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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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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复言是第二天午夜十一点半才联系上KTV隔壁酒店的两人。
那时他正在华辛房间,抓紧一点点休息时间厮混,担心影响第二天拍戏,没太过分。完事儿了不忘吴导的嘱托,边刷牙边打给项泽煜。
一天都没打通。
何复言从洗手间出来,迟疑了一下又拨给曲清尔,刚躺上华辛的床,就接通了。
“喂。”是低沉的男声,有些哑。
“……项泽煜?”何复言顿了一下,“吴导的助理现在过去接你们。”
“嗯,1315号房。”对面沉默两秒,“我走了。”
何复言问道:“曲编剧没事吧……方便行动吗?”
“精神不太好。”对面又是一阵沉默,“看着点他,再犯病,喷那支深绿色的喷雾剂。”
“你们……”话没说完就挂了。
何复言坐在床上愣神,盯着被挂断的漆黑屏幕,有些堵得慌。
“……怎么了?”一旁的华辛贴上来,神情也跟着忧郁。
“没有,没事。”何复言呼出一口气,伸手揽了华辛,温柔地亲了亲他红潮未褪的眼角,“睡吧。”
《夜与晨夕》第二季播出时间将近,华辛被叫去参加了一场宣传活动,回到剧组一切如常,却有什么东西变了。
曲编剧不再来现场,吴导说,他回M国准备硕士论文了。
大家随之赞叹,曲编剧真是博学多才、前途无量。
何复言私下里尝试过联系项泽煜,没有一次打通,唯一一次助理接了,说项老师最近忙,不方便接听,有事可以帮忙转告。
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华辛就在旁边,用余光瞄何复言,听见他道一声“打扰”,挂了电话。
之后将近2个月,再没听到这两人的任何消息。
12月的寒冬,《木匣里的拙劣诗》拍摄进入尾声,大京下了第一场大雪,影视城白茫茫的一片。
这天的计划因为下雪而暂缓,工作人员各自归家,何复言和华辛也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突然得了清闲,华辛待在自己的客房,想着是给何复言发一条信息,还是直接溜去他的房间。
手机嘀嘀一响,心有灵犀般。
「去约会吗?」
心跳因这短短的四个字而加速。
何复言背了他常用的器械包,借了一辆车,两人收拾好东西,直奔大京市边郊的晋山县而去。
目的地是一处湿地公园,新建的大门招牌崭新,大概是天气的缘故,检票处门口罗雀,两侧的树木光秃秃的,石砖铺就的道路落了新鲜的积雪,鲜有人烟来至。
华辛生长在湿热的南方,对他来说,最冷的冬天不过是寒潮南下,来几场冬雨,已经是刺骨,没有见过大京这般冰封肃穆的冬天。
裸露在外的手掌冻得有些麻木,他藏着一点小心思,瞅着何复言,把手放在嘴前呵了一口气。
“手套呢?”
何复言温柔地问,取下手套,用温热的掌心抓住华辛冰凉的手。
华辛瞧着何复言的手,道:“没带……”
何复言没能领悟,将自己的手套送到华辛眼前:“用我的。”
华辛微微嘟起嘴,有些懊恼的样子,慢吞吞地套上了一只手,指套太宽松,手指之间萦绕着一些残留的温度。
何复言快他两步,转身回望。
手套的套口快要拉到腕部的时候,华辛忽地垂下手,取了下来。
“……有点大。”他找着别扭的借口,眼神还是落在何复言的手,暗示似的。
“怎么会?”何复言循着他的目光,“——哦。”
他倒回两步,一手接下手套,一手握住华辛,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熟悉的温暖又回来了,华辛微抿着唇,嘴角绽开一点弧度。
何复言也勾起嘴角,道:“你想让我牵,可以直接告诉我。”
没想到一秒被看穿,华辛窘迫地红了脸,手指微动了动。
手心有些痒,心里有些甜。
两个人沿着环湖路走着,偶尔遇到几波架着摄像机的团队,看样子像是来拍节目或者纪录片的。除了他俩,恐怕没什么正常情侣在这种天气来湿地公园约会。
倒也正好,省去了被认出的麻烦。
“我奶奶以前住晋山县。”何复言与华辛肩贴着肩,慢慢讲述着,“5岁那年夏天,跟着她在这边住了半年,那附近也有一片滩涂,夏天的时候,各种鸟在那里筑巢、繁殖,还有成片的香蒲丛和荇菜。奶奶说,到冬天的时候,会有从西伯利亚迁徙来的候鸟群在这里歇脚,可惜我至今没见到过。”
华辛向往地听着,好奇地问:“为什么没见到?”
