猜,哈哈哈。”
“哈哈哈哈,”程楠笑得往靠背上倒,“这会忙不?”
“还好。你走到哪了,我哥接到你没?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能有什么危险,我和你哥在一起呢,我们这是在……”她疑惑了,目光虽然望着窗外,传回的讯息却没有告诉她答案。
“在她店外面了。”
“对,在你店外面了,你出来吧。”
“马上来!”
“下车!”程楠放好手机,摸到车门,眼睛也随之转过去,可她徒劳地盯着那里左右摸了摸,也没找到车门把手。
“等我下车给你开。”我边说边解安全带。
“不用,告诉我在哪就行。”程楠眼神有一点慌张,“我只是对你家这个车还不太熟。”
于是我转过身去,抓住她摸车门那只手,往下挪了挪,放在把手上,“喏在这。”
程楠摸着门把手,没有急着拉开,纤细的手指又在它四周摸了摸,似乎仔细记忆了一下它的形状,还有位置的参照物,说:“知道了。”这才拉开门下车,我也下车。
关上车门,我绕到车另一边,程楠眼睛盯着前方,微微探出手找我:“这是哪儿啊,不会是推拿店吧?”
“当然不是。”我抓起她的手,让她勾住。
“那是什么地方?”程楠的眼睛在空气中四处缓缓转动着,但却捕捉不到任何东西,最后只能疑惑地定在我声音的方向,微微抬头看着我。
“市无障碍体验馆。”程楠不知道她正面对着是一幢洁白漂亮的单层建筑,占地一千多平方,这建筑没有台阶,三面是带有盲道的舒缓斜坡,直通大门。
“玲心在这么高级的地方上班?”
“对,今年刚入职,她们学校二十个人报考,就选了她和方季明。”
“我就说玲心一定没问题!”程楠笑道,“她那小嘴,能说会道,自己又能写,当个讲解员不是手拿把攥。”
“嗯哼。”我们走上斜坡,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孩倚着门站着,上身一件紫色T恤,下身白裤子,粉色的运动鞋,挂着工牌,梳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她一只手抓着门上的大扶手,那张我最熟悉不过的可爱小脸上,两只眼睛虽然想向远方张望,却不想一只已偷偷溜进眼角,另一只则盯着斜上方的虚空,完全不知道我们正朝她走来。
“怎么样,玲心出来了吗?”程楠则是,虽然目光盯着前进的方向,但其实同样也看不见玲心的身影。
我强压住心里突然涌起的恶趣味,骗她说:“还没有,我们过去,到门边等。”于是不再说话,继续朝玲心走去。她俩都是什么都没发现,一个仍然扑闪着眼睛四处张望,一个则直直盯着大门。直到走到玲心面前,我才突然说声:“到了。”然后在她俩反应过来之前,把两人的手拉在一起。
两人的身体同时一震,目光锁定了彼此。
“玲心!”“嫂子!”她们欢快地抱在一起,妹妹更是兴奋得又蹦又跳。
随即,程楠挥手给了我一下:“张玉涛你骗我,你这个混蛋!”
“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吗?”我讪笑着,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兴奋极了。
“呜呜,嫂子,我每天都在想你,你眼睛怎么样了?”玲心抱着程楠使劲蹭。
“这两年稳定了,还……能看见一点点吧。”程楠微微一笑。她的回答很是宽慰人心,其实我知道,她的视力现在和妹妹没什么本质的不同,除了知道一点白天黑夜以外,其他的哪怕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也是看不见多少的。
“那就好啊,我就怕嫂子跟我一样全盲,好辛苦的。”妹妹居然傻傻的就信了,拉拉扯扯中,她似乎蹭到了程楠的眼镜,“你还在戴眼镜吗?”
“框框而已,毕竟这么多年戴眼镜了,不戴反而不习惯。”程楠笑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看看。”她说着,一只手在玲心的头顶比划了一下,“嘻嘻,还是跟我差不多高,我没长你也没长。”又拍了拍她的腰,“现在你比我瘦了,我长胖了,唉。”
“哪有,嫂子的身材依旧很好的。呀,头发留长了,也烫了!好漂亮!”“哪有,不是为了遮这张大脸盘子嘛,哪有玲心漂亮!”两人一边互相用抚摸的方式了解对方这几年身体的变化,一边开启一波互吹模式。
“我刚刚才知道你在这个馆里上班。”程楠攥住玲心的手,笑道,“听说你们全校就招了两个人,好牛啊。”
“嘿嘿。”妹妹得意地笑了,把她的手一拉,“走,我带你进去逛逛。”
“好啊,你带路。”程楠自然而然地转换体位,变成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跟随她进入了展厅。
这个半公益半商业性质的体验馆分为轮椅、听障、视障和其他辅具四个部分,门厅直通中央的环形走廊,走廊的四周就是各个新产品的体验馆了。妹妹理所当然在视障辅具馆上班,是这里的003号讲解员。她在这里上班一个多月,已经对环境颇为熟悉,仅仅依靠地上盲道的指引,就径直把程楠领到了展馆中。
“到了,就是这里。”
“所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四周响着舒缓的轻音乐,程楠兀自把手搭着妹妹肩膀,虽然张着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但还不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大大的环状白色柜台前,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辅助产品。
“楠姐姐在国外生活过很久,国外的盲杖是什么样子的?”妹妹突然笑道。
“嗯?就很普通啊……比起国内那种伸缩式的,这种折叠的似乎更加轻便一些吧……”程楠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挎包中把它摸出来。
“嘻嘻,不用给我看啦,我知道那种。”妹妹按住她的手,“我给你介绍我现在用的智能盲杖“艾玛”。”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在柜台边缘的盲文标签上摸了一下,先确定是这个位置,再往里摸了摸,找到那根黑乎乎不起眼的盲杖,乍一看和普通的没有什么不同,妹妹把它拿起来抻开,握在手中,对把手喊道:“‘艾玛’。”
“你好,主人。”盲杖用舒缓的女声答道。
“现在带我回家。”
“好的。您的家位于城东区琴山小区,需要乘地铁三号线,已为您找到最近的三号线站,请沿当前盲道走出市残联展馆。”盲杖播报出导航的声音。
“啊好有趣!”程楠伸出手,“给我看看!”
