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恋》独泛兰舟

4、往忆：4

　　“进来吧。”伊尔洛沉道。

　　大门被推开了，莱顿走了进来。

　　他已经如之前那样恭敬地半跪在了地上，只是有些好奇地望了一眼那边有气无力的孩子，便低下了头。

　　“何事？”伊尔洛问。

　　“有一个人类少年来到了我们的王国，他自称是大长老派他来与我们交谈的。”

　　“人类？”伊尔洛有些疑惑：“那就按照普通客人的礼仪招待他吧。”

　　“是。”莱顿闻言恭敬地退了下去。

　　“你想要有个名字吗？”伊尔洛问那孩子。

　　“我希望我的名字是带给我新生的那个存在取的，显然，你不是。”孩子平静地出口。

　　伊尔洛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但他定了定神，“你想恢复你的四肢和双眼吗？”

　　这句话微微触动了孩子，他嘴唇有些颤抖：“我听他们说，血族人的力量超出常人，但就我现在这个鬼样子，怕是力气连一只蚊子都拍不死吧。

　　以及我的双眼，瞎了几十年了。只靠耳朵听了几十年的细微的声音，居然能代替双眼。”

　　“这是你得出来的结论？”伊尔洛诧异地问。

　　他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要离开这里，你想用什么方式离开？格米尔薇森林不能擅自出入。”伊尔洛道出了他担心的问题。

　　“让那个人类带我走吧，我想去人类那边。”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想去人类种族生活…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但他会同意吗？”

　　“他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必然有求于你，既然有求于你，以你的性格必然会借此提出条件的，不是吗？”他冷笑着说。

　　“真是让我为难啊……”伊尔洛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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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那个人类少年已带到。”殿外，再次响起了莱顿恭敬的声音。

　　“进来吧。”

　　推开门，一位身穿白色锦袍的少年缓缓走进了大殿，他长得极其俊美，仿佛天上的神灵降临到了世间。

　　少年莫约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那引人瞩目的剔透的深棕色眼眸像是最纯净的琥珀，薄唇微抿，金黄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显得柔和。给伊尔洛的第一映像便是——这是个极为好看却有些超脱凡人的少年。

　　此时，孩子已经被搁置在了琉璃落地窗边的一张小椅子上，正在享受着阳光的温暖；但是一张精致却苍白无比的小脸上，却布满了森寒。

　　“伊尔洛殿下，在下名为凉修，乃是人类的一位战士。”名为凉修的少年有礼貌地自我介绍着。

　　“人类，你来到米格尔薇森林的王国中找我交谈，要交谈什么？”伊尔洛问。

　　“血族与恶魔族想毁灭人类而发动战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下作为一名战士自然是要同他们一样守护我们的家园，而人类也不想就一直处于防守被动。所以我们人类中的梅斯特大长老希望能与精灵族合作，共同对抗他们。”凉修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哦？”伊尔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凉修没有紧张，他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随即出言道：“您认为精灵族一直以来都与其他种族保持中立关系。但殊不知，他们并不是因为你精灵族有多强大才一直没有发起战争，而是因为你们王国大名鼎鼎的‘王之翼’多年来一直都在守护着你们。他们畏惧的，是王之翼，而非精灵族。”

　　伊尔洛认真地听完了凉修的话，面色有些阴沉。

　　这位名叫凉修的少年说的对。精灵族虽为魔族中的一类，但他们除了弓箭以外只有长枪会用，而他们所谓的弓箭和长枪也只是树枝和石头制作而成的，实力甚至比不过人类。

　　伊尔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心思如此缜密。人类当中有你这样的一名战士真是骄傲啊，哈哈哈。”

　　“谬赞了，伊尔洛殿下。”凉修谦虚地说。

　　“你们人类的合作意愿，我会与我父皇以及那些大臣交流的，到时候，我会亲自带着他们的答复来到你们人类的领地给你们的最高统治者。”

　　“谢殿下，若无何事，在下告辞。”凉修说完就准备离开。

　　而此时，伊尔洛叫住了他。

　　“先别急着走，我还没说让我做这些事情的要求。”