“因为夏天一结束,就被我爸妈接回去了。”何复言的语气低了几分,“后来这边开了度假村,因为破坏了生态,国家划分了湿地自然保护区,不许游客进入。退耕禁猎,治理了很多年,去年才作为湿地公园重新开放。”
“我最后一次回大京,是大一寒假。”何复言嘴角在笑,眼里怅然,“参加奶奶的葬礼。”
华辛凝神注视着他,心里莫名地疼,却不知要怎么安慰,踌躇之时灵光一闪,道:“大一寒假……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何复言愣了愣,倏然有了暖意:“是。”
“那天,你要了我的电话号码,”华辛抿了抿唇,低声说,“两年都没有打过……”
“跟你见面之后的第三天,我就接到电话赶回大京,因为一些事情跟父母彻底闹翻,守完头七回学校后换了号码。再后来太忙,就给忘了。”何复言在兜里与华辛十指紧扣,“你希望我打给你吗?”
华辛偏着头想了想。
他们那两年各过各的,如果没有之后咖啡馆的偶遇,谁也不知道命运会走向哪一种轨迹,可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华辛突然生出一些害怕。
“嗯……”心里有了答案,华辛眼神专注而热切,“希望。”
“对不起。”何复言凑近,在华辛的额头上轻柔地烙下一个吻,“下次你再想我,给我发一条信息,立马飞到你身边,好不好?”
大京今天零下八度,华辛极其怕冷,此刻却觉得一股暖流从额间和手掌输送到了全身,温热、舒畅。
他闭上眼,点了点头。
“说起来,”何复言的唇一触即分,牵着华辛踏上了芦苇栈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收工了还不回去?不会是在等我吧?”
最后一个问题纯粹是玩笑,华辛却认真地答:“嗯。”
何复言一愣。
华辛解释道:“因为你丢了平安符……和阿婆的一样。”
“……难怪你那时候问我,”何复言的回忆也被勾起,“是不是一直把这只符带在身边,我跟你说,从小就带着…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从小是指初中,那时候跟你不熟,不想说太多。”
想起华辛那一刻失望的眼神,他懊悔道:“都怪我,早跟你坦白,我们早两年就在一起了。”
华辛释然地笑了笑:“现在也不晚。”
清冷的声音化在寒风中,与簌簌的雪花一起飘落,融化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大地上。
天空中隐约传来振翅之声,伴随着几声鸣叫,排列成人字形的候鸟群俯冲下来,气势凛然,撞破细碎的冰雪。
何复言眼前一亮,拉着华辛停下来,从厚重的登山包里拿出一只望远镜,透过镜头眺望。
“好像是灰鹤。”他把望远镜递给华辛。
视野被镜片放大了数倍,成群的鸟儿在冰面降落,灰羽长颈,挺立于冰天雪地,有一种仙侠之气。
“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我们运气不错。”何复言架起了三角架,准备定格这大自然的美景。
华辛似乎看呆了,北方的大地是立体的画卷,平坦、磅礴且大气,连看上去柔弱的鸟儿们也敢冒着风雪闯来,在一派肃杀中夺得自己的一份地盘。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一刻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何复言会是这样勇敢无畏的性格。
咔嚓,咔嚓。
何复言连拍了几张,画面里是严寒中展翅的灰鹤,煞是满意,抬头想与华辛分享,却见华辛已经沿着栈道,向芦苇荡的深处走去。
芦苇尖裹上了一层薄雪,像棉花,又像柳絮,风一吹,便散落开来。
华辛在这片浅褐与雪白中穿梭,兜帽被风吹落。他拨开芦苇,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幽黑的眼里有光泛起,转过头,迫切地想与最亲密的人分享。
正巧对上摄影机的镜头。
华辛愣神一秒,何复言在镜头后笑:“发现什么了?”
知道何复言在拍他,华辛腼腆地抿了抿唇,道:“……好像是小鸭子。”
何复言开着录像模式,一步步靠近华辛所指的地方。
栈道旁的芦苇间,半结冰的水面上,两只野鸭并肩而行,一只灰羽白斑,一只花羽黄翅,他们紧紧挨在一起,在冰天雪地中寸步不离。
“是鸳鸯。”何复言道。
“啊。”华辛轻声惊呼,像第一次出门郊游的小朋友,又靠近几步,想看得更仔细些。
两只小家伙终于发现了人类的靠近,脚蹼划水,紧贴着游走。
“……吓跑了。”华辛垂下眼眸,失落之情溢于言表,“我还没见过鸳鸯呢……竹凉没有,交州是不是也没有?”
看着他的神情,何复言道:“肯定有,浅阳附近有湿地公园,下次我陪你去。”
华辛成功被安慰,看见远处有一座观景小亭,想拉着何复言一起去看看,发现何复言退到了侧面几步远的距离外,正在固定三脚架。
何复言调制好了设备,来到栈道另一头,唤道:“华辛。”
华辛不明所以,只见何复言摘下了帽子和手套,抬手伸向华辛,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华辛自然而然地把手搭上去,他们一个颔首,一个仰目,远处的观景小亭屋顶成了金黄色,夕阳缓缓降落到两人视线间交握的双手之上。
凝望持续了两秒,稍微用力一拉,华辛便落入怀中,后颈被有力的大手托住,微微上抬。
“小鸭子走了,还有我们呢?”
何复言呵着热气,唇瓣温柔地贴上去。
摄影机毫无保留地捕捉下了这一幕。
他们在夕阳下接吻,与冰封的天地,和高飞的候鸟。