妹妹笑着把那盲杖的握把交到她手里,程楠摸了一下,笑道:“我在美国也用导航的,但感觉没有它这个贴心。”
“它和你的手机是联通的,我们市现在正在试验一款和全市的无障碍设施,比如红绿灯什么的互连互认的盲人专用导航app,不但过马路更安全,而且还会提示这条路什么地方无障碍不好,会不会遇到沟坎什么的。”妹妹继续介绍道,“对于一些低视力不需要使用盲杖的,直接用这个导航就行了。嘻,嫂子把你手机给我一下。”
程楠取出手机递给她,妹妹放在耳边,一边听读屏一边点,眼睛专注地扑闪着,向着一旁摇曳。
“呐,给你下好了。它可以单用,也可以和这根盲杖连用,嫂子你可以试试,保管比你现在的导航好用。”妹妹乐呵呵地把手机放回程楠手里,“这盲杖还有别的功能,比如说它可以识物,我们在超市买东西经常会遇到形状差不多的,比如沐浴液还是洗发水?酱油还是醋?嫂子是不是也经常遇到这种事?”
“对对对。”程楠拼命点头,“过去看得见字的时候还好一点,后来每次去超市也不好意思总麻烦别人帮忙,每次只敢挑自己熟悉、认得出来的东西买。”
“它能帮你认字哦。”妹妹说着,从旁边的货架里面随意摸出一个演示用的瓶子,另一只手抓住程楠的手,转动她手上的盲杖:“你只要摸到它把手上这个镜头,对准你想让它认的标签。然后问它:‘艾玛,这是什么?’”
“海天酱油金标生抽470毫升装。”盲杖回答道。
“啊真的好棒!”程楠更高兴了,“五年没回国,国内的无障碍产品都好先进啊,羡慕死了!”
“也是今年刚刚上市,嫂子要的话,叫我哥给你买。”妹妹说着,那眼睛往我的方向偏了一下,似乎向我“递了个眼色”。
我本来安安静静地欣赏着两个盲妹子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听她突然cue我浑身一震:“这就做起自家人生意了啊,你怎么不给你嫂子买!”
“切,抠门老哥。”妹妹翻了个白眼,“我自己的都是我自己买的,这也就算了,你还不给嫂子买。”
“没说不买啊,真是的。”我挠头,“楠楠,我觉得这个真挺好的,你要吗?”
“我要。”程楠一边说一边抓住玲心的手,“玲心,你这还有什么宝贝,统统介绍一下。”
“好呀,这边还有各种增强功能的佩戴,比如提示四周障碍物是静物还是人的颈戴雷达,还有也能识字识物的智能眼镜,还有在家里使用的智能机器人,嘻嘻,都让我哥给你置办齐了吧。”
“那我可要破产了!她们这里东西好贵的!”我大惊失色。
程楠握着那盲杖,笑眯眯地转过身来,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没说都用你的钱,但这根盲杖你必须给我买,因为这是玲心卖给我的。”
我浑身一震,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程楠握着盲杖浑然一体的感觉,尤其是那双仿佛还能看见东西的眼睛,散发着跟扶着人走路时完全不同的自信光芒,比之前更美了。
“咳……”我被她这一盯,浑身如同触电一般,“给钱。”
“好耶,一共三千八谢谢老哥。”妹妹笑道。
“就没有什么内部价吗?”那可是我一个月工资啊,心在滴血。
“这已经是内部价了,我的也买成这么多呢,你看看标价多少。”妹妹撅着嘴。
“六……好吧。小败家子。”我戳了下她的脑袋。
“哎哟你戳我。”妹妹捂着头,“你就说嫂子刚回来,给嫂子买个这个礼物值不值嘛!”
“值,当然值。”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目光跟随着我俩,不住捂嘴偷笑的程楠。
她这么漂亮,莫说是一个月工资,就是这辈子工资都给她花,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