　　凉修还没迈开的步伐因为伊尔洛的缘由差点就摔在了地上，模样有些狼狈。

　　“您说，只要是我们人类能做到的。”凉修有些无奈。

　　“带那个孩子离开。”伊尔洛指着孩子的方向沉道。

　　凉修这才真正注意到还在晒太阳的他，其实，他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由于伊尔洛在，开口就问那边的孩子是谁的话实在不给伊尔洛面子；再者他的事情比较重要也没有去理会默默无声的他。

　　“冒昧地问下，这孩子是谁？”凉修问道。

　　“他若是愿意告诉你，那么我早就在你注意到他的第一刻起就告诉你了。”伊尔洛无奈道。

　　凉修无语，他走到了孩子的面前，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容颜：那是一张极其精致却十分苍白的小脸，双目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有些凌乱的银色刘海几乎将他空洞的双目完全遮住。薄唇微抿，整张小脸上毫无血色。

　　他十分瘦弱，一身普通的灰色短袖短裤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宽大，精致的锁骨无意间露了出来，脖子上带着一枚红宝石。原本在别人眼里很普通的小划痕到了他的小腿和膝盖上却显得十分狰狞。

　　“对不起，”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凉修的与他的距离，充满歉意地笑了笑：“我看不见你的模样……”

　　凉修微愣，他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对伊尔洛道“这孩子不像是精灵族人。”

　　伊尔洛叹了一口气，没有任何言语。

　　“我是血族与精灵的后代。”孩子苦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伊尔洛的眼中闪过几分愧疚。

　　“为什么要我带他回去？”凉修虽然有些愤怒，但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他们的苦衷。

　　“这个要求是我让他提的，我来回答你。”孩子发话了，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我在他们眼里虽为异类，但我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没有过任何害人的想法。而我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只是因为我想要有尊严地活着。”

　　凉修犹豫了。

　　伊尔洛开口了：“他被关在黑暗中已经七八十年了，双目早已失去光明；手脚也被锁了几十年，现在几乎全废。他不会对你们人类造成任何威胁。”

　　凉修蹲下了身，仔细地端详着孩子，轻声喃喃道：“那么，我该怎么带你回去？我可是孤身一人前来的。”

　　“背我。”孩子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伊尔洛、凉修：“……”

　　——

　　找了一块还算干净平坦的地，凉修小心翼翼地将背上轻得不像话的孩子放了下来，然后自己倚着一棵树盘腿坐了下来。

　　凉修望着因为太累已经熟睡了的孩子有些出神。从米格尔薇森林中出来，那孩子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像是他刻意在伊尔洛面前伪装自己，离开了王国，他就卸下了伪装。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荒唐地答应伊尔洛？唉，算了，至少这个小家伙还没有任何威胁。”

　　他从包袱里翻了翻，摸出了一些干粮和一壶水，算是他今天一天的饭。休息结束后，他不得不接着赶回到人类的领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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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再折磨我了…他们早就抛弃了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孩子梦中的呓语惊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凉修。

　　沙哑的声音，梦中无力的求助，让凉修为他感到可怜。

　　突然，孩子惊醒了。

　　“醒了啊，那就继续赶路吧。我也真是搞不懂，一路都是我背着你，该累的是我才对吧，结果你什么都没做居然就那么累的睡着了。”凉修没好气地抱怨道。

　　孩子没有任何言语。

　　“你既然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份，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凉修望着孩子精致的容颜好奇地问道。

　　孩子沉默了许久，久到当凉修打算放弃这个问题而起身时，他回答了：“我有名字，但我没有名字。”

　　凉修有些懵，他完全听不懂这个孩子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呢？我于你们人类而言，只是个交易品而已。”那孩子问。

　　凉修正欲反驳，孩子沙哑苍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能为我取一个吗？”

　　“我？”凉修错愕。

　　“嗯。”

　　“这…还是回去后再议，我背你吧。”凉修说完，起身，将他瘦弱的小小身躯背了起来。说实话，他头一回见到如此轻的孩子，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一样。

　　他很好奇这个孩子有着什么样的过去，但是更好奇接下来人类将会怎样处置这个孩子。

　　“你不害怕，我们人类会如何处置你？”凉修问道。

　　“会比在那个牢笼里还要糟糕吗？”他平平淡淡地问出口。

　　莫名的，凉修有些心疼孩子，但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也决定不了这个可怜的孩子的命运。

　　命运一直都是如此奇妙，他与凉修的相遇，就如同他父亲母亲的相遇一样，注定会有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